即便徐家村民风朴素，对她也是真诚地感谢着，但古代人固守的世俗礼仪，却不得不放在心上，也，不得不防。

可她刚起了挣扎的心，男人低沉的声音便传了来：“我很累，让我好好躺会儿。”

一句话，便堵了她的嘴。想起他连着赶了五天的路，刚到就又猛吃猛喝，不知是乐的还是怎么的，总之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也实在难为他。说起来，她自己也有问题，这么扭扭捏捏的干啥子，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个什么劲。既然独孤霄行此事，自然是有把握不给人议论的机会的，人家好歹是这个国家的主人，那么容易给人抓了把柄，那还怎么当一国之君。

再说了，自个儿就一干巴巴未长开的小豆芽，最多就是给人当当暖炉。她安心当一暖炉不就得了。

于是，舒子叶坦然了。

于是，她开始睁大着眼睛开始解决她肚子里的疑惑了。

“此次瘟疫影响颇大，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人心惶惶，孤却一直因事多而无暇前去，再者，皇贵妃替孤替我皇室替诸位大臣替所有黎民百姓独身在外为我凤瑞国江山徘徊于生死之间，时至今日，年夜降至，众乐乐时又可弃受难百姓于一旁？孤必然不可安然坐于皇位上看民间冷暖却视若无睹，于情于礼，该赴钦陌岭亲自前往慰问。”

独孤霄听到舒子叶的话，醉意散了大半，眉间微微蹙起，但紧闭的双眼依然没有睁开的迹象，只是抱紧怀中人淡淡地答道。

这是他当时对朝堂上下的一番说辞，也是真心实意的一番话。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小家伙，都该来这一趟。至于为何百里加急，心中自知。

“嗯？那你此番为何要隐瞒身份？”既然端的是慰问百姓的说辞，且他言语中也尽是真诚，那用皇帝的身份当是无可厚非的。想是他这一举动已是天下皆知，又何必有这一番的隐瞒？

“五日前我将朝中事务安排妥当方才出发，按正常速度来说，还需六七日才能到达，自然，这是先行人员。至于随行的物资，则还需慢十余日。李太尉一行还在路上，我自是不必先大呼自己已达，况徐家村地处偏僻，消息没有那么快传达，我若自曝身份，不违了心又碍了事，连个年夜也不得好好过。村民们拘谨，我自己也是不得安宁。”

独孤霄耐心地回答完，顿了顿，感觉小家伙的嘴又张开了些，双眼之间欺上困倦，疲惫地阻止了小家伙接下去的话：“若还有疑问，明日再说，现还有个把时辰，我先眯一会儿。”

才说完不久，独孤霄鼻间的气息便已趋于平缓。

舒子叶暗暗叹了口气，说到底，这么死赶活赶的，还是她的原因，不然，这一路慢慢悠悠的，赏风赏人赏雨雪，多么自在，也不需调用内功一路驰骋而来。

虽然，名义上是要慰问受瘟疫肆虐的一众百姓。

这么一想，心中又是多般不忍与酸楚。自己才貌俱不出众，独孤霄又何必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乖，睡吧。”忽而，耳旁沉而轻的声音再度传来，真真吓了她一跳，原来这厮还未真正睡着呢！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那番乱七八糟的心思断了去，接着便真的有了睡意。哎，不想也罢，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何必庸人自扰？浅浅一笑，在独孤霄怀里寻了个位置，舒子叶便闭上眼睛快速入睡。

当怀里的人儿开始打起了小呼，紧闭着双眼的独孤霄忽然睁开了眼，清亮的眸中虽有着显而易见的困倦，却哪有半分醉意。双臂微微松开了些，与小家伙拉开些许距离，看着即便入睡亦不曾取下的面罩，眸中神色沉了又沉。

自从出了宫，她便将轻便的黑纱改了，不知在这纱里加了什么材质，总之不再轻便，寒风再烈，也吹不起面纱分毫。不对，还是说面罩较为合适。那面罩，似乎已经成了小家伙的皮肤，黑色的布遮住了眼睛以下脖子以上的皮肤，只开了三个洞，方便她吃饭与呼吸。那脸蛋，自然是全然遮挡住了，唯一露在外面的，便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光秃秃毫无瑕疵的额头。

想来，这毁去的容颜无可避免的成了她心中的疙瘩。尤其，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推移。

伸手在小家伙身上点了两下，情非得已，他只能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沉睡。不然，小家伙定是会醒来。时至今日，即便入睡，她都已不敢取下面罩，可见，面罩下的容颜是如何一番景象。

思及此，独孤霄的手有了片刻的迟疑，不知，自己这般贸然地取下她的面罩，是否会撕裂她的皮肤。若是如此，明日她知道自己已在她不知情时看了，会不会发怒。

下一瞬，他忽然笑了。小家伙若是这般体面的人，便不会在他们面前随意席地而坐，先前也不会在他们面前取下面纱了。他怎的忽然这般愚笨了，怎可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这样一个精灵般通透的女孩？

如此想着，独孤霄再不迟疑，轻轻地将挂上舒子叶耳朵上的短绳取下，先是掀开了松动的一边，悄然入目的，是月光般洁净透亮的脸蛋，想是先前稍稍睡了片刻，脸蛋被熏得有着些微的红。接下去，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

另一边毁去的容颜是化脓的，虽不知四个多月后的今天会有怎样一番变化，但显然，只会差不会好。

不是他不信安静和古晨的医术，只是为保万一，他曾召集所有的顶级的御医给她看病，得到的答案非常一致。此毒无解。

长期下来，小家伙脸上的脓包越来越多，不见丝毫淡去的迹象。

眸光再度沉了沉。

慢慢慢慢地，独孤霄终于取下了舒子叶的面罩。面罩上，仅是零星几点深黄色的脓，倒没见大面积的粘液，也不至于粘着腐化的肌肤。还好，小家伙很是了解自身的情况，这面罩经过特殊的处理，虽不可能阻止脓包蔓延，却也不会让面罩与肌肤相贴合。

只是，这脸……

已不能称之为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