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王娟正在班上，突然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说是女儿在幼儿园出事儿。问他出了什么事儿？他又语焉不详，只说是幼儿园园长打过来的电话，说要赶紧去看看。

“那你在忙什么？”

张国明在电话里骂起来：“我他妈的这不是在外头查帐吗？”

王娟的心咕咚一下立刻提到嗓子眼儿，慌忙的跟赵青丽打个招呼便打个车急三火四的赶到幼儿园。待幼儿园老师将女儿带到眼前时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不敢认女儿了：怎么会这样？！

女儿的头部给厚厚的纱布绷着，越发显出一个硕大的脑袋，只留下一双眼睛。即便如此，眼睛里能看出於血，周围也有些於青，还有泪水的痕迹。小姑娘一见到妈妈，又放嗓子哭起来，连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王娟提高嗓音，抱持了女儿，心疼气愤一下子涌上心头。

原来小朋友们一起玩荡椅，幼儿园的老师一时疏于管理，结果心怡给荡起的椅子重重地撞到眼眉上方，只差多半寸便就是眼睛了。

幼儿园老师吞吞吐吐，断断续续的说了过程，也说一大通道歉的话，说了说医生的检查结果，只要休息个把礼拜应当没问题。最后幼儿园园长出来宣布，说愿意减免一个月的伙食费作为补偿。

“你们在哪个医院看的？”

“……前面的诊所。”

王娟气愤地吼道：“那个地方能看出什么毛病？我孩子要是伤着脑子怎么办？我把孩子送到你们这儿来，原本就是图的个安心省心，你们就这么看护孩子？”

胖乎乎的园长抱起臂膀：“听你这意思，我们还要送到大医院，做份体检喽？”

王娟指着孩子的头：“你说呢？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能安心？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就凭孩子的精神头，这个状况！她要真的伤得厉害，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你跟前？我也不是说非得要孩子伤成什么样子。咱们就事论事，但谁要想上纲上线，想要讹人，那就打错了主意！”

王娟冷笑一声：“真有水平！比菜市场上的贩子还能说！我们受了伤，吃了亏，反倒成了讹人的了！大不了咱们都找家公公正正的场所来评评，你们不是有教育局管着么？那就打个电话请他们来说道说道。”

这话击中了园长，她脸色一变呆在那儿，好大一阵子才很难受的样子道：“你说怎么办吧？”

“去正儿八经的医院做检查……”

园长还想说什么，园长母亲站在屋里拖着长音道：“女儿呀，你还没听出人家的意思吗？拿钱消灾吧！咱们可没功夫，也没能力跟人家争斗。人家是上过电视的，闯过政府的上访户，咱能跟人家斗去？”

这话像把大锤一样重重的砸在王娟的心上，一时间她觉得眼前冒金星，耳朵也鸣响起来。她本能地拖着女儿木头一般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幼儿园。

心怡给妈妈拖行了一段路，看到妈妈脸色铁青，她怯怯的问：“妈，咱们这是往哪儿啊？”

王娟这才觉察到自己竟然走错了路，顺腿便往以前上班的方向走下去了。与此同时，她觉得脚下如灌了铅，浑身没了气力。

她停了脚步，顺势蹲下来看着女儿，委屈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涌上来，也涌到眼睛里，泪水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妈妈，你哭了。”女儿的小手抚摸着她的眼睛：“妈妈不哭，怡怡也不哭。”

王娟点点头：“妈妈是疼你疼得……妈妈真是心疼……怡怡，妈妈给你换家幼儿园好吗？”

女儿摇摇头：“妈妈，怡怡不要换幼儿园，怡怡喜欢和亮亮在一起玩儿。”

但王娟心意已决，她费力地站起来直起腰身，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定了。”

张国明虽然在电话里知道女儿受了伤，回家见到女儿后还是吓了一跳，心疼得直嘬嘴。妻子说完事情原委后他也同意王娟的换幼儿园的意见。

“我想过了，这回我要送闺女去紫苑幼儿园。”

“去那儿？有必要吗？那得多少钱啊！”

“大不了豁上我一个月的工资，权当我还在家里没上班。”

“那个地方可是离咱们有七八里地，你想过没有？上下班接送可不容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想争口气？依我说，换个差不多的就算了，一年后咱闺女就好上学了。”

“我不！我就是要那些势利眼看看，咱们是有能力，供得起女儿上最好的幼儿园的。还有，我一定要挣大钱，挣很多钱，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不能让人看扁了！”

妻子说这些话时恶狠狠的，像发了怒的母狮咆哮，似乎张国明再提出异议便要张嘴撕咬，把他当成块破抹布撕碎扯碎。这婆娘给气得怕是发了疯，脑子都不清楚了。算了，答应她，由她去，兴许没几天她就会觉得肉痛，再呲着嘴掰起指头来算计日子了。想到这里，张国明挠挠头皮，很是响亮地应承：“中！就按你说的办！”

紫苑幼儿园园长很是细地检视着新来者的登记信息。这个园里的孩子家世非富即贵，所以收的托管费也是最高的，当然，与之匹配的设施也够硬气，足以堵住挑剔的家长们的嘴。

王娟在登记表上填的信息配得上这所幼儿园，她把自己的职务写成私企的高管，丈夫的职务则是响当当的银行大主任。至于别的，园长以打量审视的眼光看不出来的有什么不妥。但很快的，王娟的吹嘘之词现了原形。她每日的骑着小摩托车接送女儿真是太平常了，园里不是没有这样的孩子和父母，但是，非常稀少，廖廖可数，绝大多数的情况是：父母开着各式各样的小汽车上下接送，那些孩子的神气，个个赛过王子公主。

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心怡的身体条件不错，幼儿园决定让她在这天担任一个舞蹈的领舞。王娟非常高兴，也有些小得意，特地为女儿订了套漂亮的演出服。女儿穿在身上像是个小公主，即便在一群经过打扮的孩子中间也很是招人注目，引得许多看节目的家长们都纷纷指指点点，王娟听着那些赞扬的话得意极了。

一切都很完美。直到节目演完散场，母女俩还沉浸在快乐中，论究里面哪个节目可以和自己的媲美，对乌云翻滚的天气并未太在意。很快的，随着几声雷电，大雨哗哗地下了。

娘俩在幼儿园躲过雨，却在园门外南侧的小坑这儿翻了车，成了落汤鸡。不知哪家缺德的马路施工队干的好事，扒完路以后没修复，只是草草的用些沙土垫了垫，这儿便成了个小坑，便积了一洼雨水。王娟骑着小摩托根本没注意，一下子栽倒在洼水里。衣服全湿了，沾在身上，将娘两个肉色身子露个无遗。

一时间王娟又怒又气又尴尬。这还没完呢！后面幼儿园接孩子的车辆一辆接一辆的从站她们的身边经过，令人难堪的笑声便一阵又一阵地响起，那么的刺耳，王娟站在那儿，感到心被刺痛了。

带着一肚子的火气回到家时，身上的衣服已然半干不湿，更糟糕的是娘两个不约而同的打起喷涕，到了夜间，竟然先后感冒了。

诊所的医生给娘俩打着点滴，吩咐她们静养。张国明不得不请假来伺候她们，王娟请不请假则无所谓，曹经理听了王娟的电话只是淡淡的一声“哦，知道了”便再无别言，她打电话给赵青丽，这次没有掩护，身份不同了，赵青丽很简短直接地告诉她：除了扣工资，还没有满勤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