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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死别离

自打练得那《涅磐心经》后,我便暗自谋划。这涅磐需先到达空境再将自身心火焚尽,再而焚尽周身,三昧真火方可始出。若想用这涅磐之火焚尽禺疆,必与那禺疆亲近异常,否则便无法用自焚之火燃尽其身。如此,便需与禺疆假意成婚,大婚当晚,洞房之夜,与其亲近,再用那太子长琴,扰其心智,方可成事。否则我一向对他冷淡,突然靠近反倒让他生疑。当下打算好后,仍有些担心,自己从未试过涅磐之火,不知以自己一个凡人之躯是否真能杀得了这天帝之子——水神。

于是我向禺疆进言,久居深宫,闲来无事,欲把那洛神宫中的太子长琴搬至自己宫中,也方便弹奏。那禺疆想也未想便欣然应允。

在终极宫中的数月,我见每日我宫中皆有鲜花摆放,问明宫娥巧儿,那巧儿道,“是君上命人,每日从山中采了鲜花送至宫中。终极宫早巳时,晚酉时,宫门才会开放,会有一些宫娥仆役出宫上岸采买物品,娘娘还需何物,只管吩咐,自会有人办来”。

我故做不解问:“这终极宫沉在渊底,怕有几百丈深,如何出得宫去?”

那巧儿又道:“终极宫虽在渊底却与终极渊相通,宫外有一通道,直通终极渊的瀑布之后,因瀑布所掩,故外人并不知此乃水帘洞。那洞又与山中相通,那是进出终极宫的唯一通道。”

我又不解地问:“水神就不怕宫中之人逃脱吗?”

巧儿颇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为何要逃?宫中之人大多为祭祀而来的凡人,来此宫中多已百年,此乃仙宫,我等才岁月不改,容貌不变,若出得宫外,不肖三日,没了仙气护体,又没修为法术,便立即衰老而亡。其二我等来此皆为家人抛弃之人,即使出得宫去也无家可归。其三那凡间战乱不断,灾慌连连,哪如在此宫中平安度日?”

想那巧儿之话也并无道理。

“可是我见那宫中美人众多,都是水神妃妾?”来此半载有余,平日里宫中女眷倒有不少,但我从未留意过,今日为行大事,便多打听了一番。

那服待我的巧儿,见我平日里待她们客气有礼,倒不似其他人。便叹了口气道:“娘娘是有福之人。我来此百年,从未见我家主人与哪位美人拜过堂,那些祭祀而来的美人,到此要么抹了脖子,要么便被空置在宫中,不见君颜。正经让我们叫过娘娘之人,五百年来也仅此您一人。奴婢听宫中老人们说,五百年前倒是还有一位娘娘,就是洛神宫中那位娘娘,可惜不知所踪。”

按那巧儿所说,这禺疆倒还不是什么荒淫之人,只是徒担了个好色淫荡的虚名罢了。弄如此多美人在这深宫中,自己又不享用,不是无能便是无用。也可惜了那些美人,怪道连洛神这样的美人也难耐寂寞,终与那后羿私奔。

想到此处,不免对那禺疆生出些怜悯之意。首任正宫与人跑路,这第二任正宫却正谋划置他于死地,禺疆这个神仙当真还有些窝囊。

那日禺疆回宫,似比平日面露喜色。连连道:“那人的确是员神将,真是天助我也。”

我道何人神勇,他竞一挥衣袖道:“你看了便知。”

我抬眼看时,却是那夫夫山下,五国交汇之地,战事打得惨烈。我皇兄的甲胄军伤亡残重,身后虽有巫咸国的玄甲军相助,但怎奈终是寡不敌众,我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夫夫山下,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可怜我皇兄为掩护段蠡的龙镶卫撤退,一人当关,被白民义从的一员大将,一刀斩下马去,被当场生擒。我竞慌得站立不稳,幸亏被那巧儿从后面扶住。闻讯赶到的月孤桐,与那白袍大将战在一处,那手持偃月刀的白袍大将不是海雒笙还能有谁?此人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却不知为何未使湛沪。

那月孤桐连我都未曾打过,何况海雒笙,果然不过几个回合,便被海雒笙重伤,所幸被赶来的玄甲军救下。

看到此处,我一口血喷涌而出,便没了知觉。

一个是我的嫡亲皇兄,他的大舅哥;一个是巫咸太子,他的结义兄弟。一个重伤,一个生擒,他当真神勇。

我醒来之时,便见那禺疆立于床头,望着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脑中一片空白,再顾不得许多,起身下床,向着那禺疆拜了三拜,擒着泪一字一句道。

“我皇兄与我乃嫡血至亲,若神君能保我皇兄不死,明月愿……愿以身相许。只求神君能保我皇兄与月孤桐平安。”想我明月一生从不轻易低头求人,今日竞向自己的仇人下跪,可见这世间任谁也逃不过宿命二字。

那禺疆未料到我会行此大礼,忙上前扶起我,柔声道:“你,可是真心相许?”

我垂下头并未看他,“如今这世上,除了神君,明月还有他人可靠吗?”

“若无你皇兄,你,可还愿嫁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缘份天定,既然有缘,何必逆天?”

“如此,三日后吉时完婚如何?”禺疆双目熠熠生辉地望着我。

“任凭神君安排。只是神君莫要忘了答应我之事。”

“放心,我只是让平王将他羁押,自会好生照顾。甲胄军没失了主帅,必定六神无主,自顾不暇。灭了那巫咸国便易如反掌。”

我怔怔地看着禺疆,虽然早知他的计划,但这一天竞来得如此之快,不由得暗自担心起月孤桐。那禺疆似看懂了我的心事一般,瞥了我一眼道:

“月孤桐在终极渊对你有相救之情,虽未救得了你,但能在此时舍命相救,这世间并无几人,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我自当会让人照拂。”

接下来的三日里,整个终极宫张灯结彩,在那一派喜庆之色的映衬下,倒是一扫平日里的死寂。

倒那第三日上,巧儿早早就服侍我梳了妆换了喜服,行礼定于晚间,因时间尚早,我慌称休息,退去了宫娥,自行又来到洛神宫,再次对着那空空如也的画像,焚香祭拜了一番,便拿着前几日前偷来的铁牢钥匙,走到了铁牢前。

数月未见,那海王见我一身盛装喜服,一双金目却瞪成了赤红色。

“你……你……竟要嫁与那人?

“我皇兄被平王一刀斩于马下,月孤桐被重伤生死不明,我若不嫁与他,怕日后会有更多冤魂,死于他的偃月刀下,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竞厌恶地连那人名字也不想提及。

“偃月刀?”海王喃喃自语道,打了个踉跄。

“你与我有点拨之谊,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中,能与我相伴者,仅你一人而已。我明月从来恩怨分明,今晚,我与水神大婚,介时我会弹奏那太子长琴,用魔音乱他心智,你拿此钥匙可离宫。宫中早巳时,晚酉时方才宫门大开,宫门外,有一秘道,直通终极渊瀑布的水帘洞,洞中与山中相通,自有通道可逃生。你便趁宫中大乱之时,逃命去罢,也算我还了你点拨之情。记住莫误了时辰。”说罢扔了那钥匙与他,便要离去。

“月……公主何意?”

我愣愣地望了他一会,竞有种错觉,声音虽有不同但这语气竞与那人十分相似。

也罢,我在这宫中无亲无故,此人虽非敌非友,但言谈倒还有几分投缘。便道:“那日我请教阁下的心经是《涅磐心经》,尚有其一未曾言明。空洞无象,万物无我。般若不色,般若亦色。见缘起法,见法为佛。物我不异,玄机未兆。六合以心,以成心火。焚心以火,焚身以火,焚魂以火,焚尘以火。穷本极末,莫之与二。浩然大均,涅磐重生。脱胎换骨,九宵天神。涅磐之火乃三昧真火,这世上若说尚有杀死那水神之法,便是三昧真火。今夜我与水神洞房之时,便会涅磐自焚,用三昧真火将其焚尽。这世间便可少些战乱,百姓也可少些流离。你,逃命去罢。”

“你……你竞要涅磐自焚?你疯了?你肉体凡胎,如何与那神仙抗衡?《涅磐心经》乃是得道仙身方可涅磐,你如何焚尽心火?你又如何保证焚尽自己时,那禺疆能动也不动同时被你自焚?”

我望着海王,永久未曾开口。半晌他忽然象是悟道了什么,猛地扑上来用一双长满利甲和白毛的手牢牢地抓住那铁牢的栏杆,冲着我嘶哑地吼道:

“月儿……不要,月儿……求求你,你,你不能如此糟蹋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我竞觉得自己似有些幻觉,这语气,这口吻竞同那人一模一样,莫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至死心中对那人都耿耿于怀,真是孽缘。好在这一切即将结束。我冲海王淡淡一笑道:“不然呢?海王可有他法?”

“有,有,月儿,落日弓可诛神魔,我出宫去寻得那落日弓,必可杀了禺疆。月儿,你等我,你要相信我……”

我又有些恍惚。似又想起曾经那年在白家寨中,有人也曾对我说,月儿你等我,你要相信我。眼泪刹时便滚滚落了下来。

“月儿,你,不要哭,月儿……”那海王从铁牢中伸出一只手,竞然为我拭了拭泪。我一惊,总感觉自己今夜精神恍惚,莫不是人之将死,魂魄尽散,才会让自己魂不守舍。

“且不说那落日弓在平王手中,即便你是神人,单枪匹马,我忘了,你无枪无马,又如何敌得过白马义从五十万大军?这终极宫只在早巳时,晚酉时开门,你如何保证自己能在关闭宫门之前回来?那落日弓乃平王利器,却是厉害,但你又何保证能一箭射中禺疆?”我虽然不尽相信海王之言,但心中仍是有些感动。临死之前,能有人为我送个行,也是好的。

“月儿,你有所不知,落日弓和落日箭有心法口决,无口决者,即使拉满此弓,也无法使其发挥神力,便是仙人拉满此弓,也只得一半效力,必得口决方可诛神魔,这天下无几人知晓。月儿……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可诛禺疆,你要信我,月儿。你,你,不能如此牺牲自己。”

我又一阵恍惚,竞然站在那,如中了魔障一般,任凭那海王拉着我的手。

“我若不如此,那禺疆日后……日后……”我望着海王拉着我的手,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喃喃不能自已。

“那禺疆日后定会先灭巫咸,再灭长和,而后必会集七国之力剿灭后周,一统九洲。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不能轻贱了自己。”海王拉着我言语之间满是焦虑。

若在往日,任谁一副白毛遍布,利甲突出的双手拉住我,我必会唯恐避之而不及,今日反倒并不厌弃,大约是人之将死,其心也善吧。

“普天之下,知其野心者,没想到还有一人,可惜,你我都困于这深宫中,不能有所作为。”

我猛然将手从海王的手中抽出。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你我虽然不同道,却是同病相怜,只叹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神皆难度?你因阿娇被困于此,我因平王被囚于此。今世有缘,来世再见。保重!”

说罢冲海王露出一个绝决的笑容,便头也不回离开了铁牢。只听身后那海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诉道:“月儿……你不可如此,月儿,你等我,你要相信我,我一定寻得那落日弓回来救你,你要等我,月儿,我求求你,你不能嫁与那人……”

我拐过一道长廊,便再也听不见海王嘶心裂肺地哭诉。那时,我想不明白,我与禺疆大婚,他如何会肝肠寸断?难不成同我误会他一样,误把我当成了他的阿娇?我冷笑了两声,抹干了泪,转身方回到自己宫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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