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重景研都不知道自己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他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就连身上的疼痛都似乎已经变得麻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哆哆嗦嗦睁开眼睛，余光中看到锋利的刀口距离他的太阳穴只有几毫米之差，如果顾唯再把刀口往前推进一些，那么就会毫无偏差的扎进太阳穴里了。

“别杀我……”重景研嗫嚅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沉默，说着他突然哽咽着哭了起来，硕大的泪珠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却没有丝毫忏悔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因为五年前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更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情，此时此刻的泪水只是因为顾唯带给他的恐惧而已，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似乎半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

顾唯对重景研求饶的话置若罔闻，可是她的身体却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下手啊！

现在就是杀了重景研最好的时机，只要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那么这些年的执念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顾唯不断在心中对自己呐喊着，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杀了重景研之后难逃法网，最后落得被判死刑的下场，她一点都不害怕，唯一在乎的就是重海域会怎么看她？

如果重海域知道她愿意留在他身边并不是出于对感情，只是为了五年前的事情报仇而已，会怎么想？

重海域……

顾唯闭了闭眼睛，她已经在尽量克制自己对重海域的感情，不断地告诉自己她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报仇，另一方面原因就是被他逼迫的。

重海域只是她报仇的工具而已，用完就可以丢掉。

可是现在，却成为了她下手的阻碍。

她因为和重海域的感情而产生了顾虑。

当顾唯的目光再次移到重景研满是血水的脸上时，似乎已经想通了什么，她缓缓收回那把*，像是做出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

仇人就在眼前，然而顾唯却下不去手。

顾唯，你完了。

你栽在重海域手里了。

她敛去眼中的情绪，没有再看一眼脸上写满了恐惧和忐忑的重景研，下一秒便转身离开了树林。

……

直到顾唯的身影消失在树后，重景研一直悬挂着的心脏才终于落下来，直到现在他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

重景研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脱下外套捂在胸前的伤口上，猩红的鲜血瞬间染湿了外套的一边。

就连重景研都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仿佛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眨眼的时候，明明上一秒他还开着跑车疾驰在马路上，而现在大脑转不过来的他也不知道顾唯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位置。

为什么顾唯突然就想到要杀他了？

她都已经在重海域身边隐忍那么久了，却在他要过去揭开顾唯真面目的时候，及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难道是顾唯听到了风声？

重景研不愿意再去想那么多，此时他只想找个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里去，伤口上的剧痛还在不断刺激着脑神经，他恨不得眨一下眼睛就过去一周，像现在这样的痛苦的时间都快点流逝。

这一切都是顾唯造成的。

等他伤好了以后，不仅要当着所有人揭发顾唯的身世，他还扒掉顾唯一层皮，让她体会一下今天晚上他所受到的痛苦。

在重景研心中已经演练了顾唯的一千遍死法，他不断咒骂着，幻想着日后如何报复，勉强支撑着双腿走出一小段距离。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敏感的觉察到危险的气息无声的蔓延。

“谁？”刚刚经历过生死关头，让重景研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心脏发出剧烈的跳动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盯着那个身影。

一时间，他还以为是顾唯回来了。

那个颀长的身影逐渐走近，竟然是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并且身高体壮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运动装，快要彻底的融入黑夜之中，几乎难以发现他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那里站了多久。

见是个陌生男人，重景研神色一喜，连忙加快步伐就要向他靠近：“你快点送我去医院……我受了伤快不行了……”

男人扶住重景研的肩膀，声音沙哑：“重景研，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什么意思？”重景研剧烈喘息着，身体上的疼痛让他连说话都需要很大的力气，他蹙起眉头，“我让你快点送我去医院……”

“没有想说的话吗？”男人冷漠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重景研，似乎没有看到重景研身上骇人的血液。

“你听不懂人话吗？”重景研怒了。

“既然没有遗言的话，那一路走好吧。”男人淡道，另一只放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皎洁的月光下，重景研这才看清楚男人另外一只手上竟然拿着一把半米长的刀，锋利的刀面闪烁着寒冷刺骨的光芒。

他瞪大眼睛，漆黑的双眸中倒映出那把刀挥过来的画面。

……

翌日。

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就连新闻也在争相报道着昨天晚上十一点五十二分的车祸，两辆跑车已经撞到变形。

当然如果只是简单的车祸自然不会引发这么多人的关注，警察在车祸现场发现很多血迹，其中一些血迹延长到了马路旁边的树林里面。

警察顺着血迹找到树林里面，不多时就发现堆积在一棵树下的血红的肉块，在空气中暴露了一夜已经散发出恶臭味，还有无数只苍蝇在空中盘旋。

走在前面的警察，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很快认出了那些肉色的东西来自人，其中一个新手警察当场扶着一棵树干呕起来，尸块儿下面是一滩已经凝固的血液，看起来应该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就展现在警察和记者眼前。

本来还有记者在报道这起车祸，当记者和摄影师走到尸块旁边的时候，也忍不住立马拉远了距离。

一起杀人碎尸案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凶残至极的杀人犯的身份，肯定和那辆跑车的车主有关系，有可能就是那个车主。

该是多么大的仇恨或是变态的心理，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重海域在家里等了一夜，顾唯的手机放在家里，他找不到可以联系到她的方法。

明明他们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重海域仔细回想了半天，认为自己没有任何招惹到顾唯的地方。

可是顾唯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晚上。

这一整，晚重海域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也没有去找顾唯，他盼望着她只是有些烦心事出去散散心而已。

顾唯不喜欢他跟得太紧了，重海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出去找人的冲动。

当重海域从思绪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手机响起，以为是顾唯打来电话，重海域连忙拿起手机一看，却从屏幕上看到楚熙的名字。

刚接起电话，耳边就响起楚熙毛躁的声音：“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讨厌重景研也不至于害他性命啊！”

“你什么意思？”重海域压根没有听懂他说的话。

“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开车撞的重景研的车？”楚熙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才说道。

“昨天下午回来后，我一直都没有走出过家门。”通过楚熙的话和愤怒的语气，重海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你打开电视看看吧，中央十二台。”楚熙声音低沉，末了又忍不住憋出一句话来，“恭喜你，终于上央视了。”

重海域没说话，皱着眉头连忙打开电视并调到楚熙所说的频道。

短短一分钟时间，重海域内心却像是坐着过山车一样经历了无数个大起大落，双目死死盯着那辆熟悉的车。

那就是他自己的车。

已经不用特意去思考什么了，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得出顾唯开走了他的车这个答案。

电视中，记者还在报道这起凶杀事件。

至于记者说的内容，重海域已经听不清楚了，他只看到警察在抛尸地点不远处发现一把沾有血的*，法医把*装进透明的塑胶袋里，让助理去比对刀面上的DNA和受害者是否相同。

当摄像头晃到那把*的时候，重海域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把刀，正是顾唯比较宝贝而且一直放在杂货间保存着。

“是顾唯吗？”

重海域的思绪被楚熙的声音扯了回去。

“看样子是这样的。”重海域关掉电视，拿起顾唯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便往玄关处走，同时回应电话中的楚熙，“不过我相信人不是顾唯杀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楚熙才说：“你知道被杀的人是谁吗？”

“重景研。”重海域语气平静，他快速走出公寓来到电梯口，按下电梯的按钮，那云淡风轻动作有序的样子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被撞的车辆是重景研的，但是警察们也不确定受害者就是重景研，现在警方正在调查受害者的身份，只要查一下马路上的监控就知道了。”说到这里楚熙顿了顿，又继续说，“开你车的那个人也会被警方找到。”

“警察知道那辆车是我的吗？”重海域面无表情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手指在颤抖，甚至良久都没有力气按下那个按钮。

楚熙就在事故现场，他的背景吵吵嚷嚷的，也幸亏他的朋友是调查这起杀人案的小队队长，于是厚着脸皮从朋友那里打听了一些事情，最后被朋友以办公的名义赶走了。

“已经知道了，估计等会儿就给你打电话。”楚熙说，“那把刀是顾唯的吧？帮你们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过，警方基本已经锁定那把刀的主人就是最大嫌疑犯，他们准备调查那把刀的购买渠道和买家。”

重海域知道楚熙的意思，如果顾唯被查出来了，十有八九跑不了了。

毕竟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唯，如果重海域只是个局外人的话，他也会认为顾唯就是杀人凶手。

然而他不是局外人。

“你现在在哪儿？”重海域已经走到停车场。

“就在现场，三阳立交朝南出口一公里的样子。”

“我马上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