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下班，高小离便约了王鹤，去到开发区一家看起来很素雅的小酒馆里，找了一间小房间，相对而坐。

真要喝酒了，王鹤首先打了退堂鼓。他责备高小离问：“你就真的那么想知道我为什么烦？高哥，你是真的在关心我，还是有窥私欲啊？”

高小离不屑地说：“随你怎么想。你想说就说，不说拉倒。”

王鹤嘿嘿笑道：“你这话有威胁的味道。”

“我敢威胁你王大公子？你又逗我了。”高小离将两个玻璃杯倒满，推一杯到王鹤面前说：“王鹤，你我是兄弟，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王鹤狠狠心举杯道：“高哥，这里没外人，我就透露给你吧，我父亲可能要出事。”

“什么？”高小离吓了一跳，差点失声地问：“出了什么事了？”

王鹤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盯着副省长的位子。你知道吗？到年底，有一位副省长到龄要退了，就必须得上一个新副省长。现在的芙蓉省，是僧多粥少的局面。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往前走一步啊。”

“你父亲想当副省长？”高小离迟疑着问。

“谁不想呢？”王鹤冷笑道：“说不想的都是假的。人一旦进入了这个圈子，就只能往前走啊。慢一步就被人踩着肩头往前走了。自己就只能做个垫背的人。你说，有谁会甘心情愿做个垫背的人？”

“还有谁有这个想法？”高小离小心地问。

“多了去了。”王鹤叹道：“符合条件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暗暗憋着一口气在争。”

高小离哦了一声，他对晋级这一块不是很清晰。到目前为止，他尚未搞清楚行政级别的区别和升迁的规矩。更不懂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在残酷的竞争下，唯有打到对方，才能让自己脱颖而出。

“比如，我们衡岳市至少就有三个人符合条件。”王鹤忧心忡忡地说：“不过，呼声最高的就是我父亲和张书记。”

高小离试探着问：“哪三个符合条件？”

王鹤板着手指头道：“第一个要算张书记，他是衡岳市的一把手，与我父亲的行政级别什么的都一模一样。第二个就是霍市长了，霍市长的条件能完全满足这次选拔要求。再一个就是严舒了。”

王鹤突然打趣起来，奇怪地看着他笑道：“你这老丈人，别看只是个市纪委书记，但他的资历和声望在整个芙蓉省里是有得一说的人。”

高小离又哦了一声说：“既然呼声最高的是张书记和你父亲，你们他们两个可以完全坐下来妥协一下啊。”

王鹤摇了摇头，似乎很看不起高小离的理解。“可能吗？”他似乎是自问自答，又似乎是不屑于高小离的幼稚。

高小离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妥协，剩下来的就是打一架了。谁打赢谁上，谁打输谁倒霉。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理解得很到位。”王鹤似笑非笑地说：“要想将对手打到，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高小离听得不耐烦了，随口道：“父辈的事，懒得管他。王鹤，你也别多想，任由他们去。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王鹤双眉紧锁道：“不是我愿意去想。而是像这样的局面，败的一方不但失去原来的一切，还有可能陷入深渊。官场上有规则，要打人就得往死里打，绝对不会给对方有喘口气的机会。因为，对手一旦东山再起，倒霉的就是另一方了。”

王鹤说完，苦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白酒杯，喝了一大口说：“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其实不管是官场还是利益场，永远没有朋友，只有潜伏的敌人。”

高小离陪着感叹连连，突然说：“其实我这两天也烦得要死。”

“专案组解散的原因？”王鹤小心地问。

高小离摇了摇头说：“专案组解散不解散，对我来说都没太大的意义。我只是个临时人员，凑凑热闹的份，曲一终，人就散。”

王鹤狐疑地问：“哪里还有什么要烦的？是不是觉得要再回乡下扶贫，感觉到要再次坠入水深火热当中去？”

高小离叹口气道：“都不是。”

“哪还有什么值得你烦的？难道是你与严芳香闹矛盾了？”王鹤笑道：“高哥，不是我说你，对付女孩子，就得像个爷们。你要是什么都听她的，时间一长他会觉得你好欺侮，从此以后想挺直腰杆子做个人都很难。女人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高小离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轻蔑地说：“王鹤，在你眼里，我高小离就是个会为女人的事烦的人？”

王鹤点点头说：“我就为女孩子的事烦过。”

高小离打断他道：“我不是你。你王大公子嘴里衔着印把子出生。我高小离一出生就是双脚黄泥。同人不同命啊，我能与你比？我有什么资格烦这些破事。”

王鹤迟疑着皱了眉头，自言自语道：“高哥，你说得很玄乎，我是没听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有什么事，逼着自己去烦呢？”

高小离便毫不隐瞒将在殡仪馆遇到祝市长姑姑，自己去求张书记被拒绝的事说了一遍。他说得心情沉重，哀伤地想，人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后，都会身不由己。人活着要应付，就是死了，也再没自由。

王鹤听完，不屑地说：“这算什么鸟事？明着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

高小离愣了一下问：“什么暗的？”

王鹤笑嘻嘻地说：“你不就是觉得良心上难过吗？想让老人家带走祝市长的骨灰吗？既然组织不同意，两个办法任选一个。”

“什么办法？”高小离迫不及待地问。

“简单。要么你去殡仪馆将祝市长的骨灰偷出来交给老人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花钱去买个骨灰盒，里面随便堆些什么动物骨头，就说是祝市长的，难道老人家还能分辨得出来？”

高小离苦笑不得，骂道：“王鹤，你这是在骗鬼。”

王鹤笑嘻嘻地说：“本来就是骗鬼。鬼都骗过去了，还愁人不好忽悠吗？”

“你的两个办法，都是屁办法。”高小离笑道：“王鹤，我都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着什么，这样的歪点子亏你也想得出来。”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心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王鹤消失几天不见，是回去家里应付危机去了。本来没他王鹤什么事，但现在的情况是危及到了他父亲的政治生命了，这就成了头等大事，全家人必须同仇敌忾，打赢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可是，这些与他高小离又何干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