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过去，高小离接到严芳香的电话，问他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高小离心生愧疚，连忙道歉之后，说晚上就赶回市里去，见面商量。

自从来了宁县后，高小离一个多月时间没回市里去了。他与严芳香偶尔通一个电话，说几句甜言蜜语哄她开心。过后就将她忘到脑后了，他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应该放在儿女情长上面，他必须要在宁县这块土地上打开一条通往光明顶点的大道。

宁县的复杂，超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想象。原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县他会玩得滴溜溜的转。没料到他一来，立即便陷入了各方争夺的目标漩涡。

他慢慢发现，县委书记与县长顾大力也不和。他们两人之间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相互抵触。就好像市委书记与市长霍晓佳一样，人们传言他们也是宿怨。

高小离不是个喜欢选边站队的人，即便像现在绝大多数的干部都争先恐后选边站队表忠心。但高小离对这些人的行为一贯抱以嗤之以鼻。他始终认为，只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光明正大的做事，他就不害怕所有暗角落射出来的冷箭。

事实上高小离做到了一点，他坚决反对收受不义之财。他要在经济上做到绝对的清白如水。他确实做到了，从他担任宁县纪委书记的第一天起，各路人马就想方设法想拉拢他。有送钱的，送房子的，大约只要高小离喜欢，他们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想办法摘下来送给他。

高小离每遇到这样的事，他不骂人，也不给人脸色看。他总是笑眯眯的婉言谢绝。他这样做，既给别人留下了面子，也让自己赢得了人好说话的评价。

然而，他最终没能逃脱美色的诱惑。

男人之贱，就贱在美色面前能完全将自己遗忘。

明天恰好是星期六，连续两天的休息让高小离有时间回市里一趟。

老鲁听说他要回去，连忙说自己也要回市里去，邀请高小离坐他的车一道走。高小离也没推辞，毕竟回去是私事，他不能动用公车。尽管没人敢说，他还是要做出一番不占公家任何便宜的姿态。

老鲁自己开车，车上就他们两个人。

老鲁开车很稳。中年人做事都比较稳。不像年轻人冲动虚伪，以为天下人都在关注自己，做什么事都想着先出个风头。

高小离问了一句：“老鲁，能抽烟不？”

老鲁笑道：“别人不能抽，你还不能抽么？尽管放心大胆抽，哥哥的车，没事。”

高小离便摸出烟来点上，眼睛看着前方问：“老鲁，你现在回市里去，嫂子怎么不跟你一道走？”

老鲁眉头一皱，叹口气没出声。

高小离笑道：“难道你也有难言之隐？”

老鲁慌忙道：“没有。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怕。”

高小离竖起大拇指道：“老鲁，你这话倒是蛮有男子气概。”

老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难道我这个人就没男子汉气概了？”

“有啊！”高小离言不由衷地说：“但凡你们这些成功的男人，都有男人气概。”

“你的意思，男人有不有气概，主要在于男人有不有钱？没钱就连男子气概都没有了？”

高小离点点头说：“确实是。男人没钱，什么都不是。不说别人看不起你，就连自己家人也会看不起你。”

老鲁沉吟一会问：“兄弟，你是不是缺钱啊？”

高小离当然缺钱。自己那点破工资，维持生活还行，要办一件大事就很难了。比如严芳香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举办婚礼，这就让他觉得压力突然大了许多。

虽说婚房是严书记偷偷给他的，连他女儿严芳香也没告诉。但要举办婚礼，总不能还要严书记一个人掏吧？问题是他家又没钱，上次高家爹爹为了婚房，将家里的牛啊猪啊的全部卖了，凑了一笔钱给他送来，这份掏家底子的钱要想办一场风光的婚礼，塞个牙缝都不够啊。

他赶回去就想跟严芳香商量一下，看婚礼能不能往后延一点。

“缺钱跟我说。”老鲁挥挥手说：“老哥钱不多，一次性拿个一二十万问题还不大。”

高小离笑道：“你愿意了，嫂子会同意吗？”

老鲁笑道：“老子是家里的主人，她一个女人，敢做老子家的主？”

高小离笑道：“老鲁，你也就只剩下个嘴巴皮子强了。”

老鲁嘿嘿地笑，压低声说：“不瞒兄弟你，这段时间我收的红包就有七八万了，够不？”

高小离一听“红包”两个字就敏感起来。老鲁又不是官，他只是一个开洗脚城的老板，谁会给你他送红包呢？

老鲁显然猜出了他的心思，不屑地说：“老弟，你别以为我老鲁是个个体户就没人给我送红包了。你还忘记了我另外一个身份了，哥哥也是县人大代表呢。”

“人大代表有红包收？”高小离惊异地问。

“当然，而且数目还不少。”老鲁得意地说：“现在送红包的，一两千根本出不了手，别人也没正眼瞧。要想办成事，就得大出血。”

“办什么事？”

老鲁含笑说：“我们是县代表，县代表里有人想做市代表。做了市代表的又想做省代表。做了省代表的，谁不想再往前走半步，做个国代表啊。”

高小离哦了一声问：“你说的这些红包，就是想做市代表的人送的？”

老鲁点点头说：“现在这是游戏规则，不懂规则的，根本玩不转。”

高小离小心地问：“你说说，要想当个市代表，需要多少钱？”

“谁多谁上。”老鲁严肃地说：“据说，市代表三十万，省代表一百万。要想做国代表，光有钱还不行，还必须得有社会威望。否则，钱再多也挤不进门。”

高小离啧啧叹道：“一个代表又不赚钱，你们这些人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

老鲁笑道：“这就是老弟你不懂了。代表确实不赚钱，不但不赚钱，还要付钱出去。他们图的是什么呀？还不是话语权。话语权这东西很重要啊。要不，别人在背后搞你的鬼，卖了你你还在替别人数票子。”

高小离苦笑道：“这里面也有这么复杂啊？”

“太复杂了。”老鲁感叹道：“打个比方啊，你原来的那个宁乡镇书记林如龙不是市代表吗？你问问他，花没花钱？花了多少钱？”

一路聊着，车就到了衡岳市。

高小离给严芳香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严芳香抱歉地说：“小离，我临时有事出差了，你去家里陪我爸吃顿饭吧。”

高小离一听，顿时不高兴起来。自己风尘仆仆赶回来，她却出差去了，于是没好气地问：“你去哪出差？”

严芳香那边显然不方便说话，她压低声说：“我随张书记来省城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