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过，林如龙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告诉高小离一个好的消息，一个不好的消息。

他问高小离先说哪个，高小离随口道：“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这次王老板顺利选上了省代表资格。”

“不好的呢？”

“不好的是刚得到消息，省里宣布这次选举有严重的贿选行为，结果不作数，需要调查。”

高小离像坐了一回过山车一样，心情起伏太大，紧张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如龙没在电话里说了，说晚上他就赶回来，当面对他说。

挂了林如龙电话，高小离迟疑着要不要给王家友打。想想还是作罢，王家友自己没打来，他这个时候打去，明显有邀功的意思。再说，他答应王家友去送卡，目的并不是想着去帮他，而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测试一下宁县代表的底线。

高小离没想到的是宁县代表的全体沦陷，连徐书记和顾县长都没落下。

天快黑的时候，参加会议的代表乘坐县里派去的中巴车回来了。高小离夹在欢迎的人群中，看徐书记和顾县长在谈笑风生，对县电视台的记者说，这次开了一个胜利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会。

好不容易在代表中寻找到了林如龙，高小离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借步说话。可是林如龙却熟视无睹，站在徐书记和顾县长的身后，一起参加县电视台记者的现场采访。

闹哄哄的欢迎仪式终于结束，县委举办接风宴，要求在家的县级领导全部参加。高小离就在出席人的名单上，跟着徐书记他们一起移步宴会厅。

宴开五席，都是能容纳二十人同桌的超大席。

高小离作为县纪委书记，自然要列席县委县政府领导席。他注意了一下，每位坐席上都有一张写着姓名的座牌，徐书记和顾县长没写名字，只用了首长代替。而他的名字，与首长席隔了两位。在他旁边，就是县民政局局长的座牌。

徐书记和顾县长都去自己座位上坐好了，其他人才对号入座。

高小离侧过脸一看，发现民政局长正往他这边在看。于是嘿嘿一笑说：“黄局，你不是出差了吗？”

民政局长姓黄，叫黄欢，样子还长得真有些欢乐，秃顶，圆肚，一双腿很短。脸也长成娃娃型，经老。

听高小离这么说，黄欢满脸堆满了笑，低声说：“高书记，你误会了。这都是底下那帮人胡说八道。我要知道高书记你去视察，我出什么差啊？我应该要迎出去八里路才对啊。”

高小离微笑道：“夸张了。县委到民政局，总共也不到八里路。”

他有些奇怪，按理说，黄欢民政局局长，怎么也算不得县级领导。而且从他这桌来看，黄欢是唯一的一个以科局级干部身份入座的人。

正当他在心里疑惑，忽然就听到徐书记说：“小高啊，听说你去找了老黄没找着，心里有火吧？今天我将他安排在你身边了，你想怎么欺侮他都行。”

黄欢嘿嘿地笑，说：“领导，我今天主要是给两位首长接风，其次还有个任务，就是找高书记负荆请罪来了。”

高小离不动声色地说：“言重了，言重了。”

聊了几句闲话，宴席正式开始。

徐书记和顾县长轮流谈了这次人大会的感想和见闻，号召全县人民齐心协力，争取在三年之内摘掉贫困县的帽子。徐书记感概说：“兄弟们，你们是不知道我和老顾的尴尬啊。全市七县五区，就我们宁县还戴着贫困县的帽子，人家看不起我们哪。实话说，与他们说话，老子感觉都矮人一等。”

顾县长接过去说：“书记说得对，我们个人受点委屈就算了，总不能让全县人民都跟着没面子吧。所以这次选省代表，我们是带有私心的，凡是对我们宁县有帮助的，我们一致投他的票。没帮助的，对不起，不投。”

顾县长说完，哈哈大笑，一桌子的人跟着笑起来。

高小离一边听着他们高谈阔论，一边在心里想，林如龙电话里说的不好的消息，怎么没见徐书记和顾县长提起半点来说？

这边黄欢端着酒杯，几次要与高小离碰杯，高小离都借口戒酒而不举杯。黄欢邀请了几次，不见高小离给面子，也觉得有些无趣，转过脸去与其他桌子上的人打招呼。没过一会，干脆将座位移了过去。

接风晚宴一个小时就结束了，代表们开了三天的会，都累了，要回去休息。

因为代表们不全是县城的，县里就安排在县城没家的代表去高小离临时借用的宾馆住。

林如龙去宁乡镇之前家在县城，他在酒席散了后准备回家。

高小离找了个机会叫住他，低声说：“林书记，躲着我吗？”

林如龙不自然地笑，遮掩着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躲着你。”

“没躲我？没躲我就跟我走。我有事想问你。”

林如龙迟疑一下，点头答应。两个人一起出来，一边散着步，一边聊天。

林如龙说：“高书记，我给你打电话的事被人知道了。”

“谁知道了？”

“徐书记和顾县长都知道了。”

“有问题吗？”高小离不解地问。

“当然有。我当时没告诉他们，你帮王老板送了银行卡给他们。”

“现在呢？”

“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卡是你替王老板送过来的。顾县长狠狠批评了我一顿，说我不该瞒着他，不告诉他卡是你送过来的。还有，关于省里的消息，目前也只在代表当中流传，没经确实。顾县长为这事也批评了我，说我泄露机密了。”

林如龙长吁短叹，心情显得很低落。

高小离安慰他道：“批评你，是领导心里有你。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来负责。”

林如龙小声说：“听说这次贿选很严重，省里要大动干戈。弄不好，有不少人会下台。”

“这些都不是我们要关心的事。”高小离笑着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你担心什么？”

好不容易让林如龙的心安定下来，高小离觉得有必要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先给严书记汇报一下。

送走林如龙，他准备转身回宾馆去，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好像是老鲁的，便过去看，这一看，心里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