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会结束后不到一星期，衡岳市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省人大否定了本次衡岳市呈报上去的全部代表名单，就在衡岳市人心惶惶的时刻，省纪委派了一个工作组下来，全面调查衡岳市贿选情况。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参加本次竞选的代表实名举报。这名代表是衡岳市建材集团的老板，名下有三家砖窑厂，五家水泥预制品厂，两家水泥砼料场，一家水泥厂，一家建筑公司。此人农民出身，先是带人在外承包建筑工程，后来越做越大，十几年时间，就成了衡岳市明星企业。

老板姓童，全名童明强。据说他发家史起源于王礼的房地产公司。

童明强也是此次竞选省代表的人物之一，但他最终落选了，一气之下，他将衡岳市贿选的事举报到了省纪委。

童明强手上有不少证据，甚至他手里有一份清单，详细地列明了收受了他的钱物的人的名单。

童明强的举报，矛头直冲市委书记张文志而来。

张文志书记是衡岳市人大主任，人大选举闹出丑闻，他责无旁贷。

一时间，整个衡岳地区都沸腾起来。看热闹的有，担心的有，都在等着省纪委会做出什么举动。

林如龙第一时间来找了高小离，省纪委进驻衡岳市调查贿选的事，早就经过小道消息传遍了衡岳地区的每一个角落。

林如龙担心王家友送卡的事被捅出来，如果此事查证落实，他这辈子就算毁了。

高小离安慰他说：“林书记，你先别急。事情还没到哪一步。再说，这次来调查，又不是针对王老板一个人。只要大家都不说，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林如龙带着哭腔说：“问题是领导都将银行卡退给我了，你说我怎么办？送回去给王老板？还是给你？”

林如龙从袋子里掏出来一叠银行卡，一张一张排在高小离面前的桌子上，指着银行卡说：“谁都没动。”

高小离扫一眼银行卡，脸上便堆起了乌云。

他冷冷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退回去了，就表示大家没收了么？”

林如龙吃惊地看着他，小心问：“高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小离沉着脸说：“别听到一点风声，就觉得会大雨倾盆。目前状况谁都不清楚，调查组到底要个什么结果也没人说得清。你这么慌慌张张的，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林如龙叹口气道：“我是怕啊！”

高小离心想，你要知道怕，当初怎么还敢收？

想归想，他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或许人家林如龙当初就是因为看在是他高小离亲自出面拿过去银行卡的份上也未必可知。要知道一个镇党委书记与县纪委书记还不在同一个级别。怎么说，高小离都是他的领导。领导交代的事，作为下属，只能执行。

“徐书记和顾县长都退回来了？”高小离毫不遮掩地问。

林如龙点了点头，讪讪地说：“这事做的，简直狗屁不通。徐书记和顾县长恨不得将我五马分尸了，说我害他们。高书记，你说，我害了他们了吗？”

高小离差点笑出来，他故意板着脸说：“要说害，也是我在害啊。银行卡是我给你的，源头在我这里嘛。”

林如龙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组织调查起来，我也按你这样的说法说？”

高小离一愣，这个林如龙，现在看见一根稻草也当作是参天大树了。他记得第一次在宁乡镇的‘大富豪’饭店里见到他的时候，林如龙坐在一堆干部当中口若悬河地说，做人一定要有底线，当官一定要有职业操守。他的意气风发让高小离当时敬佩不已，心里暗暗发誓，当官就要当林如龙这样的官，心底无私天地宽！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怎么眼前的这个林如龙就胆小如鼠了。

他是想将事情尽量往高小离身上推。

高小离明白他的意思，爽快地说：“行，你就这样说也行。”

他故意用了一个“也”字，就看林如龙能不能醒悟过来了。

林如龙就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银行卡往高小离这里一送，人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高小离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担当的东西！”

一想到这里，心里便想起魏如春来了。魏如春被双规后，至今没交代出来一个问题，哪怕是吃吃喝喝小得不能再小的问题也没交代。这让纪委办案的一批人很为难了，几次请示高小离，要不要先将人放了，等找到证据以后再搞他不迟。

高小离每次都断然拒绝他们的提议，他知道，魏如春要是那么容易开口，就不可能在宁乡镇一手遮天。

他暗暗将魏如春和林如龙做了一个比较，发现从某个层面来说，魏如春的担当显然要比林如龙强很多。

林如龙送银行卡回来，高小离早就有此预感。从省纪委调查组进入衡岳市的第一天开始，高小离就知道，这是一颗炸弹。炸的不仅仅是衡岳市，而是要影响整个衡岳地区。

现在谁都想撇清人大选举的干系，每个人都在暗自准备着，等着暴风雨呼啸而至。

只有高小离不担心，他在选举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将王家友送钱，他代表他去给宁县代表送的事，一古脑汇报给了严书记。他在汇报中说，他是想利用这次机会，看看宁县人大代表的队伍到底有多纯洁。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窥一斑而知全豹，宁县如此，其他县市又能好到哪里去？

严书记听完他的汇报后只说了一句话：“你在玩火！”

玩不玩火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高小离知道了，衡岳市贿选这件事，严书记早就知道了。但严书记没在任何场合表达出来他的意见，他就像浑然不觉一样，冷眼看着时局的变化。

当然，高小离留了个心眼，他要求将自己的汇报在口头之外形成一份文字，保存在市纪委的机密文件里。

严书记不知的出于什么目的，居然答应了他的要求。而且在他的汇报材料上批了一行字“此为举报材料。”

下午，高小离突然接到顾县长的电话，请他去办公室讨论一下近期全县的纪检工作进展。

接到电话高小离第一个反应就是顾县长越权了。作为政府的一把手，顾县长在原则上是不能过问纪委工作内容的。因为，纪委属于县委这边的专职部门，受县委直接领导。

尽管顾县长是县委副书记，但是，哪只是挂一个虚名而已。县委这边的工作，政府通常不能插手。

高小离没推脱，当即答应。他匆匆拿了笔记本，径直去顾县长办公室。他心里有一个想法，顾县长请他去谈纪委工作，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