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调查组这边一直没动静，没人找他谈话，也没人提醒他要怎么做。高小离从市里回来后，就开始心神不宁。

派下去的清查小组倒是消息不断，纪委办公室主任回来汇报工作，他这一组已经查明了至少五起违纪违法的案件，一句话可以概括，任何一个村的村干部，或多或少都有问题。只是有些人的问题严重，有些人的问题不那么明显而已。

办公室主任还透露给他一个信息，霍小华哪组的人，采用了逼供的手段。

高小离心里一动，问：“什么逼供？”

办公室主任就比划了一个动作，看高小离还不明白，干脆挑明了说：“就是用刑了。”

“用刑？”高小离大吃一惊，骂了一句：“胡闹。”

办公室主任嘴里的用刑，绝对不是说说那么轻松。高小离刚去市纪委的时候，听同事就说过，对于一些顽固不化的死硬分子，该出手的时候就必须要出手。要不，根本撬不开他们的嘴。

言外之意，想想就能明白。

高小离虽说在市纪委从来没单独办过案，但有时候也会被借去临时使唤几天。他就亲眼看到同事审讯被双规的人，手段之恶劣，让高小离仿佛就像在看电视剧里国民党审讯的情景。

他甚至知道了传说中的老虎凳辣椒水不是虚构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在身边的。他就亲眼看到一个双脚被吊离地的人，虚弱地喊着要去死的惨状。

办公室主任透露出来的这个信息，难道是说霍小华也在采用刑讯逼供的手段？

霍小华几天前就将林巧双规起来了，高小离还没顾得上去宁乡镇，因为他估计，霍小华只是想立功，一旦查出林巧没事，他就得放人。

一想起办公室主任说的话，他的背上不禁沁出来一层冷汗。林巧的身体，怎么能经受霍小华的折磨？

清查村干部活动，就是一场运动。就像一队奔跑在战场上的战马，想要停下来已经停不下来了。徐广书记和顾大力县长先后下过指示，尽量将范围缩小，不要弄得全县鸡飞狗跳。

高小离为之特意安排人给四个小组长打去电话，将县委县政府的指示传达下去，意思是让他们适可而止，查出一两个典型就结束战斗。

四个小组都表示会按县委县政府的指示办，但没有一个小组表示现阶段就撤出。

高小离让办公室主任去给他安排一台小车，他要亲临宁乡镇去检查。

他没直接去宁乡镇，而是让司机开去竹村。

他一到，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原来喧嚣的竹器工艺品厂死一般的沉寂。他心里一顿，下车之后发现厂房门紧闭着，门上挂了一把大锁。周围空无一人。

他让司机先回县里去，自己去竹村的村部看看。

竹村村部因为有了工艺品厂才有了正式的办公地点。过去的村部，就是宋文武家。宋文武下台后，高小离在筹建了竹器工艺品厂时，顺带着将竹村村部安排在工艺品厂的对面一排平房里。

这些房子都是过去乡林场遗留下来的，因为是为数不多的红砖房，即便二十几年没人住，房子依旧没倒塌，只需要简单修缮一下，就成了竹村的工艺品厂房和村部所在地。

高小离走到村部门口，发现门也是锁着的，他从窗户往里看，发现屋里的地上散落了不少东西。

人呢？他心头疑云顿起。

抬头往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烟。

他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就走。他要去找华处，华处是接他的手来竹村扶贫的驻村干部，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处还住在他原来住的吴花果家里，等他走到吴花果家，发现也是锁着门的，不见一个人。似乎竹村的人都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试着给华处打电话，发现是关机的。

找不到人，他就往竹林里走。竹林里还有鸡棚，如果不出意外，这些鸡该到上市的时候了。

远远的看到一个背影在忙活，走近了才发现是宋书的老婆。

宋书老婆一眼看到高小离，惊得一张嘴张开出不了声。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笑容，紧张地说：“高干部，你怎么来了？”

高小离扫视一眼脚边的走地鸡，发现都是些小鸡，于是狐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宋书老婆嘿嘿地笑，说第一批鸡已经处理了，赚了不少钱。这些钱都被村里拿去了，说是要拓展工艺品厂的营销渠道。现在的这些鸡，已经是第三批了。宋书不愿意他老婆在竹林里养鸡，是他老婆坚决要养，说是高干部留下来的扶贫项目，又赚了钱，不能不养。

高小离感激地说：“嫂子，辛苦你了。”

宋书老婆浅浅地笑，羞涩地说：“不辛苦，我就想，你替我们竹村人想办法脱贫致富，我们不能还像过去一样，你走了，我们就不管了。”

高小离叹口气问：“嫂子，工艺品厂怎么回事？怎么看不到一个人？”

宋书老婆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停工了。”

“为什么停工？没销路吗？”

她摇了摇头说：“销路很好啊。我家宋书现在都在外面跑业务。现在竹村的人，只要有点本事的都在外跑销路。本来我听我家的说，如果按目前的这种状态走下去，不要两年，外面就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但现在不行了，厂子停工了，大家也都打发回家了。”

“出了什么事？”高小离有些不高兴地问：“怎么就没人告诉我？”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于是压低声音说：“这不是县里派了工作组来了吗？工作组说，林巧贪污挪用公款，把人抓走了。要求村里在没得到准确的消息之前，工厂要停业。”

宋书老婆缓缓叹口气道：“高干部，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像我家老宋他们这批跑销售的人都快急死了。他们在外面签了不少的合同回来，人家可是在规定的时间要货。要是拿不出货，我家老宋说，把整个竹村卖了可能都赔不起。”

“镇里怎么说？没人来过问？”

宋书老婆苦笑道：“笑笑去过，可是镇里说，这是县里搞的，他们没权过问。”

“林笑笑呢？”高小离随口问了一句。

宋书老婆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听说她又去告状去了。”

“告状？”高小离疑惑不解。

“肯定要告啊！”宋书老婆激动起来，声音也高了不少：“这次是我们全村人统一的想法，大家都支持笑笑去告。我们就不相信了，这世上没说理的地方了。高干部，就算林巧犯了事，也不该不让我们厂子开工啊！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心里就真的没我们这些老百姓吗？你们真不管我们死活了？眼看着好日子就要来了，现在这么一搞，竹村又得回到原来了。”

高小离越听越不是滋味。他没想到霍小华将竹村已经弄得鸡飞狗跳了。

霍小华到底想干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