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络踏进门，看见明月正斜斜靠坐在软榻上看书，随意却不疏懒。自那天起，小络便到月落阁跟着明月，到今天差不多半个月了。这些天的相处，让她知道明月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气，亲切、随和，穿着打扮也比较随意，更不会挑拣食物，为难下人，唯一的要求也只是整洁大方。也让她真正地相信，小姐让她自称“奴婢”是真的没将她当下人看。

“准备看到什么时候呢？小络。”打趣的笑声唤回了小络走神的思维。

“嗯？”愣愣地收回目光，迷茫地看着自家小姐，那娇憨地样子让明月的笑加深了，平凡的小脸上黑亮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也让她整个人生动起来。

小络的眼睁得更大了，这样灵动的小姐与平时娴静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别人是看成‘望夫石’，小络准备看成‘望主石’吗？”说完，还用手轻轻拍拍小络的头顶，就像安抚着乖巧的宠物似的，嘴角扬得高高的。

“额！”小络赶紧摇摇头，摇下了那只恶作剧的手，气恼地瞪着明月，“小姐——”

“呵呵，不闹了，不闹了。有什么事吗？”明月看着小络涨得通红的脸，赶紧转移话题。再接着下去，这伶牙俐齿的丫头就会没完没了地念叨她没有小姐样子，耳根也别想清净了。

小络这才想起重要的事，连忙道：“小姐，夫人请你到前厅去看看前些日子订做的衣服。”

“这么快就做好了？”嘴里问着，手却将书递到小络手中，起身，抬手拢拢微散的发丝，走了出去。

小络放好书，赶紧跟着出门了，边走，心里边嘀咕：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挺好看！

走进前厅，成衣坊的老板正在向沈如君介绍做好的衣服。

沈如君看到明月走进，放下手里的衣服，招呼明月过来看看，合不合意。

明月看着做好的五件衣服，确实都非常漂亮，轻盈，飘逸。虽然颜色比较淡，却给人素雅的感觉，若穿在身上，一定会显得气质高雅，出尘脱俗。

明月看向身边的正专注着衣服效果的沈如君，想起了挑选衣料那天的情景。

丞相告诉明月百花宴的第二天，沈如君就请来了京城最大的布庄和最好的成衣坊的老板们，让布庄带着最新最好的丝绸布匹，让成衣坊的老板带上最好的制衣师傅和样装在前厅等着明月。

明月挑了蓝、白、粉三匹淡色的丝绸，沈如君又给她选了浅紫、天青两匹薄锻，吩咐制衣师傅量好尺寸，交待注意事项后才给紫薇挑了三匹色彩明艳的锻子，告之尺寸，叮嘱他们尽快完工。

明月看着沈如君给紫薇挑选衣料，就像之前给她挑选时一样细致。可是明月想，做母亲的，对自己女儿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最漂亮，一定是最明白的。后来看到沈如君选出的衣料，果然颜色都是艳丽的，且都非常适合紫薇，再听到她熟练地报出紫薇的尺寸，明月笑了。

不是嫉妒，是羡慕。如果自己的娘亲还在，一定也会如此给自己选衣料，报尺寸吧。紫薇有个好母亲。

沈如君感受到身侧的目光，转头，看见了明月眼里透着的羡慕和淡淡的忧伤。

“羡慕？”沈如君的心里头震荡了一下，立刻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明月的左手，感觉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却没有意料中的挣脱。

沈如君紧了紧手掌，扬着笑，慈爱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明月，去试试衣服好吗？看看合身不合身，是不是要改改。”

看着和母亲一样的带着爱的眼睛，感受到手中暖暖的温度，明月点了点头，拿起衣物进了里间。

很快，五件衣服都试完了，每一件都很合身，上身的效果也非常好，将明月淡雅、清新的气质全部展现出来，让平凡的样貌也明亮起来。

沈如君仔细地看着每次走出来的明月，不同的衣服产生了不同的效果，却让明月更像她记忆中见过的那个温婉、聪慧的女子。虽然明月没有她精致的容貌，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是那么地相近。

明月看着沈如君微润的眼眶，明明是看着自己的，却又觉得她似乎是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很奇怪的感觉。

明月最后一次出来时更加确定沈如君看的不是自己。

她看到了谁呢？

“嗯——”顿了顿，望向沈如君，“都试完了，挺合身的，不需要改了。”

沈如君听到明月的话音，侧过身避开明月的眼神，低下头，用丝绢悄悄抹了抹眼睛。

再转头，已经不见刚才的神情，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温柔的目光，“那就不改了。陈老板，辛苦你们了，请随管家到帐房去取工钱。”

衣服交给小络拿回了房里，明月心里疑惑着刚才见到的情景，但又解不开。正苦恼时，听到沈如君轻唤自己的名字：

“明月。”

一双温暖的手如刚才那般握住了自己稍凉的双手。

有些惊讶，有些不解，抬头，望进了一双热切而带着期盼的眼里。

“明月——”温暖的手收紧了一些，“明月……月儿，我，我可以和你爹一样，叫你月儿吗？”

那双手，紧紧地握着，有些颤抖，眼里有着着急，有着期待，有着害怕。

如此多的情绪，让明月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月儿”这个称呼只有爹娘、师傅曾叫过，师兄、师姐都叫自己“明月”。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是最亲的人对自己的疼爱，也只愿意给亲如爹娘的人这样喊自己。她不忍拒绝那双渴盼的眼睛，但又不愿意答应这个对她而言就像“外人”一样的二娘。

沉默，只有沉默才能表达明月此时的心情。

那双手在这样的沉默中紧又紧，再慢慢地松开，只一刹那，又再次紧握。同时，急切的眼神也变为沮丧、失望，再刹那又变回隐着期盼的慈爱。

笑，再次出现在眼角，“没关系，不愿意就不要逼自己。什么时候，你能接受二娘了，就告诉二娘。二娘等着叫你‘月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