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九夜，不要走……”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七七整个人就仿佛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挣脱不开，无法呼吸！这一次，她真的死了吗？

“湮儿、湮儿……”耳畔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呼唤，隔着万重阻隔低低传来，像是在叫她，却又喊着别人的名字。

阳光透过桃木花窗斜射进来，映在床头的碧色玉瓶上，刺目非常。像是抓住了唯一一线生机，七七揉了揉眼睛，朦胧之中张开双眼，拼足力气坐起来。

这是在哪儿？古色古香的雕花大床，画着红梅的屏风，一切都这么熟悉，却又清楚地向她宣告着一个实事：这不是冰火岛。

“湮格格，你终于醒了。”一个宫人装扮的丫鬟走过来，替她掖好被角，“奴婢，这就去禀告七王爷。”

“等等……”

七七有些不明所以，吃力地撑起身子，可是这具身体似乎瘦弱不堪，禁不起她这样折腾，轻轻动一动腿脚都显得吃力非常。

“湮格格还有什么事吗？七王爷已经在门外守了一夜了，王爷他很担心。”丫鬟每说一句话都会思索再三，七七几乎无法从她的口中了解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这是怎么了？”七七茫然望向丫鬟，她很想知道她的九夜在哪里，她的身子，她的清白都给了他，她不能见不到他。

“湮格格，太后的懿旨已下，册封的奏章正在草拟，大局已定，您又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丫鬟大约十六七岁的光景，但说起话来极为老成，就好像在教导一个孩子，“可怜的格格，你才十岁，就要……”

只有十岁？七七伸出双手，虽然也是十指纤纤，却像婴儿一般酥滑，她的身段娇小，俨然还未发育成熟。那一场剧烈的生死纠缠，通天的火光，居然让她灵魂离体，附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就当是为了七王爷，您也应该好好活下去。”丫鬟见她不说话，继续柔声安慰。

“七王爷……”七七轻声呢喃，梦境里的声音那么近，湮儿、湮儿，一声一声叫得绝望：“是他一直在叫我……”

“是我。”有人推门而入，那声音霸道温柔，一如九夜的吻。

“王爷，太后吩咐过，您不能进椒房殿。”丫鬟神色慌张，忙冲过去拦住他。

“让你们的老佛爷见鬼去吧！”少年满脸怒容，一把推开阻拦的宫人，冲到七七身边，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湮儿，我带你走！我绝不会让他们将你送给一个死人！”

少年有着红莲一般的清美容颜，一双碧色的美瞳里写满了怒气，长发披肩。七七的心脏跟着漏跳了几拍，就要忍不住突口而出：九夜……太像了，这个少年有着和九夜极为相似的容颜。

任由他紧紧握着双手，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涌上心头，就好像找到了家人的感觉，至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人关心着她。

“时辰到——”远远地传来三声钟响，方才被推开的丫鬟如鬼魅一般闪到两人面前，拔下发钗，在空中轻轻勾划，一条洪沟出现，就像银河，将两人分隔两边。

“不要、不要……”少年绝望地朝七七招手，他脸上的表情和九夜消失之前的表情如出一辙。他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白袍飞扬，却始终无法接近七七一步。

手脚不知不觉被人扣上，丫鬟扳着一张脸，一双如水的眸子失去了焦点，笑意全无，就好像被魔法操控的木偶，呆呆道：“时辰到，请皇妃入王陵，长伴先帝左右！”

七七挣扎着被押入一辆马车，马车上载着许多女子，但大多都已经不省人事。七七伸出手指，蹑手蹑脚地移过去探她们的鼻息。没有任何气息，心漏跳了半拍，这满车上载的几乎都是死人。

“湮格格，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不能就这样死。先帝早已留下遗诏，你必须施行活祭！”丫鬟的面容扭曲起来，就好像一个嗜血的恶魔。

马车一路奔腾，擂鼓声响彻天际，七七突然间好害怕，她又要再一次遭到所有人的抛弃了吗？这一次等待她的不再是传说中的山神，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要陪伴一生的尽然是一具死尸，毫无生气的死尸。愚昧的人类啊，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年代，他们始终都是愚昧的！

萧鼓声越来越近，马车也渐渐停下来。

百尺高的祭台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口念咒语，手挥魔棒：“慕容氏第七女，慕容湮，先帝命中之女，现封入千年王陵，陪伴先帝千年，永世不得出！”

七七被捆上手脚，押上祭台。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掀翻了高台上的所有摆设，一个黑色的卷球朝七七袭来……身子突然间轻巧了许多，就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着，浮在半空中，久久，开始朝着某个方向平移。

不、不要，我不想死，更不想永远呆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七七笑得凄然，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你们每次都要抛弃我！

一步一步，她的身子被送到王陵入口处。

她怨愤地朝洞口望一眼，很想记住所有在场的人，用一辈子去铭记，用下辈子下下辈子去慢慢地恨！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所有的恨，所有的仇，我唐七七都会从你们身上一点一滴地讨回来！

你们跑不掉的——一个都跑不掉！

“封陵！”老者一声令下，磐石一块一块翻腾而下，将洞口赌得严严实实。

那一瞬，七七似乎又回到了火海，热浪翻腾之中的碧波，碧波上的红莲，踏莲而来的九夜，她的九夜，在她耳畔厉声控诉：“为什么要离开……邪灵的女人，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没有、没有，我不想离开你……”七七拼命地摇头，却始终挥之不去。那幻境真切得一如当初，他一点一滴地将她“吃”掉。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七七，请一定要等我……”火光冲天，那男子朝她哀怨一笑，而后又换成一张极为相似的脸，七七认得出那是七王爷，待她要看清他的容貌，幻象瞬间化成碎片，消失殆尽。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七七终于明白，她已经被彻底封入千年王陵，永世不见天日！上一世祭山神，这一世祭帝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