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不要全身检查！”亦涵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慌张，她挣扎着要起来，被许队长温柔地阻止了。

许队长这次是把亦涵当女儿疼了，他离异后，儿子跟妻子出国了，他一个人几年来也没有再续弦，现在怀着对这两个女孩的愧疚，鞍前马后得劳顿着，谢佳琪有用不完的仆人，而亦涵却让她过足了家长的瘾，狠狠地当了一回爹。

“病人家属？”登记处的人一挑眉毛，许队长迫不及待地和谢局长一起抢着签字，生怕别人怀疑他是冒牌的好父亲。

“最好煮点清淡的，输液没了要及时按铃。”小护士话音刚落，平时嚣张的许队长点头哈腰，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看着亦涵的输液袋，简直把它当成了嫌疑犯。

这时看到刚醒来的亦涵情绪不怎么稳定，不当爸爸好多年的许队长没了主意，只会说：“亦涵，只是警方的例行公事，便于给左……定罪，你别害怕啊……”

谢局长仅代表自己的女儿想给这个老战友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左什么的，就是现在的避讳啊，国安到底是没有养过女儿的，不知道女孩的心思啊。

“我不要检查，我不要！”亦涵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似乎检查身体会害她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或者想起什么肮脏的事物，她紧紧抓着被子的一角，躲避着不存在的危险。

“亦涵，我们不检查，我也不要检查，身体好的能打死老虎，对不对！”谢佳琪看到年轻的医生对着自己异样地投了一眼，爸爸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好好，不检查不检查！”小护士温柔地安慰着，她像哄孩子一样拍着亦涵的肩，渐渐地亦涵平静下来。小护士在医生的严厉眼神下退了出去。

大家都松了口气，见谢佳琪精神状态很好，遵循医生的让病人静养陆续地也就散了。

按照就近原则，谢佳琪和亦涵还有钟厚左冲他们都在南京某大牌医院接受VIP治疗，因为挂上了警方重点保护对象的名义，护士医生都是一流地温柔，不管你有没有交押金，真是的，局长什么的罩着呢，还会少你医疗费么？

亲戚们都是闻讯连夜赶来的，人生地不熟的，谢局长和夫人都还得去还他们这份千里送关怀的人情，说是随便吃一点，然后还得送他们安全回家呀！南京到苏州说远不远，要是碰上个堵车什么的也麻烦，谢局长在小饭店请客时就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动用警车一路闯红灯呼啸回老家……

在家人叮嘱万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谢佳琪和亦涵在互相数着彼此的呼吸，许队长百般推辞不肯赴谢家的家宴，留在病房也没有正事干，说出去转转，满口答应给佳琪偷偷带鸭脖子回来，还要微辣的那种。

“亦涵……”佳琪打破沉默，医院里本来就不许喧哗，安静地让人窒息，再加上刚才一大家子人轰然散去，更显得戚戚然。

“嗯。”算是回答谢佳琪，我没有打瞌睡，一天一夜早就睡眠守恒了。

“你真的打算瞒着他们？”谢佳琪微微转过头，看亦涵紧闭双眼，似乎也在考虑。

“我不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个不完整的人……”亦涵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这么说，你想好了的话，我会帮你。”谢佳琪翻一个身，对着隔壁的身躯，亦涵还是没有动，却有一滴泪很清晰地滑下，顺着白皙的脸颊。

“佳琪，我是不是很傻？”亦涵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努力想让眼泪不掉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吸了吸鼻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固执？固执到不可理喻？”

“其实，左龙临终遗言……多多少少也打动了我……”谢佳琪只能这么说，左龙死之前的样子还在眼前，估计要一会才能消散，说不定在亦涵脑海里那就是一辈子的印记了，左龙伸着颤巍巍的手说：“丫头，我早就知道……我想补偿你……”如果不是知道左龙那样暴虐地侵犯过亦涵的身心，谢佳琪会觉得这一幕很残忍却很完美。

“当我知道我可能怀了他的孩子时，真的很绝望，我竟然怀了杀父仇人的孩子，呵！”亦涵自嘲道，她可以推测这是第一次的结果，因为以后左龙还是蛮小心地做了防护措施，尽管每次还是让她难受得死去活来。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话，他们迟早会发现的，就算躲过了这次全面体检。”谢佳琪认真地说，她知道亦涵不是在征求她意见，而告知她必须留下孩子，能有这样的待遇也属于知心朋友了，所以谢佳琪要做的就是帮忙瞒天过海。

“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亦涵变得很天真，似乎她已经找到了远离尘嚣，隐居世外的合适的桃源。

“你还真的想一个人生活啊，我可不许你孤苦伶仃的，说起来，许队长真的想收你做女儿，你愿意吗？”谢佳琪看得出许叔叔的用心，也是帮他探探口风。

“收养孤儿要符合好多规定的，我都成年了，可以自立了，为什么还要接受怜悯？”固有的自尊和独立让亦涵对突如其来的亲情感到无所适从，自卫意识又是空前高涨。

“有的依靠，干嘛要自己奋斗，我就愿意做米虫！”谢佳琪毫无惭愧之心，在她眼前浮现出爷爷，爸爸妈妈，还有钟厚，分别印着大米，小米以及泰国炒米的字样。

“我和你不一样……不过，没必要考虑这么远的事，眼下最难缠的就是体检……”亦涵不说话了，陷入了绝对的忧患状态。

“亦涵，我会帮你摆平的！”谢佳琪觉得亦涵已经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子，经过这次绑架，她已经过分成熟。

也许是因为亦涵遭受的本该属于谢佳琪的那一连串常人难以忍受的屈辱或者折磨，让她变得更加珍惜自由，也更加尊重自己内心的声音。

“你怎么帮？”知道谢佳琪一向办法多，而且是歪的方面尤其擅长，可她躺着也不能改变检查单上的报告结果吧。

“这个你就别管了！”谢佳琪胸有成竹，她定定地看向将信将疑的亦涵：“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决定了吗？你要肚子里的孩子？”

亦涵沉默，大眼睛在苍白的脸上孤立无助，长长的黑发绕过耳根散落，她点点头，咬紧了薄薄的嘴唇。

“我会帮你守这个秘密的！”不能说的秘密。

谢佳琪也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亦涵跟上个礼拜的又像换了一个人。谢佳琪还清楚地记得那天亦涵蹲在浴室里抱着自己的膝盖泣不成声，整个弱不禁风的身躯蜷缩在那里发颤，久等不见亦涵出来的谢佳琪预感有事发生，踹门冲进去就见到令人心碎的画面。

好不容易将亦涵架起来，扶到床上，帮她擦干净眼泪，轻拍着她，谢佳琪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什么事可以让冷静的有时候可怕的亦涵如此失态，从她们在这个房间重逢以来，一直都在安慰谢佳琪的亦涵甚至可以强迫自己忘记左龙的禽兽行为，面对谢佳琪的关怀，她可以轻描淡写地摇头，一句不要问就让谢佳琪闭嘴了。她还可以和知道真相的左冲相视而笑，还可以充满信心地鼓励谢佳琪从容面对这操蛋的生活。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有如此大的力量，足以摧毁长久以来坚硬的伪装？亦涵是失去亲人的可怜孩子，用家人的平静生活即将受到打搅是威胁不了她的，亦涵也不像谢佳琪始终有大米可以啃啃，和左冲的关系不清不楚，也说不上朦胧暧昧，至少在实质上亦涵成了他的嫂子，所以小叔子的安危也用不着过分担心，不像钟厚还被无辜地牵扯进来。

“佳琪……怎么办？我……我……”亦涵发疯似得抱住佳琪，倒让她有点适应不过来，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谢佳琪浑身一震，几乎晕厥，亦涵抖抖地说：“我好像怀孕了！”又是一通绝望的嘶吼。

怀孕？谢佳琪大脑短路了好几秒，她傻傻地看着已经欲哭无泪的亦涵，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若是在几十年前，早就是几个孩子的妈了。

说来也不奇怪，女生宿舍到了大三大四讨论的最多的话题早就不是帅哥明星八卦。而是婚姻家庭，甚至是对未来的构思。

谢佳琪她们宿舍这段时间的热点话题居然是想生男孩还是女孩，欢欢最贪心还没有男朋友就在考虑龙凤胎什么的最有爱了，让谢佳琪这个有夫之妇汗颜……

亦涵也不怎么参与这八字还没一撇的透支讨论！

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亦涵绝对不会说出来心底的秘密，她打算等复仇之后在狞笑着对着左龙的尸首说：“你对我的伤害，我现在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可是……居然真的做到了，连本带利，带了个孩子！

“亦涵，你别慌，你确定吗？”谢佳琪不知道亦涵有什么理由这样怀疑，她质疑也不过是没有其他的话来填充空白的大脑，她也不明白要亦涵怎么样，才算确定。

“我……我确定！”亦涵摇头又点头，不知所措，还是谢佳琪有本事让亦涵稍微冷静一点，毕竟她们需要从长计议也是不可能的，谢佳琪做的就是用一个长久的拥抱让亦涵停止了哭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