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子死了，自然有很多大臣都要来吊唁。感情好的，流露的是真的悲伤；一个阵营的，则难免因为靠山倒下而忐忑；不相干的，则来走走过场。而冷傲天，对外的说法则是因为情绪尚未平复，不忍心看到儿子的惨状，故而没有前来。

此时文武百官听闻太师前来，都默契地退到一边，给慕容林让出位置。场合特殊，大家只是彼此点头示意，并无交流。

慕容林一脸悲痛地走在前面，慕容长风面色沉重地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中规中矩地上香，行礼，退后，一切都看着很顺理成章。期间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太子府众人的神情，尤其是几个女眷。

只见冷然的几个小妾个个神情哀戚，双目红肿，满面泪痕，悲痛欲绝的样子让人心有戚戚。总之无论神色还是举止，都没有丝毫的做作和不自然。

两个人对视一眼，先后告辞出来，眼中传递着同样的信息：冷然真的死了。

北部边关，雁城，锡陌国和大华的交界处。

由于两国开战已经数日，今日难得休战，此刻雁城外面的大华军营里，一片热闹景象。众士兵修整营地的、操练的、洗衣服的各行其是，忙而不乱。

大营中央的大帐里面，冷澈正在和北疆统帅铁卫以及其他大将一起商讨敌情。光从外表上看，就能看出来冷澈和冷然截然不同：脸色黧黑，身材粗壮魁梧，藏青色的战袍裹着他浑身的腱子肉；倒竖的双眉显得他满脸的戾气，一双铜铃一样的虎目闪着凌厉的光，让人望而生畏。

锡陌国聚集在雁城附近的兵力达五十万之多，冷澈曾经亲自带人去侦查过，雁城以北二十里的地方排满了圆圆的白色帐篷，一望无际，煞是壮观。

而大华驻扎在北疆的士兵只有二十万，加上冷澈带来的援军，一共才四十万。再加上锡陌国以骑兵为主，进攻的时候万马奔腾，气势如虹，雷霆万钧，大华的士兵招架起来很困难。

幸亏铁卫已经守卫北疆二十载，经验丰富；少年老成的冷澈指挥有方，大华士兵士气旺盛，才勉强可以抵挡住锡陌国的进攻。

奇怪的是，就在锡陌国攻势正盛，眼看就要突破大华防线的时候，他们却突然退兵二十里，按兵不动了。

在派出去几匹人马也没搞清楚原委之后，冷澈有些急躁起来。

马背上的锡陌国军队来去如风，他们可以随时发动进攻，并且随时撤退。而大华的军队以步兵为主，移动速度有限，担心锡陌国会进攻，轻易不敢撤离。

在冷澈带兵离开华都之前，父皇就身体不适了，所有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可是还没有接到心腹的密报，是父皇身体还没变化，还是报信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他本来想，把北疆的战事快刀斩乱麻地结束，然后自己就回朝请功，那时候就一切都顺理成章了。现在这里战事久拖不决，他心里有着隐约的不安。

大帐外面士兵的通报打断了他的思考：“启禀厉王，钦差大人到！”厉王是冷澈的封号。

冷澈忐忑地起身迎接，心里惴惴不安：为什么是钦差前来，而不是自己的心腹？难道父皇病重了？

来人是华都兵部侍郎萧礼，他这次是来接替冷澈的，而冷澈则被调回华都。

冷澈身为武将，和朝廷的兵部自然有很多交集。但是因为他的冷酷手段被很多人看不惯，再加上仗着自己是皇子，狂妄自大惯了，和个性耿直的萧礼平时的私交并不好。

但是官场中人都很善于虚与委蛇，好可以放在脸上，不好则要放在心里。于是按照礼节跪倒叩头接了圣旨之后，两个人就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办理交接了。

圣旨只交代了让冷澈回华都，以及萧礼接替冷澈的事情，对于其他事则一字没提。而萧礼自然也不愿意向冷澈透露这些，所以冷澈对朝中的震荡并不知情。

冷澈犹豫了一下：如果父皇病重，这次回去恐怕需要很多人手了，这里战事紧急，又不能多带人离开。转念一想，反正事已至此，华都禁卫军多数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怕什么。

于是冷澈只带着几个心腹侍卫，踏上了回华都的路。大华的疆域辽阔，尤其是北部的边疆已经深入草原深处，离华都的距离也很远。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几日才能到达。

华都，皇宫。

这天傍晚，冷傲天在寝宫小憩，小福子交代了小路子好好照看皇上之后，就换上便装出了宫门。

作为宫里的总管太监和皇上的贴身太监，按照宫中律例是不允许随便出宫的。不过因为小福子经常要替皇上出宫办一些事，而冷傲天又是个不拘泥礼制的皇上，就给小福子发了个自由出入皇宫的金腰牌。在大臣们几次反对无效之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小福子就带着一辆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回到皇宫后门，那是往皇宫里面运送给养物品的专用通道。

小福子经常这样亲自采买物品，守门的侍卫已经见怪不怪了，谁愿意得罪皇上身边的红人呢。于是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就恭敬地请他带车进去了。

深夜，冷傲天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自从他病情加重以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见昏暗的宫灯下，一个身影正坐在床边的矮榻上静静地看着他。

以为是守夜的小福子，冷傲天习惯性地低语：“你怎么还在这？去睡吧。”

一个很轻的声音传来，听在冷傲天的耳朵里，却有着炸雷一般的震撼：“是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