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娘这次真的病倒了，一直说着胡话，神智不清。我和宗飞去看她的时候，她连人都认不出来了。床边只有泪水涟涟的阿采不停端汤送水地服侍。陆叟虽然每天都来看病，但似乎汤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一直都没有见她有好转的迹象。

到了二月下旬，宗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那天早上居然跑上山砍了担柴回来，吓得我急着就要查看他的伤口，还被他取笑了一番，我望着他那在我看来仍旧十分英俊的脸只有无奈地摇头，看来我像母鸡看护小鸡一样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叟和我们谈起了婚事。

“三月初一是个好日子，我看你们的婚事就定在那天吧！”他笑吟吟地看我们。

我心里算了算，离开今天也就只有7天了，宗飞笑着点头，“二月份里就没好日子了？”

我用手捶他，他冲我着我乐，“我不是怕你等不及嘛！”

“哈哈，等不及也得等到那一天！”陆叟显然也被逗乐了，“只是再下去，我倒是等不及了，开了春，我也该进山里去采药了。我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那些药，都被某人喝了个精光！”

我听说进山里采药要很久，不由好奇心起，“师叔，你每年都进山采药的吗？”

“是呀！若是一进山就要两三个月。”他一只手捋着胡须，点头，“要不是你们成亲，还真想带着你。你这丫头聪慧，胆子也大，我看跟我学医很合适！”

“别！”宗飞赶紧打断陆叟，拉住我的手，“这可是我的媳妇，师叔，你若真想教她，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陆叟噗哧笑了出来，“好好好，就知道你舍不得，那就等我采药回来了吧。其实就这几个月，她已经认了不少了药了。”

宗飞这才满意地点头算是认可，我看看被他握住的手，这人还真有点大男子主义呢，什么都管着？不由想恼他一恼，“要不，我跟师叔去采药，等我们采药回来再成亲，也是一样的！急不得这几个月的！”

他张大了嘴看我，“菊，菊！”半晌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陆叟看看我，又看看宗飞，泯着嘴乐，“阿飞啊，你成天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总算是有人能治得住你了！”

宗飞瞪他，“还不是师叔你，提什么学医采药！”

陆叟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阵，脸上虽然还挂着微笑，语气却渐渐沉稳下来，“我看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了？”宗飞先问，陆叟睁开眼看他，“眼看你和小芽就要成亲了，也是时候告诉你，你的生世了，你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可以安心了！”

“母亲？”

“阿飞！这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也是一个阳春三月，陆叟和师兄秦万方（也就是我，秦青芽的父亲）一起进山采药，在山涧里救起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女子娘家姓柳，是个苦命人，婚后丈夫早逝，不久产下一子，只身带着孩子，靠替人洗衣缝补为生。当时陈宇两国也一直在连连续续地打仗。谁曾想孩子三岁的时候战事蔓延至母子两人得以安身的小村，纷乱之中柳女和儿子走散。从那以后，柳女为了寻找亲儿，一路乞讨，几乎走遍了陈宇边境。

后来，柳女就在莆田谷生活了下来，她的善良聪慧给师兄弟两人的山中枯燥的生活带来了异彩，尤其是秦师兄，几乎寸步不离，时时照应。可惜好景不长，只半年，柳女旧疾复发，连师父也回天无术，终于含恨归天。

说到这里，陆叟重重地叹气，“临终之时，柳女把寻子的重任托付给了师兄！从那时起，师兄就离开了莆田谷，回到了他的老家临江县。师兄出身六扇门中，世代都是捕快，对于查迹访踪颇有一套，他一直不断地打听寻找，就是这样，也花了他整整8年的功夫，才找到了那个孩子！”

我看看宗飞，用手盖住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攥住，两人都一起望向陆叟。

陆叟看着宗飞，“你母亲临终时要我们答应永远也不要让你知道你的生世！你每次来，师兄也总是不让我说，可是你已经这么大了，眼看就要成亲了，也应该知道真相了！我明白她一直愧疚把你给丢失了，你不要怨恨她！”

宗飞摇头，“怎么就知道那个孩子是我呢？”

“你出生在二月十九，出生的时候，天上有春雷轰鸣。你的左侧肋下有一个像山鹰展翅形状的胎记，你的母亲就给你取名，飞！如果你未曾遗失，你身上应该有一支碧玉簪！”

宗飞低下头没有作声，半天才把头抬起来，“她葬哪里了？”

“就在后山，快到悬崖口的那快高地上，那里比较高，可以看向北方，她的故乡！”

宗飞站起来往外走，被陆叟叫住“阿飞，你母亲是宇国人，可是你的父亲是陈国人！”

宗飞停了一下，摇摇头，继续走了出去。

我和陆叟都没有跟上去，两个人呆呆地在家里等，宗飞似乎走了很久，一直到天全黑了，才见他从门口进来。

我连忙迎上去，“小飞！”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等明天，我带你去拜见你家婆婆！”

第二天，我见到了柳氏的墓，只是孤冢一堆，有一块石头墓碑，刻着柳氏女三个字。孤冢不远处，是山涧边的悬崖，有瀑布从这里飞驰而下，果然是个等高望远的好地方。宗飞和我在墓前烧了些纸钱，宗飞先跪下，“娘！儿子又来了，还给您带了小芽来，您帮我瞅瞅，还满意不？”

我对着他的背影摇头，他继续，“要是不满意，还来得及换，现在我们还没成亲呢！”

我轻轻地捶他一下，这人说话就是不知道轻重，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他笑着站起来，“现在我可不是孤儿了，你可不许欺负我！你赶紧过来拜拜，要是娘亲不作声，那我看她算是满意了！”

我望着眼前的男子，这么乐观豁达，他的笑容在我看来足够能抵挡一切风雨。微风轻轻地吹起他的发梢，他的眼睛明亮闪烁，不带一丝的杂质，神情俊朗潇洒，虽然清瘦了些，但更觉飘逸，脸庞轮廓分明，就连那半边创伤累累的脸也无法掩饰他卓越的风采。

心情有些激动，自己低下身体跪在墓前，“婆婆！我是秦青芽，是您的媳妇，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飞，要和他共度余生，不离不弃！您就放心吧！”说完，一个头磕了下去。。。

三月初一很快就到了，今天一大早我就被谷里的婆姨们从床上揪起来，从头发稍开始打扮，甚至有人拿了用水沾湿的细线来绞我脸上的汗毛。一直到过了中午，才算稍微消停点了，我看看镜子中抹了厚厚一层胭脂的自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和女人们好说歹说，总算同意由我自己来化妆。

我把脸上的胭脂洗了，轻轻画了画眉，眼凹处抹了点淡淡的青黛，将粉色抹上了眼睑，脸颊处微微点些胭脂，唇上染一层嫣红。自己看看镜子，这才满意了。边上有人冲着我笑，“小芽姐，你真漂亮！”

我抬头，是阿采，看她有些瘦弱的样子知道她为了照顾杨大娘很是辛苦，过去拉住她的手，对着她笑，正想说些什么，身边有人塞给我一个大苹果，一把将红盖头将我盖住，“快！迎亲的来了！”

说是迎亲的，其实就是将我坐的花轿在谷里转一圈再绕回来。我的头被盖头盖住，被人簇拥着上轿，听着人声熙熙攘攘，有鞭炮，有唢呐，有孩子们的笑闹，有姑婆们的叫嚷。停轿下人，然后祭拜天地，拜祖先，拜长辈，拜堂成亲。整个过程有点像做梦，一直到我坐在了洞房里，还没有缓过来。

过了不久，门被推开了，是新郎来掀盖头的，后面人声嘈杂。一杆称将我头上的红布挑开，眼前是容光焕发的宗飞，正笑吟吟地看着我，后面有人高叫，“新娘子真漂亮！”

我用力忍住笑容，早晨以来，一直被婆姨们教导做新娘子要矜持来着，可不能让人看出我的心情，边上的宗飞却早就笑出声来，“当然了，是我的媳妇嘛那还用说？”

我终于没忍住，噗哧一下乐了，有孩子指着我笑，“新娘子笑了，新娘子笑了！”

宗飞回身赶着众人，推攘着小孩子们，“去去去，现在新娘子不让看了！都出去吧！”

他最后一个出去，把门带上前冲着我挤眼，“安心等待，我去去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