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是不是有了柳无伤的消息了！”我轻轻地唤他，人不敢回头，身体不敢动，只是一声连着一声，“皇上，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仿佛累得睡意沉沉，然后就没了声音，只一会儿，已经传来了他轻微的鼻鼾声，我哀叹，看来今晚会很难熬。谁知，我僵持了没多久，竟也敌不过睡意，睡熟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天早晨，却被屋子里的动静给吵醒，屋子里已经有侍从在打理收拾。一睁眼，迎面正看到赵如雁眯起一双凤眼看住我，脸上有些忧郁之色，淡淡的说，“醒了？”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人还有些迷糊，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儿，朕即刻就要动身去泉天关！”

去泉天关？前线有事了吗？“皇上，是不是柳无伤有事？”

“容儿，朕有可靠的消息，安弟人被陈军关在翔羽城内！朕这就要去救他！”

果然是柳无伤有消息了！“皇上，您要怎么救他？可有把握？”

他的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朕已有了计策了，只是。。。”

只是？“皇上，救援行动一定要一举成功，不能只是！”我真急了，忘记了和君王说话该有的语气。

他看了我一眼，旋即转身，“朕觉得凭你的聪慧或许能帮的上忙，你可愿随朕一起去？”他侧着身，垂下眼睑盖住了他的眼睛，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神色似乎是在等我的答案，又似乎不想知道我的答案。

我点点头，就怕帮不上忙呢！这个不用考虑，即刻坚定地回答，“当然，我是一定要去的！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无伤！”

听到无伤两个字，他的身子震了一下，猛得回过头来，如果我没有看错，他的眉宇间全是失望，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然后他的眸子一转，又恢复了平静，一拂袖，“那好吧，准备准备，等救出他，即可回来的！”

“只是。。。”我犹豫了一下，“我能帮怎么忙呢？”

他眯起眼睛来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帮不上也好！”

真的要走了，我倒是舍不得洛洛了。仿佛才刚刚重新见面，现在又要离开。虽然据赵如雁说也就几天功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一股隐隐不安总是挥之不去。现在人都到了御辇边上了，紧紧地抱住手中的宝贝，竟硬不下心肠来和他告别。

里面的赵如雁叹了口气，“容儿，朕已将此子视若亲生，定会好好照料于他，将他抚养成才！”

我一时心念百转，倒不是说这话听起来像是临终告别，只是这视若亲生四个字，茫茫然让我悲从中来。其实我们本来可以是幸福的一家，我的孩子何须别人来抚养，他的父亲也曾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曾是情真意切的好丈夫，若是活着，也定会是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这样一想，抱着孩子，眼泪竟叭嗒叭嗒地往他脸上掉，身边的月娘已经在我眼前跪了下来，“小姐，您放心去吧，别让皇上等了！月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世子！”

有小太监过来要将我手中的洛洛抱走，被我闪过，小东西似乎感到了什么，竟哇哇地哭了起来，这下更增添了我的忧伤。身后静静地传来赵如雁的声音，“容儿，若是你不愿意离开孩子，那就算了吧！”

“不！”我猛地惊醒，我要去的，我不知道能为救柳无伤出几分力，但我知道赵如雁一定是需要我，不然不会跟我提一个字，不然不会要带着我去泉天关。

我狠狠心，看住了月娘，“月娘，我将孩子托付给你了，好好看护他，等我回来！”

月娘含着眼泪，一个头磕下去，“小姐，月娘我用性命发誓，发誓我人在孩子就在！绝不让他离开月娘一步！”

我涩然一笑，“月娘，也别宠坏了他了！”然后将孩子交给了月娘。奇怪的是洛洛竟然就此安定下来，毫不犹豫地冲着我一笑算是告别，这小东西，简直就是忘恩负义，对月娘真比对亲娘还亲！

一路无话，并不是无话交待，而是真的没有说一句话。眼前的皇帝一脸的阴霾，沉沉地陷入他的思考之中。而我，此刻哪里有心情观赏一路的风景，虽然是六月初的明媚，艳阳高照，桑树森森，树影婆娑，但一路下来，眼前只有柳无伤清俊的身影，憔悴的笑眼，刚毅的脸庞。。。

我从来没有许诺过那个冷清的男子什么，他却默默地在我的身边，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守候，无怨无悔。我以为我早已心如死灰，但今日此刻，却清晰地看见自己平静的心湖上起了涟漪，此行定要将他救出牢笼，一定要看到他平安回来！

我咬了咬嘴唇，瞟了一眼正襟危坐在靠垫上双目微睁的君王，不论你有什么样的计划，只要能救得出他，我不惜一切！

等到了泉天关，我才知道前方战局真的很糟糕，几日之前，陈国的那位声名赫赫的秦大将军竟将先锋将杨虎子杀于马上，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竟还不放过小斧子的尸体，将其拖回了陈营。让人听了不寒而栗，难不成那人真的是个魔鬼，杀了敌将，连尸体也不放过？

这样的战况，如何进翔羽城救柳无伤呢？我不由有些焦急，赵如雁一进泉天关，就闷头和他的谋士将领们一起商议战事，大半天，竟将我安排了个屋子，撂在了一边，连一句话也没有传来。我不由地纳闷，不是让我来商量救助柳无伤的计划的吗，我人来了，却为什么什么也不让我参与！

刚刚吃过了午饭，竟有侍卫过来传旨，“容娘娘，皇上口谕，请娘娘即刻离开泉天关，回沙棘镇帅营！”

我愣了半天，不对啊，难道他改主意了？不行，我得去问问，不能就这么被他给打发了。虽然心里焦急，但表面上还是耐住了性子，“那好吧，容臣妾去向皇上辞行！”

侍卫竟也不阻拦，答应了一声，带着我就走，从帅府中院的边门进去，很快就到了前面的书房。门口的侍卫见我到了，将我领进了边厅，示意我安心等待，可能此刻皇上正在议事。我刚刚坐下身子，就听见隔壁有人说了三个字，“柳无伤！”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隔壁难道就是赵如雁的书房，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我赶紧将耳朵贴上了隔窗。这里都是木结构，刚才是没人说话，现在听到了赵如雁的声音，竟字字清晰。

“此事要另做打算！”

“皇上，容娘娘是最佳人选，此计定能成功！”

“朕不能让容儿如此涉险！”

“皇上，容娘娘和公主长得极像，除了她没别人能鱼目混珠，骗过秦。。。”

“好了！”赵如雁打断了对方，我的心却砰砰直跳，原来他们要我假扮了喜平的样子去骗出柳无伤！这个计策不坏呀，我是见到过喜平的，也模仿过她的一举一动，昏暗之中连李玄意都分不出真假，恐怕我去了有八、九成的把握。

那边赵如雁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另择人选吧！退下！”

不！我剁了剁脚，我来就是要救柳无伤的，莫说此计非我不可，就是没我的份，我也要留下来等他回来！当下顾不得礼仪，张口就喊，“皇上，且慢！”

门被打开了，先见到的是赵如雁诧异的样子，我连忙跪倒，偷听皇上议政，是杀头的罪，只是现在我早已把生死两字忘记得精光。“皇上，青芽刚才都听到了，我愿意！愿意去冒充喜平公主救出柳无伤！”

他皱起了眉头，竟有些痛心，“不，容儿！朕已经决定了！”

“青芽欠无伤至多，无以回报，此番若是能救他出来，青芽不惜一切代价！”我低着头，虽然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脊梁。

边上的谋士显然也非常赞同，竟也噗通一声跪在我的身边，皇帝半天没作声，然后一叹气，“唉，罢了罢了！傅艮，你下去安排安排吧！”

等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我和他，赵如雁将我唤起，我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显然是感知到了我的决心，目光在我的身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只是他的乌瞳黝黑，深不见底，淡淡的坐在龙塌里的样子让人无法琢磨。

良久，他闭起了双眼，样子竟相当安详，“容儿，朕回大都以后，对你当初在马车里对朕说过的话想过不少！”

我看看他，怎么忽然说这个？可是他很平静，“疆土阔而国不治，用人偏而君不贤！朕实在不能算是个好皇帝！”

“皇上！”我的汗下来了，这话虽是我的原意，但当时属于脑子和嘴巴没有链接好，信口开河，图一时之快。早知道这人记性这么好，如今后悔也没用了，现在赶紧弥补一下吧。“皇上英明神武，此话过于自责了！治国必先安邦，定疆是安内的先决保障！皇上没有做错的！”

他沉吟，“容儿，你若是男儿，我看也不输朕的任何一个臣子！”他睁开了眼来看我，眼里带着光彩又有些惋惜。

我赶紧垂睑，“皇上说笑呢，青芽一介女流，如何当得这话！”

他了然一笑，“秦青芽啊秦青芽，你可知这世上最知你的即是朕了！你的勇敢，你的聪慧，你的机智，你的糊涂，甚至你该死的容易冲动，朕都了解，朕都一清二楚！”

（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