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海坐在办公室里眉头紧锁。

他昨天是终于见识了潘永年（花漾服饰的老大）的野心。

昨天与潘永年的谈话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

“我是来提供一个建议的。我对你很欣赏，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潘永年靠在软椅上，面带微笑地说。

“哦？我不明白，潘总的意思是？”卫星海怔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是蝶衣媚影并入花漾，我们可以成为广州最好的服饰公司，你觉得怎样？”潘永年笑道。

卫星海心内一惊。他在业内听过潘永年的发家史，吞并有实力的小公司，就是他扩张的方式。但蝶衣媚影是他的心血，他怎么可能把它变成他人的嫁衣裳。

看到卫星海沉吟不语，潘永年笑了笑，继续说：“与我们合作你可以比现在更轻松。我们有钱，你出力就行了。你的管理能力不错，我可以把我手下的几个子品牌都交给你一起管。你不会有什么损失。”他知道这年轻人是不会马上甘心把自己苦心创立的公司让给他的。但他认为，这合作是双赢的，卫星海应该接受。

“呵，听起来好像是这样。但我怕我们想法不同，在经营方向上会有冲突。”卫星海不卑不亢地说。潘永年做的是事业，而他做的是理想。潘永年是真正的商人，而他虽然也是商人，但他是有梦想的商人。

“会有什么冲突？”潘永年笑了，“能做大，挣大钱，不就可以了吗？”

“呵，我这人比较懒，不喜欢太有压力。钱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就会有的，而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做得开心。”卫星海也笑道。虽然潘永年是前辈，又财大气粗，气势压人，但年轻气盛的他却并不以为然。

潘永年哈哈大笑，说：“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天真。做生意图的不是钱是什么？而且，如果我们之间打官司，你认为你这样的小公司能支撑得住吗？说句难听的，弱肉强食，你不强大起来，分分钟就被别人吞没。跟我合作，我们就可以变成强大的鳄鱼，而别人就是被吞食的虾米。难道你想说，你不喜欢当鳄鱼而是喜欢当虾米？”

他言语中的威胁让卫星海非常不爽。但卫星海隐忍着没发作，而是附和着笑道，“潘总说的我明白。做鳄鱼当然比虾米爽。但我确实担心我年轻不懂事，跟您合作后会带给您麻烦。话说回来，那个侵权的问题，我到现在还没跟您正式道过歉呢。这次纯粹是失误，您大人有大量，就饶我一马如何？我已经把架上的都撤下来了，前面已经销售出去的，我可以按您的损失给予赔偿怎样？”

“哈哈！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意啊！但你也不必这么急着拒绝，也许过两天你又能想通了呢。”潘永年笑了。

……

“今晚我们出去逛逛？”下了班，卫星海牵过明珠的手，微笑地说。

明珠露出温柔的笑容，点点头。

夜风徐徐，他们十指相扣，徜徉在珠江边，淡淡地看着这个城市的火树银花。

“真好。”明珠忽然轻轻地说。

“什么真好？”卫星海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安静却不寂寞，所以好。”明珠满足地叹了一息。

“呵。”卫星海露出淡淡又迷人的笑容，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虽然心里的烦闷还没法解决，但是他也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安宁。有时生活就是这样，并不需要太多的东西。

“你喜欢这样跟我在一起吗？”他笑着问。

“嗯。”明珠点点头，眼中含着一丝羞涩的笑容。她喜欢。她甚至爱着这样的生活。人们常说，平平淡淡才是真。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平淡的好。

“你说，如果……”卫星海犹豫了一下。

“嗯？”明珠扑闪着乌黑的大眼，等待他的下文。

他笑了笑：“呵，没什么。”

他不知道要怎样开口。直接问她？如果公司倒闭了，重新开始的话，她觉得怎样？又或者，如果公司合并到花漾，好不好？

无论是哪个问题，他都害怕知道她的想法，因为无论哪种变动，都必定会动摇到她与他现在的状态。

当一个人想要守护一个人或者一个理想时，就会害怕抉择。因为害怕失去。

其实卫星海真正希望的是，无论他怎么选择，明珠都会继续跟着他。但他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甚至那怕明珠只是稍微犹豫一点点，他也会觉得自己承受不起。

这不是正常的他。正常的他从来不惧怕别人的否定，也不会介意别人对他信心的动摇。因为他就是他，无论变成怎样，他都可以自在地做自己。

他爱明珠，所以开始害怕她的心里对他并不是同等的感情。昨晚与她的情事依然是令人激动的完美。但他却从来没有在情浓之际听到她对他说过一次甜蜜的情话。他可以理解为她的害羞，但是再害羞的人，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每当他想起那次她莫名其妙的崩溃，还有逃避的眼神，他的心里就会隐隐地不安。他知道，她还没有完全对他敞开她的心。

所以这一次花漾对卫星海的压迫，正好击中了他的软弱。他害怕在这个时候发生变动。与其说是担忧公司的将来，不如说是担忧自己与明珠之间的将来。

但他是不会问明珠，她是否爱他。如果她不自已说出来，他也永远不会问。有些事情，不去问，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

卫星海权衡所有，最后还是决定保住蝶衣媚影，维持公司目前的状态。

他得早做打算，在资金方面做好准备，以防败诉后公司陷入资金危机。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的朋友大多像他一样，不是小公司就是普通工薪阶层，没有谁是百万富翁。家里也是帮不上忙。父母都是工人，现在就拿着退休金过日子。而哥哥也只是个普通白领，还有自己的小家庭要顾，当然也不能给他负担。如此排查下来，能够帮上忙的人并不多。不过估计要借个十几二十万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的话，就把房子和车子抵押了，应付这难关。卫星海如此细细思索后，心里便安稳了下来。他决定就这样雷打不动，等花漾出牌了。

“你确定要拒绝我的好意吗？”潘永年眼神阴深，皮笑肉不笑地说。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我还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经营我的公司。虽然小，但我也知足了。”卫星海态度恭谦地说。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潘永年哼哼地冷笑起来。

卫星海说声告辞，转身离开。他不用回头也可以感觉到潘永年那寒若冰霜的目光。但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卫星海的意料。

就在卫星海铆足了力气，接下花漾服饰状告蝶衣媚影服装外观侵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之际，蝶衣媚影的工厂竟然突然被消防部门查封，理由是工厂存在严重的火灾隐患。工厂被迫停工，几千件的未完成的衣服不得不临时外发加工，以赶上交货时间。一时卫星海是四处警报，分身乏术。

明珠在家里守到晚上1点，才听到卫星开门进来。她赶紧迎上去，拿了拖鞋给他换，她一边把他的鞋子放好一边问：“今天怎么又这么晚？工厂那边很麻烦吗？”

卫星海对她挤出笑容，说：“还好，就是事多了点。我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明后天再去跟一下就可以了。你怎么还不睡？不用等我的。”

“工厂那边明天我去帮你跟吧，你不要太累了。”明珠担心地说。

“也好，你细心，去看着我放心。就是怕你太累。临时找的加工厂，太容易出问题了。”卫星海眉头还是不由皱了一下，叹口气。

“没事。跟单我在行。以前我经常为了赶货三更半夜也去守，这真不算什么……只是，现在公司这样，我担心你……”明珠忧心地说。她真的恨死了那个该死的潘永年，怎么那样小气恶毒呢！赔礼道歉不行，直接调解也不肯，竟然开出天价的赔偿要求，想把蝶衣媚影往死里逼。

“没事。这些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不要太担心。就是损失一些钱而已，呵。”卫星海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

卫星海想不通，工厂的消防检查早在前段时间就通过的了，怎么现在又说不合格呢，而且竟然还被查封，这也太夸张太莫名其妙了吧！

第二天上午去法院碰到潘永年，卫星海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潘永年一看到卫星海，就露出邪恶的笑容，装作关心地说：“我的一个在消防部门的朋友说，你家的工厂消防不合格啊。听说要整改一段时间，真是太辛苦你了！哈哈哈……”卫星海不由握紧了拳头，一双英目几乎能喷出火来。原来是他搞的鬼！真是卑鄙无耻！看着他嚣张跋扈地大笑着远去，卫星海在心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他就不相信了，潘永年用这种卑鄙手段就真的可以把自己打败了！

明珠去了跟单。还好，事情还不算太糟。卫星海找了一个在质量把关方面很不错的加工厂，所以明珠并不需要太多精力去跟守。她在空闲的时候跟一个原来的工厂的同事聊天，才知道工厂这次遭到查封，竟然是因为有人搞鬼。明珠头都大了，心想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要把蝶衣媚影逼上绝路！明珠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是做了一连串的恶梦。

她忧心忡忡地回到公司，正想抓紧时间完成其他工作。忽然何姐过来说：“小叶，外面有人找你。”她的表情有些怪异，似乎来的人很特殊。

明珠哦了一声，赶紧出去。心里狐疑，谁会来这里找她呢？

当她看到来人是谁时，顿时愣住了。竟然是潘永年的那个手下！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不好意思我很忙，麻烦尽快说。”她冷冷地说。

“呵呵，叶小姐好像对我挺有敌意的，为什么啊？我对你可没有恶意哦。相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呵呵笑道。眉眼中所露出的神色就跟他的老大一样，不怀好意。

“什么好消息？”明珠不耐烦地问。她是真的急，有很多事情要做。

“上次我们老板不是想请你去我们公司吗，这次他让我给你带一份合同，你可以看看，我们的待遇可是非常好的！”他笑容满脸地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明珠。

明珠没有接，而是生气地说：“你们公司怎么这样呢？这好像没什么行业道德吧？一边跟我们老板打官司，一边又来挖他的墙角！”

那人目光中闪过一丝猥琐，笑了：“你怎么这么关心你的老板？你一个打工的，有一份好工作不应该是最重要的吗？他的公司如果倒闭了，你总得找一份新的工作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话呢？我们公司才不会倒闭！我就喜欢在这里工作，你们公司条件再好，总觉得不是个人呆的地方！老板那么刻薄，得理不饶人，还贪心想要那么多赔偿，这可不是什么善人之举！”明珠气愤极了。

“哈，你同我说也没用。我们老板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们公司肯定是要倒闭的。你们的工厂现在不是被查封了吗，哈，估计想要再开很难喽。那些申请估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受理……”他得意洋洋地说。

明珠呆住了，她不明白。“你怎么知道？而且，工厂明明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开？”

“因为有人不想让你们老板做了啊。这你还不懂！所以我才劝你早点择高枝！”他笑道。

“你可以再说明白些吗？谁不想让我们老板做？你们吗？”明珠震惊了。

“呵呵，你说呢？”那人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明珠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我想跟你去你们公司看看，可以吗？”明珠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终于说。

“哦，当然可以。我们公司的条件比这里可好多了！你看了就知道你有多幸运！”那人得意地说。

明珠想也没想就跟着他上了车。

然而上了车，明珠就后悔了。她是一时气愤，才想要去找潘永年理论，可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到底算老几。而且这样冒冒然去找他，又能有什么用？她只是受不了那个恶人竟然如此对待卫星海，心里忽然就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愤慨，那种感觉就像看到自己的亲人竟然无端被人伤害，让她忍无可忍，恨不得冲上去。

那人把明珠带到潘永年的办公室门口，说：“他就在里面等你，你赶紧进去吧。其实你跟我们公司的设计师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我们老总对你这么重视，你就知足吧！不要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

明珠没理他，而是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推门进去。

“哦，是小叶过来了！快来坐下！”潘永年一副和蔼热情的模样，对明珠点头示意。

明珠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

“那么，你现在是想来跟我签合同的吗？”潘永年怀疑地看着她脸上过于凝重的表情，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在潘总面前说话，但是因为太气愤了，所以就来了。”明珠冷冷地说。

潘永年浓眉一扬，哦了一声，感兴趣地看着她。

“我刚得知，您竟然动用关系，把我们的工厂给查封了。这是为什么呢？我们公司是对您做错了一件事，但是用得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潘永年笑了，又是一个天真的年轻人啊。“呵呵，我一直就觉得小叶似乎对你的老板特别忠诚。我想问一句，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关系？如果你是他的情人，那我觉得，你也许也是有点资格同我说话的。因为你可能可以帮我劝劝他。”

明珠红了脸，但她没有退却：“你想要我劝说他什么？”

“我本来好言好语给他提了建议，想请你们蝶衣媚影加入我们公司，但是他却拒绝了我的好意。”

“就这样？”明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心里全部的疑问忽然就解开了。怪不得那天他在公司的行为那么奇怪，原来一开始就奔着这个去的。所以卫星海才会说他“打得好算盘”！而他现在想把自己挖过来，也是为了给卫星海制造更多的打击！

“就这样。叶小姐能帮我想想办法吗，劝劝他。何苦跟我斗得伤筋断骨的，得不偿失。他如果来我这里，我可以给他一个高职位，让他帮我管几个品牌，他以后的发展前景肯定比现在更广阔！而我也可以成为广州最好的服饰公司，统领整个行业！”潘永年就像一个幻想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的贪婪之徒，让明珠目瞪口呆。

“他如果拒绝你，就说明他不愿意。为什么你要强人所难呢？”

“我不是强人所难，我是看得起他！你这个小姑娘，想法还是太幼稚。”明珠语气中的不尊重让潘永年感到有些不悦。

“那你现在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愿意，你就要让他没有立足之地吗？”明珠笑了。她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事情！

“呵，也谈不上吧。那我现在也没对他怎样，就是想要回我的补偿而已。”潘永年哈哈笑道。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女孩，竟然在跟他大谈道理，真是老虎嘴巴上捋须，让人佩服她的无知无畏。

“你这是不正当竞争。”明珠冷冷地说。

“那你要去告我吗，小姑娘？”潘永年好笑了。

“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觉得，怎么你堂堂一个长辈，而且也是行业老大，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逼迫一个不起眼的后生晚辈，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让人不耻？”明珠带着气说。她确实还是太年轻了，她不知道这一番话对于潘永年来说，就像是在听孔夫子在讲笑话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