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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9 再见,我的宝贝

她以为,她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点点,可现实却血淋淋地告诉她,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若干日后,黎美洙每月都很准时到的“亲戚”居然没有到。

她有些慌了,觉得不大可能,为了让自己放心,就去药店里买了验孕棒,按步骤与说明,惊愕地发现有两条红线。她不敢相信,便又跑去买了一根,结果还是一样。她怕这验孕棒有什么质量问题,便只身来到医院。

妇产科的外厅坐着等妻子或者女朋友的男人,内室的B超室和诊断室挤满了人,在门诊室外等了好久才轮到她。医生问她了一些常规性问题,就给她开了检验单。

一切都很平常,只是看到病历,她有些心虚,因为名字是假的。

她交了费后,去检验室,医生给了她一个透明的小杯子,让她去厕所采取原料。检查结果一会儿就出来了,医生在科室里喊:“刘利,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她走过去接过,还没看清单子,医生就说:“阳性。”

“阳性是什么意思?”

“你怀上了!”

“验尿就可以确定我有宝宝了吗?我还是不敢相信!”

医生说:“我给你开张验血单,你去验个血,一看就知道了。”

抽完血后,黎美洙的手按着棉团,按住冒着血的血口,看到医生在抽过的血瓶身上写上了编号,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拿结果?”

医生告诉她,半个小时后再来。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她等到7分钟的时候,听到里面在叫刘利。她傻了半秒,才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她去取结果,拿到单子她自然是看不懂的,只有拿给医生看,排着队站了半天才轮到她,医生只是把化验单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说:“怀上了。”

“不……不可能,我们是戴套的。”

“做的头一次戴了,接下来有没有?”医生非常自然地说,“那就是头一次的残留。精子是活的,没收拾干净,还是会被送进体内的,这是常识,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懂了呀!”

那天下午的太阳很烈,她浑浑噩噩回到家,就睡了过去。也许是累了,也许是疲了或者别的原因,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与她拥抱,在阳光底下,光明正大。她怀里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肉乎乎的小孩子,拉扯着两人的衣服,喊着爸爸妈妈,伸出手来让他们抱抱。她弯身抱起了孩子,他环手将她与孩子一起抱住。然后,大家甜蜜而温馨地紧紧依在一起。明明是个极度幸福的梦境,她竟哭着醒了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抽噎得无法呼吸。

是在做梦吧!怀宝宝也是假的吧!

一切都是她编织的梦境,她其实没有和熊逸上床,她其实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医院做检查也一定是假的,拿回来的病历也一定是假的!抽屉里没有,抽屉里肯定没有!

她像打了强力兴奋剂般打开床边的台灯,再把抽屉打开。那病历就方方正正地待在那里,残忍地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偏偏投胎到这里来?

孩子是不能要的,想做手术,医生让她空腹的时候再来,还让她找个人陪着。这个人除了熊逸,就找不到别人。

第二天早上,周五,黎美洙给熊逸打了电话。

她说:“喂,是我!”他“嗯”了一声,淡淡的,很是冷漠,大概是公共场合,他不知道怎样答话。她“呃”了一下,突然发现不知道怎样接下话茬。她有些紧张,说话时声带都有些紧。

“我想见你,你有时间吗?能出来见见面吗?”

他给她一句话是:“再说吧!我很忙,下个星期一或者星期二给你打电话。”

“那我等你!不过……你确定你要打给我吗?”

“嗯!”

“你不要骗我啊,上一次,我等你好久。”

“我打给你!”

“好,我等你!”

她没什么胃口,也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身体无力,常常睡不醒,也没有什么食欲,但为了宝宝,她强迫自己吃下去。她没有孕吐,没有明显的反应,大概是宝宝太小了,她就是觉得很困,身体有些胀。

满心的期待眼看就要落空了。

星期一,星期二……还有八分钟,就是午夜十二点,就是星期三了!长夜漫漫,如此难熬,手机放在床头,无半点音讯。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转眼到了周五……

“JUJU,这是这稿设计的修改意见!”

直属上司叫着她的英文名字将文件递到她的桌子上,一抬眼,惊骇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JUJU谁欺负你了?跟哥说,哥为你出气!”上司是个好人,一直像长辈一样关照她,一句安慰与关心的话,让她的眼泪更加泛滥。

因为,有个人,他也说过“哥”。他也说过的……

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她接过文件,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没有办法控制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她站起身来,挂着眼泪向外走去。

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莫名其妙地呆怔,莫名其妙地盯着一处,好像若有所思。可脑袋里一片空白,像在一片雪地里行走,一直走,一直走,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参照物,只有一片惊心怵目的雪白。流泪是无意识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好像失修的阀门,无法自已。

怎么办……

明明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不用想他了,不用指望了,可为什么好像陷入一片沼泽,越是挣扎着站起身来,越是陷入绝境。悲伤如黑得发臭的沼泥,已齐齐淹至她的胸口,让她动弹不得,直至窒息。

这心脏……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挖出来,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她怎样才能控制自己悲伤的情绪?明明知道这样对宝宝不好,可怎样才能让她停止哭泣?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变天下雨了。

黎美洙站在路边,却拦不到计程车。她没有带伞,拦车的地方也没有遮挡之物,她将包举到头顶,遮住米线般的雨丝,浑身湿透着等车,却等不到亮着“空车”的的士。

无奈之下顶雨前行一站路,路边有家孕育店,她忍不住走了进去,看到那些没有手掌大的小鞋子,真的好可爱哦!粉红粉红的小格子,还有一条粉红色的小丝带,打成了一个小蝴蝶结,鞋口那里还有蕾丝花边,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最喜欢粉红色了,简直就是一个蕾丝控。她开心地将鞋拿在手里,只觉得自己怀的宝宝是个小公主。

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是个女儿,因为做过胎梦,梦见自己吃了好多苹果,应该是女儿,没错了。

真希望女儿的眼睛像她,鼻子像她,嘴巴也像她……

没办法,谁让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巴比他漂亮,但身板得像他,因为他的身板还不错。

突然间想到,自己若是生了女儿,把她带到其他城市养大,她会不会在某一天遇到自己的亲哥哥?然后相爱,然后在某一天父母相见时,她惊然地发现她心上人的老爸居然是熊逸,她会不会浑身颤抖着退向门边,抱着门框仰天悲号,天啊啊啊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哇——

她忍不住笑出来,随后,却好像吃了很酸的东西,皱着脸哭了出来。

她想要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孩子!

可是,她在等他回电,然后一起杀死自己还在萌芽阶段的孩子。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嘶”了一声后,环抱自己,捋了捋胳膊,摸到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得快点回家,得洗个热水澡。

到隔壁店里买了一把雨伞,遮得住上面,却遮不住随风斜扫过来的雨线,牛仔裤都湿透了,像湿淋淋的塑料袋紧紧地贴着身体,毫不透气地裹着。

在这个路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拦到了车子,她瑟瑟发抖地坐了上去。她觉得自己的肚子很疼,好像有无形的手拉着子宫往下扯,更像不停积重翻滚的小水滴,岌岌可危,不停下坠,明明身体冷得发抖,但腹部却像火燎。

她惊慌地捂着肚子,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流了下来。

不——

不会的——

她惊慌地抬起头来看着车前的玻璃,看着玻璃上的划雨器一上一下。她害怕得心脏要跳进嗓子里。

“师……师傅,带我去医院,去医院啊!”

计程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心急如焚,却不敢急步前行。

到了急诊,医生问她什么症状,她欲哭无泪道:“我……我怀孕了……有……有……”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无助地起手去算,“快两个月了……我这几天受了点打击,心情很不好,我刚刚又淋了雨,我肚子好痛,我裤子上有血,刚刚去厕所,发现有血。”她顾不得这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在他面前急得快哭出来。

医生给她开了B超单,让她去照B超。她拿着单子不及细看,就去收费的窗**钱,递过去两百,里面的人找了她一些,她慌张得也没有细看,就一把接过钱,胡乱地塞进了包里。

做完B超,拿到结果,那些数据她忽略,因为看不懂,但是,上面写着“胎心未见”,她整个人都快疯了。

“我孩子怎么会没有胎心?他是不是没了?”医生镇定地扶扶眼镜说:“孩子还在长胎芽,50天到60天的时候,才可以测到胎心。你到第八周的时候再来复查一次。”

她慌乱的心算是稳定下来,医生职业性地问她:“你是打算保胎吧?”

她点头说:“保!”医生说你先打一针黄体酮。她没用过那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问:“什么?”

医生说:“保胎的,黄体酮!”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医生给她注射黄体酮后,她感觉肚子不是那么痛了。急诊科的医生要让她住院保胎,并告诉她头三个月胎儿着床不稳的话,很容易流产。

她怕这个孩子掉了,马上同意办理住院手续。拿着住院单,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我在干什么?我不是要堕胎吗?怎么慌乱无助的时候,选择保胎呢?

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哭着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知道,见血的那一刻,她快要疯了。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她下不了手,没办法送这孩子走。

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退到墙角,捂住了嘴巴哭,随后,收住了眼泪,捂着肚子,哽咽着微笑:“好吧,宝贝,既然来了,我们就一起坚强面对吧。”

黎美洙办好住院手续后,来到了住院部。医生给她安排了一间病房。她跟妈妈说参加一个聚会,大家都很高兴,所以,怕是回不来了。

她所在的这家医院根本没有病号服,除了热水瓶、床和被子是医院提供外,其余全是患者自备。

已到九点,三人间的病房里除了她和另外一个保胎的女人,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是这个女人的妈妈。不知道是婆婆还是亲妈,只是听那个女人叫她妈。

房间里有电视,悬空挂着,声音很小,小到不看字幕根本不知道上面的人在说什么。

看到黎美洙进来的时候,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说:“你怎么衣服头发是湿的啊?”黎美洙捋了捋湿掉的头发说:“外面雨大,淋了一会儿才买了把伞。”

“那快洗澡啊,着凉了,又不能瞎吃感冒药,你还得保胎呢!”

她奇怪地看着老妇人,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来保胎的?”老妇人说,住这一楼的都是保胎的。

“别湿着身子了,快去洗个澡吧。”

黎美洙应了一声,马上想到自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打开包包,取出钱包,拿起放在床边柜上的伞时,老妇人又说,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出去?

黎美洙说:“我没带衣服,我想出去买一套!”

老妇人说:“你这样子怎么出去啊?打电话让你老公和婆婆送啊!”

老公?婆婆?

她心酸地摇了摇脑袋:“算了,不方便!”

“这怎么能叫不方便呢?”老妇人提高音量说,“这说的什么话啊这是?你给谁怀孩子啊?来送衣服就是不方便了?你一个人住进来,也没见着他们送你来吧?”

“不是的!”她急于反驳,“我老公不是那样的人,我是出差到这里,他根本不在这里,是这样的不方便。”

“哦哦!”老妇人听后,表示明白,然后又说,“我这有刚买的内衣裤,你拿去用吧,睡衣的话,我媳妇有多的,你先穿着。”

“阿姨……”她眼眶一红,就要哭了。不是哭别的,而是哭……自打怀了这个孩子,就一直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不敢告诉妈妈!不敢告诉身边的人!还硬生生地哭了一个星期。

老公?!她这辈子都没有法子这么叫她宝宝的爸爸了!

老妇人在关心她,把她当成一个怀着宝宝的孕妇在关心,她竟为这小事情,哽咽着红了眼睛。

老妇人递过一套衣服说:“拿去吧,我啊,见不得别人哭鼻子,出门在外,又在同一间病房的,能关照就关照吧,我也不求什么感谢,只求我的小孙子没事就好。”

黎美洙表示感谢后,去洗了澡,顺便洗了衣服,打开洗手间的门,要晾在窗台的时候,老妇人抢过来说:“去躺着,我来!”

“谢谢!”老妇人说:“谢什么啊,这出门在外的……”

黎美洙躺在床上,才发现老妇人的媳妇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眯缝着,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说:“谢谢你的睡衣!”那女人只是冲她虚弱一笑,说:“没什么。”

躺在了床上,突然发现自己饿得慌,才发现紧张一阵子,自己什么都没有吃。她拿出电话,按了114,问里面的接线员肯德基的外卖电话是多少。刚挂了电话,却听老妇人说:“你都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吃那种垃圾食品?”

黎美洙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饿了……”

“那也不能吃这个啊!”老妇人说着,从床头拿出一个保温饭盒,说,“这里有汤,你先喝一点。”

黎美洙不知道接还是不接,老妇人捧着食盒说:“干净着呢,我媳妇吃什么吐什么,这汤根本没动过,我给你倒一碗,你先喝着。”

黎美洙感谢地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一次性碗,看着清汤淡水的,捧在手里,是温温的感觉,她含着碗沿抿了一口,发现这鸡汤很淡很好喝。

老妇人说:“放心大口地喝吧,不油腻,不会让你吐的!”

黎美洙说:“怀孕到现在,我还没有吐过,就是犯恶心,吞吞口水就咽下去了。”

“你几个月了?”黎美洙说:“快两个月了。”

“那得好好保着!”

“嗯!”说完,她笑了,坐在床头,背后靠被子和枕头,捧着碗喝着鸡汤。

房门被人推开了,黎美洙端着碗看到门外的男人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越过她的床,来到隔床的女人身边,关切地叫了一声“老婆”,那虚弱的女人便撑起身来,拉住男人的手,泪眼婆娑地叫着“老公”。

“老公,你怎么才来啊?我好害怕!”黎美洙看到那男人坐在床边拿起女人的手,安慰女人说:“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看着他们紧紧相握在一起的手,看着她半坐起来依在他的怀里,看着她刚才明明很虚弱,现在却偎在老公怀里彻底地放开自己去寻找安慰……

男人抱着女人,用手摸着女人的肚子。她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

男人将耳朵贴在女人的肚子上,轻声安慰说“宝贝,老爸来了”的时候,她的手不由得抚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泪眼迷蒙,错觉那是熊逸和自己,但她知道,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熊逸……

她端着碗的手在微微颤抖,突然间就觉得什么东西往上涌,拼命地往下咽也咽不下去,她放下碗就趿了鞋子去洗手间的坐便器旁吐。

终于尝到孕吐的滋味,好像连胃液都吐出来了。她一直以为孕吐只是干呕,没想到是真吐,把胃都吐空了。

吐完第一次,嘴里全是又酸又苦的苦液,她咂巴下嘴巴,舌头的味蕾马上反感这恶心的苦味,不能吞进去,只想马上吐出来。刚吐了两口带苦水的唾液,马上又抑止不住翻腾的胃里东西泛滥成灾堆积上来,一张嘴,她“呕”的一声又吐了!

她吐得浑身发软,捧了几捧水漱口,对着洗脸盆上贴墙的镜子,看到自己吐得苍白的脸,要死不活,像缺了阳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哭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躺在病床上,只觉得心空得发慌。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平。

临近两个月的胎儿摸得到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却没有想到小小的刺激竟能将她打击得粉碎。

所谓的保胎,只是注射黄体酮,打完了后,就在床上静养。

人在住院的时候,是最脆弱的,受不了那种凄凉,受不了那种孤寂,受不了那种心酸,希望有人能看看自己。

更何况,这是正需要人安慰的时候。

想打熊逸电话,忍住。

想听熊逸的声音,忍住。

不可以打给他,因为晚上不方便。

他也根本不会接,接了也会含糊其词,何苦自取其辱?

黎美洙休息了一夜,一大早就从医院里出来,天有些阴,有些凉,她回去拿了些日常用品及换洗的衣服,用“出差”这个借口,很容易骗过黎方瑜。

方瑜相信美洙,只是在她临走前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她回首望向自己的母亲,笑得酸楚,说知道了!

也许黎方瑜对她是有母爱的,但这份爱里有份无法靠近的疏离,远远不如他们的母子情深。在这个家里,黎美洙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宝宝让她感受到了真正的血肉相连母子连心。她已经习惯跟他讲话了,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是她明白,每个小胎儿,从在母体里着床于子宫的第一天,就开始有了灵性。

回到医院,她躺下来,却发现自己无法静下心来。

在网上,通过朋友找到了新公司,在B市,对方开三千块钱一个月,说干得好,会加薪。可是,在房租都要两千多块的B市,她只有选择和人合租,才能勉强生活。

她怀着孩子,不可能像单身那样随便吃点什么就算了。

孩子先兆性流产,要定期产检,要住院观察。虽然手里有些积蓄可以应付些时日,可是,顺产一个孩子最少要三千,剖宫产要八千。

而后,她要是想请一个好一点的月嫂,孩子的用品尿不湿、衣服什么的……这样分摊下来,会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况且,没有准生证,更没有办法为宝宝上户口。幼儿园怎么办?念小学怎么办?还有……即使这些都有办法解决,怎么解决宝宝成长之路上爸爸的角色?

现在全部都是电脑档案,根本不像以前那样有疏漏。

未婚生子!

私生子!

要你,我会害了你!

不要你!可我又不甘心!这是我的宝宝,是我的宝宝!哪个当母亲的女人会主动地选择杀死自己的孩子?!

这是我的第一胎孩子,我真的很想要啊!

他马上就要长胎心了,他马上就……

在选择中徘徊,在脆弱中悲伤,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哪怕听听话筒里他的声息。

她打熊逸的电话,音乐响起,挂断。

再打,再挂。

再打,熊逸直接关机。

电脑系统的女声在电话里说,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心彻底凉了!好像刹那间经历绝对零度,没有了知觉。

这天晚上,黎美洙梦见自己挺着大肚子要生了,可是,医生不给她接生,说她没有准生证。她疼得死去活来,就是没有人给她接生。她疼得在床上翻滚,可没有人理会她。

她叫着熊逸的名字,看见他冷冷地站在床头,就是不靠过来。她伸手,望着他,求他找医生为她接生,他冷笑着,转身就走。

她哭着求他:“熊逸,救我,救宝宝。”

却见他转过身来一脚踹向她的肚子。

黎美洙猛然间醒过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头发已被汗浸湿,像海带一样湿而紧地贴着她的脸。她打开床头灯的按钮,想倒杯水喝,却不知怎的从床上摔下来,声音惊醒了病房里邻床的女人和她旁边的护理人。

护理人起身按灯,看到被子被黎美洙裹着,床上一半,地上一半,她捂着肚子呻吟,痛得睁不开眼睛。

护理人赶紧按了呼叫器,值班医生从外面跑了进来。医生把她扶上移动床,带她去做B超。凉冰的液体滑在肚子上,医生边在她的肚子上滚着B超手柄边说,胎囊滑落,已到子宫口,得做清宫手术!

她淌着眼泪躺在那张特殊的床上,任腿被医生分开。手背上点滴式的麻药已经起了作用,一边的心电仪在嘀嘀地响着。

她凄凉一笑,可怜的孩子,你终于走了,找个好人家投胎吧,千万不要再找像我这样的母亲了。眼皮开始很沉,有了睡意,总觉得……有双肉乎乎的小手在眼前晃动,她想去牵住这双小手,却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妈妈——

是谁在叫妈妈!声音脆脆的甜甜的,越来越远,远到像山谷的回声,再也听不到了。

好像睡了一觉,胎儿的胎囊就这样被人搅碎,用机械从体内吸了出来。

宝宝在体内,竟只待了短短的一个多月。

他还没来得及长胎心,更没来得及长成人形就没了!

手术后的黎美洙就那么坐着,呆呆地流眼泪,流到最后,一滴都流淌不出来。

她无法原谅自己。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宝宝!

罪恶感让她恨不能以死谢罪。

周一的时候,她来公司上班。她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到了,更有人惊愕地发现,她裁纸的时候,拿着裁纸刀挨上了自己的手腕。

“你这是在做什么?”同事把她的手按住,把刀抢了过来。

她木讷地转过脑袋,空洞的眼睛里不停地淌着眼泪。

“我没有干什么啊!”

“刀我们拿着,你要剪什么,裁什么,跟我们说,我们来做!”

他们以为她要自杀吗?

她刚刚是要自杀吗?

她没有想死的念头,只是想,这刀要是刺进熊逸的心脏,需要多长。

这念头好像一个脓包,里面堆积了对熊逸的怨气,孩子是击破脓包的最后一击,任伤口破裂,脓出疮口,沿路感染,四处蔓延。

周五这天,打熊逸的电话,他拒接。

黎美洙便给他发短信:“熊逸,我大姨妈没有来,都两个月了,我觉得不对劲!”

手里的电话马上振动起来,这是与他见面以来,从没有过的速度。

黎美洙的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又马上调整好情绪,楚楚可怜地接过了电话。她颤着声音“喂”了一声,脆弱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熊……逸……”她颤着声音快要哭出来,绝口不提他失约的事情,只是无助地说,“怎么办?我觉得不对劲,可我的大姨妈还没有来!”

熊逸“呃”了一声,沉默了一下,沉声问:“几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

“快两个月了?”

对啊!你对我不闻不问两个月了……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就是身体挺胀的!有些贪睡……”

“去医院了吗?”

她的声音快要哭出来:“没有……我害怕!”

他为难地在那头沉默,她听着他从电话里传来的呼吸声,楚楚可怜的表情刹那间在脸上变幻成一种极度冷血的冷笑!手无意识地摸上身边的墙,手指的指甲在水泥墙上划出四条白色的划痕,修好的指甲就此磨损折断,磨裂的断口,尖锐得像磨好的爪子,恨不能揭开所有的伪装,划开他的胸膛!

“你先别慌,先去买一张试纸看看!”

她“嗯”了一声,千回百转,声音顺婉依人。

“有了结果,一定要告诉我!”

“嗯!”

挂了电话她冷笑……

熊逸,你曾问我会不会后悔,我说我不会!而现在,将要后悔的人会是你。

周六一早,黎美洙给熊逸发短信。

“我……我买了试纸,上面有两条线啊,我怕有问题,我又去买了一根,可是结果还是一模一样的一深一浅的两条线啊!”

一深一浅表示早孕或者孕期较早,按正常时间算,试纸的颜色不可能存在浅色。黎美洙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露馅了,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熊逸慌了!

下午三点时分,电话振动,屏幕上显示着熊逸的名字。

电话不停地振动,不停地振动……

她冷笑着,恨得牙齿都咬碎了。

你慌了?

你知道我有了宝宝你就慌了?

哈!

不是不方便打电话吗?

不是说周六周日根本没有办法打的吗?

现在为什么有时间打电话了?

你不怕你老婆了?你就此方便了?

熊逸,你为什么不去死?!

周一早上,上班的路上,熊逸的电话打了过来。

接过电话,她“喂”了一声,只听得他在那头说:“你真的……有了?”

黎美洙马上很紧张地说:“怎么办……我现在很害怕!”

“第一次你吃了药,第二次我做了措施,怎么会有的呢?”

“我问过医生,医生说,第一回没有清理干净,又值女方危险期的话,是很容易受孕的。”

“我靠!”

她听出了他的懊恼。

“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她很有演戏天赋地吸了吸鼻子,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几个月了?”

“昨天……昨天是他整整两个月!”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是她不会再有想哭的感觉,而是带着哭腔,让人动容地说:“我会自己解决的,我不会让你有一点为难的!”

她料想他现在怕极了,他在电话里急切地想见她。

“我们见见面,电话里不好说,见了面再说,好吗?”

想见面?

“还是不要见了!”

“还是见一面吧,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一会儿去你那里,到了我打你电话!”

隐隐的恨意爬上了她的脸,牙根都要被她咬断了,但她却以很快的速度变幻成一副小鸟依人的无助样,带着颤音说:“好,那你到了就打我电话,我等你!”

等你!

如果那天你守约来了,我的孩子在意外中掉了,我绝然不会怪你。

可是,我现在好恨你!

熊逸在一个小时后赶了过来。

黎美洙从公司出来,向四周看去,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用手挡了挡眼睛,一阵风吹来,身体有了些许的凉意。

她刚刚掉了孩子,悲伤过度,更没有坐过月子,便畏冷和眼花。

她眯了眯眼睛,向一边走去,然后,身后有车驶过来,停在了她的身侧。她转首就看到他,然后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他准备带她出去,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不要出去,我出来的时候没有跟上司打招呼,我们……我们就在这里说吧。”

他叹了一口气,车子在车位停住。

“你打算怎么办?”

“和我一起去做掉吧!”

他看着她,她楚楚可怜地低下脑袋,微微一笑,演技逼真地抚摸着肚子,娇婉而伤怀地说:“真好!我们的宝贝……在离开之前,能见到你,真好!”她泪眼盈盈地看着他,欲语还休,眼里盈满眼泪,着实把他弄得心伤而愧疚。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让你上班的时间里特意赶来,真的很对不起。”

他皱紧了眉头,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指关节明显地鼓了起来。他说:“说傻话呢?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赶来,是因为我关心你。”

我们两个的事情?

因为我关心你?

为什么听着,就觉得浑身发冷?

流掉宝宝的那天晚上,她痛苦得流下眼泪,期待他看到来电显示后能打通电话来。她拿着电话想,熊逸晚上接电话不方便,但第二天无论如何都会打通电话来问一问。因为若不是有事,她不会找他的,他应该明白,他应该清楚,他应该知道她从来没有在四点以后给他打过电话。

所以……她睁着眼睛等天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到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四十分。她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来电提醒里有没有关于他的讯息,可是,没有!

她拿着电话等了一天,想等他对她的这份“在意”,哪怕一点,妄想只要一点点,可是他没有。

整整两个月了,她都没有收到他的一条短信和一通电话来问问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知道她“怀”了宝宝,他一反常态,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了过来,又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若是那天晚上,他这样关心她,她一定会感动。可是现在,她的内心没有感动,只有冷讽和苍凉。

“总之,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她扬起脸来看着他,说,“宝宝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了!”说完,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那笑让人酸楚,明明……眼底含着翻滚的眼泪,她竟这般笑了出来。

“你解决?你能怎样解决?”

“我打算星期五去医院,请两天假就可以了!”

“星期五是吧?我去请假……”

她顿时转过来,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你陪我?”

“对!”

他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一定要陪你去!”

听到这话她应该是什么感觉?她该有什么反应?

熊逸的脸上写满忧郁还有担心,她居然没有一点感动,只觉得他说得比唱得好听。

你请假陪我去堕胎,那么我养身体的那一个月,你又会在哪里?

“不行,我不能让你陪我去!”

“为什么?”

“因为人多眼杂,会有熟人看到!”

他沉默了,从车子的置物台上拿出一包烟,用手夹了出来,再用打火机点上。

“我不能害你……”她哽咽着说,“你能来,能让可怜的小家伙看看你,就够了。本� �……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可是我就想在他走之前,能见见你,因为……是我们两个把他带来的。在他走之前,我想让他见见你……”

以为这是在演戏,但一提到宝宝,才发现高估了自己,宝宝两个字,痛得她眼泪真的掉了出来。

她心痛得没有办法缓解,看到他逃避而不敢面对又懊恼的样子,她轻叹一口气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们的孩子太可怜了!”

流产那一夜的记忆袭上心头,黎美洙无法忘记小腹坠痛身体流血的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他发现了,他把手里的烟头丢出窗外,伸过手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用手心将其包住。

“你是不是故意装出坚强的样子?你是不是根本没有这么坚强,你是故意装的?”

“我没有!”他说话的时候,将包住她手的手向他那边带了带,她抗拒地将手拉回原位。

“不行,我一定要陪你去!”

“不用了,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他突然冲着她大吼,“是我们两个的事情,让我们两个一起解决,别把事情都往你一个人的身上背好不好?”

“我说了,我不用你管!”

他猛地抽手将她的手放开,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心很疼啊!你星期五给我电话,星期六告诉我你有了,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怎么熬的?怎么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等到星期一跟你联系?”

你终于体会到我三番五次等你的心情了吗?

你终于明白等待的感觉不是人过的日子了吗?

黎美洙心底的寒意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消化得开,她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内心一处冰融化成水。

看着熊逸憔悴的脸,她最开始的快意感成倍地减少,她无法彻底恨他,却真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心软,为什么要心疼,为什么脑海里有个声音疯狂地叫嚷着让她放弃?

你真的关心我吗?

我想相信你!可我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

我们的第一次,我曾告诉你,我是安全期,即使我算错了,你一样不信我,追着将药送过来。

我以前极度相信你,没有半点怀疑。而现在,为什么你说什么我都不信,甚至会想到,你就是想亲眼看到麻烦解决掉,就是想亲自将我押上人流床,如果可以的话,你会亲自操起工具,伸入我的体内,将我的孩子搅碎!

说关心,说一定要陪我去医院,在我心里,你就是不放心,你就是怕我任性,怕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对你,竟没有除此之外的第二个想法!

黎美洙没有办法再相信他,面对他的“关心”,好像面对一个持刀逼近的刽子手,这刀抹了蜜,这刀涂了毒,一步一步将她逼进绝路,但她依然说着好听的话语。

可是,为什么会这般难受?

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她的内心确实暗爽了一把,可是,随之而来的心痛感,好像喷薄而出的岩浆。

黎美洙,你到底在干什么?放过他吧,不要折磨他了,把真相都告诉他吧,这报复的游戏玩得人太心伤了。

有必要这样做吗?黎美洙突然发现自己很可怕。

想到他的拥抱,想到很亲密地拥有过彼此,想到他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想到他是自己未出生孩子的父亲,她竖起的仇恨之墙顷刻间倒塌。

她真的很恨他,可是,面对他的时候,真的没有办法恨。看到他憔悴的样子,她居然有些恨自己。

她怎么能狠下心来,把这个男人整成这样?

他问她是不是故作坚强?

是的,是的!

其实他问出这句话时,她就开始动摇。面对这个男人,她不想装了,不想报复了,想告诉他一切,因为太多的事情压在心底……

“其实我骗了你……”她抽泣着说,“我是第一次,那天和你,是我的第一次……”

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出血,我只知道,我很难过,所以,我不停地问你的感觉。我想你有经验,你会感觉得出来。你说我很生涩,你说你感觉到我没有经验,但是……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我是第一次吗?!”

他愣了,随后看着她,目光是不可思议的惊喜。

她真的没有看错,是惊喜,惊喜到展开手臂,一把将她抱住。他察觉到自己的得意忘形,居然用叹息声把惊喜掩住,居然在她耳边说:“是不是第一次都没有关系,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

不在意是什么意思?

黎美洙若是趁这个机会扑进他的怀里,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再柔情万分地仰起脸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在意,因为只要是我,即使跟很多男人上过床,你也不会在意……”的话,会发生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偏偏她高估了自己的演技,低估了自己的爱情,不懂爱得越深越在意,更不懂女人只有在不爱或者别有所图的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地算计一个男人。

所以,他搂着她,让她贴近自己的身体时,她僵着不肯贴近。

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他再也不可能拥有她,再也不可能拉近彼此的距离,于是懊恼地放开手,问她:“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咬着牙,拳头恨得攥了起来。

他还在追问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痛得无法呼吸,转首看他时眼底带着恨意,原来他也知道他做得很过分,原来他也知道他做得引人愤恨,他全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这个男人他清醒得很,清醒得让她眼底的恨意更深地蒙上一层。她可悲地想到,若是在旧社会,未婚有孕的她被人架柴绑火堆上时,即使她痛得把牙咬碎了,他也不会从人群里站出来吧?

他竟给她如此心寒的假想,她意识到他根本不值得她飞蛾扑火一般去爱。

更寒心的是……

“既然这么恨我,你为什么要跟我上床?”

他突然冒出这样的话,这话像刀,刺入心脏,痛得她没有办法招架。

她痛苦地喊:“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跟你上过床,我从来都没有后悔把第一次给你……”

“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情愿不要!”他以更大的声音喊了出来,她后面那句“别说这样的话让我难堪”死死地堵了回去。

黎美洙不信地看着熊逸的脸,目光绝望,好像第一次认清这个人。心底破了一个洞,悲凉的笑浮在了她的脸上。

“呵,是吗?”她凄楚地笑了一下,笑得绝望而自嘲,喃喃自语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黎美洙转身拉了车门,就要下车,手被熊逸死死攥住。

“放手!”她并没有转过头,手却被他扯住。

“我不想再见到你!”

“是不是以后不要见面了?”

“对,再也不见,死了都不见!”

他求她:“你听我说完你再走!”她停止了挣扎,想听听他会对她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手放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说:“我承认,我承认我对你……对你有欲望!”

“我那天原本是想把你送到公司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中途改变了主意。其实我只想见见你,我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和你……我根本不想……是你……我……”

他一字一顿,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想的不是安慰她,不是让她好受一点,而是一字一句地刺激她。那句话的言下之意是,我根本不想跟你上床,是你勾引我,是你勾引我的!我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如果不是你犯贱,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更没有料到,他这个时候居然捂住额头,痛苦地暴出一句:“你和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呵!不对?

你脱衣服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这不对?你在我找借口放你走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到这不对?

流产的黎美洙承受着丧子之痛,还要承受他无端的指责!就算她骗了他,就算他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没有了,但为什么要对她说这样的话?

熊逸,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下贱过,下贱得让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在他说话的时候,她深深地看着他,发现这个熊逸和记忆中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以前的熊逸眼睛透着阳光的温暖,而这一个只让人感到阴冷和晦暗,浑身发冷。

她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对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她不禁自问:黎美洙,眼前的这个男人,你确定……他是你深爱过的那一个吗?

她看向了熊逸,心中百转千回,却发不出一声言语。什么东西堵在了心口,想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想质问,也质问不出一语。

百口莫辩,伤心欲绝,心中堵的那口气,堵得让她内心渗血。

黎美洙转身拉门锁,熊逸使力将她扯住。

眼泪漫出眼底,酸楚堵住了嗓子,心酸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他却死死拉住她的手。

“放手!”

“听我说完!”

“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

她扳着他的手指,他攥得很紧,紧得她怎么都掰不开。

熊逸……我真正需要你抓住我的手,让你相信我时,你从来没有这样抓住过!

她狠命地扯着手:“你放开,你再不放,我就把孩子生下来,丢在你家门口,饿死了冻死了也是你的事,你让我选择孩子的死活,我就让你尝尝选择他去留的痛苦!”

他愣住,不信地看着她,她红着眼睛看着他:“以为我在开玩笑吗?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真的生下来,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他松手,她拉门下车,他不甘心地从车里追了出来,一边急步追赶,一边问:“你是不是很恨我,你是不是恨我?”

她站住,赌气似的喊出来:“我不恨你,我喜欢你,我这辈子用尽全力地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没有办法喜欢第二个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了没有?”

“你冷静一点,我们回到车上好好谈谈好不好?”

“不好!”

“你听我说……”

“你别再跟着我,你再跟着我,我就嚷得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别逼我!逼急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放弃了追赶,她伤心地走远,再也没有回头。

这报复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游魂。

行至一家甜品店,突然觉得有些饿,她便进去,买了一个纸杯蛋糕,一个起司,还有一杯奶酪。付款后,将它们放置在端盘里,拿到临窗的桌子,落座时,透过透明的玻璃墙,远远地看到妈妈带着小弟和两个人交谈。好像已经谈了很久,等她看过去时,他们已经挥手道别了。

那两个人……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和妈妈年龄相仿的女人。她们迎面而来,推门进入了美洙所在的蛋糕店。她们买好蛋糕,端着端盘,来到了美洙的临桌。

她不认识她们,从来没见过。她们一定也不认识她,但是,认识她的妈妈。

只见到她们落座后,穿黑衣服的女人问:“你说刚才那个是你同学?我们这一辈人都抱孙子了,她儿子怎么还那么小啊?”

穿棕衣的女人说:“她啊?她是我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被人**过。”

“什么?!”黑衣女人大吃一惊,棕衣女人压低了声音,却依然能让美洙听到。

“她念大学那会儿,可漂亮了,追她的人一长排。她跟一个学生会的干部谈恋爱,有一天晚上,在校外约会的时候,遇到流氓,好几个人,把她那个了。”

“那个学生会的干部呢?”

“跑了啊!听说,当场腿软,吓得屁滚尿流逃跑了。那几个人糟蹋她,整整一晚,第二天,她回来的时候,几次想死,都被我们救下了。后来,怀孕了,还是我带她去医院的,人家不肯给她打胎。”

“为什么啊?”

“我们那个年代,没有证明信,谁敢给你做手术?这种事情,她也不敢报案,她要是敢报案,她就没活路了,被强X的女人没人会给好脸色。这样的女人就是嫁人,被老公知道了,也会被老公打得很惨,何况她是被**的。为了流产,她什么剧烈运动都做了,乱跑乱蹦,还故意从楼梯滚下来,那孩子都没掉,后来学校发现了,把她开除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那孩子生了还是掉了……”

“我觉得应该掉了,这样的孩子不能留啊……”

黎美洙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瞬间空白……她该有什么反应呢?将手里的蛋糕丢过去?大吼,我不是杂种?

可她分明就是!

身世之谜就像珍珑棋局一样被解开了,最悲伤的时刻,她却绝望得笑了出来。原来黎方瑜并不是因为爱,因为不舍,而留她一条活路,而是因为打不掉。她冷落她,不愿意抱她,甚至别人欺负她,骂她杂种的时候,她都没有出面保护她,是因为别人折磨她的时候,折磨的是那几个男人之一的贱种。

她曾好笑地欺骗舒野,说自己父母离异,还曾好笑地想,电视剧和生活中,总有某个人的孩子得了白血病,那个人找到被自己辜负过的子女,求她们捐髓救命。

她也希望抛弃自己的生父的孩子也得白血病,或者肾衰竭,不得已找到她,她愿意捐髓,愿意捐肾,能捐的都捐。只要让她见见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什么都愿意。

可真相却是如此残忍,凌迟般残忍,血淋淋的,如刀片一片片地割着她的身体。

小时候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母亲的眼底对她除了冷漠,还有隐隐的恨意,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以为,她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上,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男人对方瑜就像熊逸对她一般,只是在床上给予了片刻温存,可至少也有分毫爱意。

可现实却血淋淋地告诉她,没有,没有,完全没有!

她捂住了胸口,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儿时,小同学们的嘲笑又刺入耳底。

“九十八合一,左禾右中!”

她只感到心脏好像在针尖上跳动。

她应该哭的。

可是,她竟带着惨然,带着绝望及自嘲,心酸地笑了出来。

想哭,可是,早已没有了眼泪。

大音希声,大悲无泪,她竟生生地体验了这个道理,深刻透顶,刻骨铭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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