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度假村已是晚上八点多。行至宿舍门口，君泽忽然停住了脚步，对程曦说：“我要去趟村长家，你先休息。”

“这个点说不定村长已经睡了，还是明天再去吧。”三参岛上公共照明设施欠缺，加上接连发生的凶案，让程曦不放心君泽一个人走夜路。

“有些事情我想不明白，必须去问一下村长。”关于三十年前陈家媳妇出轨被沉海事件，君泽需要了解更多的细节。

“那我陪你一起去。”程曦毫不犹豫地说。

君泽本想拒绝，但看程曦表情坚定，也只好答应。

两人行至度假村后门，此时大门已经关闭，程曦和君泽来到门卫室，敲了几声门后，就听门内传来了女人的声音：“谁啊？等等。”

这个声音的出现让程曦和君泽有些吃惊。

程曦轻声说：“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女人在康师傅屋里？”

话音落下，门打开了，是陈长生的妻子。君泽迅速往屋内瞄了一眼，视线落到床上，只见床上被子鼓起，一个短发的人背对着门，睡在床上。

“君副总、程小姐，你们有什么事吗？”陈妻问。

“我们想要出去，麻烦让康师傅开一下门。”君泽说。

“他晚饭后人忽然有些不舒服，上床休息了，我帮你开门吧。”

“你会？”君泽有些诧异。

“我看康叔操作过。”说着陈妻迅速走到靠窗的办公桌旁，按下桌上的一个按钮，铁拉门缓缓打开。

“谢谢。”君泽问陈妻道，“你的孩子呢，也跟你一起过来照顾康师傅吗？”

君泽看见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陈妻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就听她说：“孩子在家里，我是在他们睡下后过来的。”

“真是辛苦你了，那我们先走了。”君泽说罢，和程曦一起离开了门卫室。

月光下，两人借着应急灯的光亮，走在海岛起伏的土路上。

“在想什么呢？”程曦发现，离开度假村后君泽就一直沉默。

“陈长生的老婆为什么会在康师傅的住处。”君泽轻声应道。

程曦咬着唇，沉默了片刻后，扭头对君泽说：“有个传闻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是关于陈长生老婆跟康师傅的。”

“你是说他们有一腿的谣言？”

“看来你是不相信了。”“谣言”两个字说明了君泽的态度。

“难道我该相信吗？”君泽的话像是在问程曦，其实是在问自己。

“我本来想也不相信的，但今晚所见，让我不禁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程曦忍不住对君泽念叨了句，“一个女人将孩子放下，跑来一个寡居的男人家里，而那个男人还躺在床上......要说他们没什么，真的让人无法相信。”

君泽没有回应程曦的话，长久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道：“走，先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君泽没有说，只是加快了脚步，程曦紧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大约半小时，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屋前，程曦认出这是陈长生的家，陈长生在世的时候，她跟君泽来探过病，她对这个地方还是有印象的。

“我想，你应该不是单纯来求证陈长生老婆的话吧？”程曦不认为君泽是八卦的人，他来陈家一定有目的。

“小声点。”君泽压低声音对程曦说了句，然后轻手轻脚地顺着石屋的外墙，往屋后绕。

程曦跟在他的身后，才走到石屋的中段，忽然从屋后传为一阵“沙沙”声。

君泽神情一凝，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程曦紧跟着他来到屋后。“发现什么了？”

君泽没有回答，站在墙头往屋后张望，他发现陈家后面是一片灌木丛，杂草长得足有一人高，他举着应急灯往灌木丛中探照，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刚才是他听错了？

“你有没有听到‘沙沙’的声音？”君泽问程曦。

“不就是风吹草子的声音嘛。”

“不，是鞋子踩过草叶的声音。”

“难道有人在窥视我们？”程曦一惊，

君泽摇了摇头。“是躲在陈家里的人在听到我们的声音后逃跑了。”

“你是说，这房子里除了孩子，还有其他人？”

“我不知道孩子在不在屋里，但肯定有大人在。走，我们先去村长家，边走边说......”说着话君泽正要离开，手里应急灯的光亮扫过墙壁，忽然墙缝里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君泽将亮光对准那个小东西，将它从墙缝里取下，原来是一根蓑草。他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大厨被杀的那个山洞，当时他在洞内的血泊中也发现了一根蓑草，难道......

这时程曦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发现什么了？”

君泽将蓑草递到她的跟前。

“有点眼熟......这是什么？”程曦盯着蓑草看，一时没有认出来。

“这是编制蓑衣用的蓑草。”君泽扭头，目光扫了一眼四周，接着又回到手上，“我想这蓑草应该是刚才那人留下的。”

“难道那人身上穿着蓑衣？现在并没有下雨，他却穿着蓑衣出门，明显是在刻意遮挡自己的样貌。”

“走吧，边走边说。”两人走回主路，君泽开口，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程曦，“我在大厨被害的第一现场发现过一根蓑草，应该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蓑草在陈家的出现，以及今晚陈长生老婆的表现，不禁让我怀疑起这个女人，还有和她相关的人员。”

“你是指陈长生老婆和康师傅涉及凶案的嫌疑？可是起先陈长生老婆的言行很正常，你是看出了什么猫腻，怎么会忽然跑来陈家的？”程曦问。

“我看过陈长生老婆对待孩子的态度，我不认为像她这样一个尽责的母亲，会将两个年幼的孩子放在家里，去照顾一个与自己并无亲缘关系的老人，而且是在她与康师傅暧昧谣言盛传的现在，所以我认为，陈长生老婆对我们说谎了。”君泽接着说道，“她说康师傅晚饭后身体不舒服，三参岛上的人一般六点前后吃晚饭，而我们离开度假村是已经八点多，除非陈长生老婆跟康师傅一起吃的晚饭，否则她是不会知道康师傅身体不舒服的，因为我不认为，康师傅会将自己的身体状况通知陈长生老婆，让她过去照顾他，因为康师傅必须避嫌，除非他们之间真的有暧昧。

再则，我也不认为康师傅真的身体不舒服，你发现没有，康师傅的床头连一杯水都没有，病人是需要喝水的，没有水，没有药，没有毛巾......这不是照顾病人该有的状态。”

“这么说来，她去找康师傅定有不可告人的隐情。”程曦满心疑惑，扭头看着君泽问，“你猜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我现在还无法知道，今晚陈长生老婆去找康师傅到底是为了什么......”君泽的声音渐轻，目光变得若有所思。

“你突然改变路线去陈家，就是为了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吧。”程曦说。

君泽从思绪中抬起头。“我知道陈长生老婆不是会轻易放下孩子的人，我想她的孩子要么在家中有人照顾，要么就是被她送到亲朋家，托给别人照顾了。我本来想假借看望员工遗孤的名义，探一下是什么人帮她照顾孩子，在怀疑陈长生老婆与康师傅可能与凶案有关的这个时候，我需要知道所有与他们来往密切的人。”

“刚才从陈家跑出来的那个人，他心虚的表现，及古怪的装扮，足以证明你对陈长生老婆的怀疑。”程曦说道。

“那是个意外收获。”君泽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在哑巴失踪的现在，所有可能与案子有关的人的可疑行动，都值的我们去注意。”

“你不会是在怀疑哑巴跟他们有关系吧？”程曦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甚至想，那个逃离陈有的人会不会就是失踪的哑巴，因为蓑草的出现让她想起，大厨被害的第一现场就在哑巴所居住的烂石崖。

“时间点上太巧了，赵队长他们刚到度假村，哑巴就跑了，哑巴刚跑了，陈长生老婆和康师傅就出现怪异的举动，而且康师傅身为门卫，他能第一时间知道警察的到来，他的确具备给哑巴通风报信的条件。”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哑巴呢？我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程曦一脸的困惑，“至少从明面上看，康师傅跟几个受害人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三十年前，康师傅的妻子在陈家媳妇被害身亡后不久也发生意外死亡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像，但我总觉得康师傅妻子的死亡没那么简单，所以康师傅与几个被害人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恩怨情仇，目前还不好说。”

程曦沉默着，慢慢悄化君泽的话，片刻后她重新开口问道：“起先去哑巴家，我看你盯着他家的土灶看了半天，然后回了度假村，便说要去找村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有没有发现哑巴家很整洁？”君泽说。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问过人力资源部，哑巴今天轮休，而你告诉我，有人在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看见哑巴离开，如果他是得知警察来找他后匆忙离开的，他家就不会那么整洁，特别是他离开的时间正好是饭点，他家的土灶不可能一丝做饭都没有。”

“这样说来他是有准备地离开的，只是刚好警察来了。”程曦喃喃道。

“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哑巴一定是知道自己迟早会露出马脚，所以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而他的同伙给他提供了离开的时机与路线。”

“而你认为康师傅就是这个给哑巴提供时机与路线的人？”

“目前看，他最可疑。”

......

说话间，两人到了村长家。

透过窗户，君泽看见屋内灯还亮着，于是敲了敲门。

“谁啊？”伴随着问话，一阵拖鞋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紧接着门打开了，开门的人是村长老婆。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们，我来找村长。”君泽对村长的老婆说。

“进来吧，我叫阿海下楼。”

村长老婆将君泽和程曦迎进门，然后跑到楼梯口，喊了一声“阿海，来客人了”，接着便进了厨房给君泽和程曦泡茶。

茶水刚端上桌，村长便出现了，只见他穿着棉拖鞋，身上披着一件棉大衣，应该是已经上床休息。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说着话，君泽站起身。

“没事没事，我睡得比较晚。”村长伸手示意君泽入座，然后自己也在桌旁座下，“不知道君副总晚上来找，有什么事？”

“我是来打听一下，上次托你问的事情不知道有结果了没？”

“你是说三十年前陈家媳妇的事？”

“是的。”君泽点了点头。

“事情过去太长时间了，很多当年事情的亲历者都已经不在人世。”村长拉了拉衣服，将身体裹紧，抵挡夜晚的寒风，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问到了一些细节，当年陈家媳妇的姘头叫‘阿风’，具体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而康师傅的老婆是刮台风的时候，被折断的大树压死的。”

君泽接着问道：“村长，我知道当年生人祭的操纵者是当时的村长陈明亮和龙王庙的庙住煌永，也就是李大鹏，而当年的玄一是龙王庙的一名小道士，不知道玄一是否参与了生人祭。”

“这个我不清楚，现在玄一已经死了，要知道他是否参与了当年的事，恐怕已经没有办法了......”村长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几年前，我听龙王庙的老道说，当年被生人祭的年轻人跟玄一关系好像挺好的。”

这个消息让君泽精神一振，立即追问道：“那玄一事先知道陈明亮和煌永打算拿自己的朋友生人祭吗？”

“这个谁也不知道，只能问玄一了。”村长语带遗憾地说。

问玄一？那不等于无解，不，他不会让问题沉封的。君泽迅速开动脑子，之前玄一对他谈及三十年前生人祭一事，刻意避开了他与“祭品”颜文亮的关系，看来他有极大可能是事先知情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