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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万别落到他们手里

形势果不出张玉琳所料,远在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贺龙派他信得过的部下陈策潜回了辰溪县城。

雨水节过了,惊蛰过了,清明也过了,大地却还没有湿润,频乱的枪声将春雨吓得迟迟不敢降临湘西。陈策来到辰溪县城近郊的大伏潭河边,看着这一带的景况,他实在心寒。

他就是这里的人。童年时家贫,又因父母早亡,十岁辍学,只跟着爷爷一边读些杂书,一边学习谋生。二十三岁时他离家到长沙警察局当差;二十八岁时,他跟随岳叔张定国到湖北黎天才部当兵,并进随军军事学校学习;军事学校解散后,他只好回辰溪在辰阳小学当教书先生。后来组建辰溪县团防局,各届民主人士推举他当了局长,负责带兵剿匪。一九二四年贺龙的长征队伍路过辰溪,他和同事向石宇随贺龙从军。河南驻马店一役,他右掌遭子弹打穿,被送到武汉养伤。此时,向石宇也已升任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军驻汉口办事处主任,他在武汉养伤期间,与向石宇天天在一起纵论国事。可是,他伤口未愈,南昌起义爆发,国民党查封了汉口办事处,到处都听到剿杀共产党的消息,他无法在武汉养伤。但又不知自己部队的去向,只知道起义部队已离开南昌。他和向石宇商定,还是回到自己的家乡,待打听到部队后再归军营。向石宇回到辰溪后,潜入了驻防辰溪的陈汉章部。而他则一边烧石灰、开煤矿、做生意,一边等待时机的到来。一九三五年,贺龙率红二、六军团长征再次路过辰溪时,他和向石宇一前一后,又再次跟随贺龙北上,他还带上自己十几岁的儿子爬雪山过草地,一直到达陕北……今天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这一回贺龙将他派回辰溪,是要他趁全民族抗日运动的到来从事地下革命,建立共产党的地下武装,为抗日和取得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蓄积力量。他昨晚和向石宇已进行了长时间密谈,觉得办好这件事比在前方打仗还要困难!

自一九三五年再次跟随贺龙队伍离开家乡,他已有几年没有回家,对于家乡的现实情况,他难免有了些陌生。他非常想念自己的亲人,但又不敢很快去亲近,向石宇跟他说:“地方上的人都知道你是跟着贺龙的队伍走了,现在你这么只身一人回来,那些被你当团防局局长时追剿过的人能放得过你?你不能不对这里的一切作一番细心的观察。”

望着从云贵高原下来的沅水河,望着两岸原本肥沃的田地,看着稻田正干旱得黄红开坼,地里的春收庄稼更是枯萎得张不开脸来,麦子矮得不过脚膝,满目死黄,而且穗儿枯小,还大多是黑如鼠粪的颗粒。油菜只有很少的荚子,枝尖上的花都没有完全张开就早早地谢掉。没有插上支撑寨的萝卜种从腰中间枯断了,红红的杆子折伏在地上,白嫩的瓤儿从破口处露出来,都长着绿霉绒。田地里吓老鼠和鸟雀的稻草人以及套在木棒上的芭茅标却密密麻麻地立着不少,但老鼠并不在意人的这些办法,为了生计,它们还是在稻田中间四处打洞,忙着将豌豆荚拉回洞中,将一堆堆黄土盘出洞口……

陈策心里涌过一阵一阵的酸楚!黄色土地上的阡陌像地图上的河流从田埂上弯弯曲曲地延伸到河边和山上,但却少有乡亲们路过。牛羊也没有,倒是背枪的来往不断,成队成列。陈策为了入乡随俗,昨日已在县城向石宇家中要了一顶中方出品的尖顶斗笠戴在头上。此刻,为了不让背枪的怀疑自己,他将斗笠低低地耷拉在眼前,把脸罩住。一路看着这些焦人的萧条景象,往家门口越走越近,已经能看见家门口那棵老樟树和屋背后山上那一片还飘着白幡的坟墓,陈策思绪万千,他的亲人就葬在那里。现在这种苦日子,还要老百姓打仗?可是不打仗又怎么办呢?日本帝国主义的钢刀和枪炮在中国的土地上屠杀中国人民,现有的腐败政府治不出一个太平天下,湘西地方各股土匪相互残害,烧杀掳掠百姓,国家和人民哪有宁日?

昨晚向石宇嘱咐过他,为安全起见,他不能急于回家。于是,陈策要先去河对岸老寨村他的老庚汪老大家探听一下当地社情,摸摸自己的那些冤家对头如今有些什么动态。

陈策过家门而不敢入,他走过田畈,走下斜斜的河岸,来到一个很小的乱石码头上。小码头下半截潜入河水,上半截衔进田坎。陈策看见这亲切的河水,忍不住蹲下去搅起一些水花。童年牧牛时,他常在这里趴在牛背上过河,到对面的老庚家吃粽子和西瓜,吃饱了又趴在牛背上回家。

河边的杨柳不缺水,已经吐出了长长的丝绦,被春风梳理的柳条在水面上舞动跳跃,婀娜多姿的河岸景色与干旱的田地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如果不是春旱,这时的田畈上也该有绿油油的秧苗,也该有水汪汪的稻田,也该是蛙声如鼓的喧闹……

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什么地方飘过来:“快上船!”

陈策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环视四周,并无藏人之处。

一只篾篷小船撞破柳帘冒出来朝小码头上靠近。陈策一看,在船尾上使劲划桨的竟是一位大姑娘!

陈策说:“姑娘,刚才是你喊话?”

姑娘说:“快上船!追兵来了!”

陈策机警地往远处一看,果然有几个背枪的团丁朝这边赶来。他一脚跨上船,低头往船舱里走去,正好船上有一截茶树蔸,他将外衣脱下来,罩在树蔸上,俨似一个人卧倒在那里。

船到江心,姑娘才告诉他:“地方保安团已有人发现你潜回家乡,要将你抓去邀功请赏!千万别落到他们手里!落到他们手里,你就没命了!这些年,不知有多少被怀疑是共产党的人被抓去悄悄杀掉!”

果然,背枪的人追到了码头上,对着河中的小船高喊:“鬼婆子,把小船划回来,船上有我们要抓的人!”

陈策在船舱里说:“姑娘,连累你了!”

姑娘说:“别理他们!他们谁也没有看见我船上装着你!我死不认账,他们拿我奈何?”

码头上有人对准小船上那个披着衣服的茶树蔸响了好几枪。衣服从茶树蔸上掀了下来,显然是中弹了。

陈策说:“姑娘你不怕?”

姑娘说:“这些年听枪声就如听放鞭炮!没有枪响的时候倒感到不热闹!”

姑娘一点也不急慌,一桨一桨地划着船,若无其事地过江。

静静的水面上发出咝咝的剪破水面的柔声。

陈策就更不在乎,但他看得清姑娘的手上还是使了暗劲,越来越加大了划桨的力度,船也越走越加快了速度。

码头上放枪的人又喊道:“还不把船划回来,我们要你的命!”

陈策说:“姑娘,只怕你不好交差啊!”

姑娘说:“这年头只要你碰上背枪的,就没有好交差的!我不怕!脑壳剁了也就碗大个疤!”

陈策眼睛一亮,明白这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

两人说着,小船在一片杉林下靠岸。陈策上岸回过头问:“姑娘,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姑娘将脸朝天一昂说:“我叫向瑚,就是这附近的人!”

陈策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来抓我?”

姑娘说:“我是受人之命,把船划到这儿来等你的!”

陈策说:“受谁之命?”

姑娘说:“你别问!快走你的路!”

陈策只得说:“那就太谢谢你了,姑娘!”

姑娘说:“别啰唆,快跑!他们过河来了!”

陈策说了句“后会有期”,身子一闪,消失在了深深的杉树林。

在杉树林里,他先是朝着老庚家相反的方向走,走不远,他把外衣脱下来丢在地上,以示自己慌忙逃走的去向,然后他才折转身子朝着老寨村汪家人的老庚家里跑。

追捕的人一边追一边放枪。觅食的鸟儿从河湄草丛里惊慌地乱飞,也不明白要飞到哪里去,翅膀一阵乱拍又降落在另一片树林和草丛里。向瑚把船靠在河岸上,然后把白嫩的双脚伸进水里逗鱼玩水,近水的花朵便在她搅动的涟漪里摇晃闪动。

小渔船很快划过河面,来到了向瑚面前。一个团丁把枪口对着向瑚胸口问:“你把陈策渡哪儿去了?”

向瑚慢条斯理地说:“什么陈铲新铲,我听不懂你在说么个!我这里连把烂铲都没有!我只晓得在这儿划船好玩!”

一个团丁说:“你要装苕(傻),我毙了你!”

向瑚说:“这年头啊,反正不是你们来杀人放火,就是别人来杀人放火,做人还不如做鬼!你开枪吧,你毙了我,我转世做二道人也变个背枪的男人好杀了你们!”

团丁说:“看你嘴巴比我枪还厉害!别啰唆!说,他往哪儿跑了?”

姑娘说:“你们要逼着我说假话,那我就告诉你:他往杉树林里跑了!”

团丁们互相商量起来:“追人要紧!别让这鬼姑娘给缠住了!抓住了陈策,回头再找她算账不迟!”

于是,团丁们朝杉树林里追去。

团丁不走,向瑚不怕。团丁一走,向瑚倒害怕起来,因为他看见陈策好像走路时右脚有点不太灵便,虽然不是很跛,但明显地力不从心。如果他走得太慢,就会被追上,只要被追上,就会没命了。她常常听城里人说,有人杀地下**还不让人知道!

团丁没中陈策的计,他们把陈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看,虽然发现有枪洞,但相信他没有朝着那个方向逃,说陈策这是在调虎离山、蒙骗他们。团丁里有熟悉陈策的人,知道陈策从小就在老寨村认了汪老大作老庚,断定他是朝老庚家跑了。于是,他们朝汪老大的家里加快了追赶的速度。

陈策没有想到,还没有回家就遇到如此危险,真要被抓住了,那他搞地下武装的事也就完蛋了!心里这么想,脚下尽力加快了步子。

跑到汪老大门口,汪老大正在劈柴,一见跑得满头大汗的陈策突然出现在面前,就问:“老庚?你是鬼还是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陈策说:“老庚,今天你要救我一命!”

汪老大说:“遇什么事了?”

陈策说:“抓我的人追上来了!”

汪老大站直身子朝门外田畈上一望,果然是追兵快到了。他灵机一动,放下斧头就喊他堂客:“大珍,你快打盆水提进房去洗澡。把房门闩上,一定要脱了衣服蹲在盆子里真洗。我要把老庚藏在房里!”

陈策说:“老庚,这不行!”

汪老大说:“别的办法才不行!只有这样!——老庚,你赶快躲在床底下去,我用烂棉絮把你封起来。”

汪老大的堂客还有些木讷,汪老大催她说:“救命要紧啊!快!他们追来了!慢一步就来不及了!”

汪老大一把将陈策拉紧就往房里推,又帮着大珍把水倒进澡盆里,让她赶快脱衣服。

陈策说:“老庚啊,这就太为难同年嫂了!”

汪老大说:“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你快啊!”

陈策见大珍已开始脱掉外衣,只好往床下躲了进去。汪老大用柜子里几床烂棉絮把床底下塞满,盖好陈策,然后出门来,拿上斧头继续使劲地在门口劈柴。他显得非常镇静,斧头也变得特准,一斧头劈开一块松树柴,可心里的惊涛骇浪总在翻滚不停!他想,要是团丁今天把他老庚抓走,他就只好用这把斧头和他们拼个死活!砍掉他们一个脑袋,他算是得了本,砍了两个脑袋可就连本带息了!

汪老大刚劈过几块松木柴,团丁就到了。其中一个认识汪老大的人劈头盖脸就问:“你把陈策藏哪儿去了?”

汪老大只顾劈他的松树柴火,那人连问了两句,他才直起腰来说:“你是在问我?”

团丁说:“你是不是想我用枪筒子给你耳朵挖挖耳屎?不问你我问谁?”

汪老大说:“你是要找茅厕?这村里到处都有。”

团丁极不耐烦了,“就是你大伏潭那个老庚,当过县团防局局长,后来跟贺胡子走了的那个陈策!”

汪老大说:“啊,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你是说陈德铨啊,他几年前不是跟贺龙跑了吗?他到处打仗,谁知他把别人打死在哪儿、他自己打死在哪儿了?只怕是骨头都能打鼓了!”

团丁说:“你装什么苕!刚才过了河往你这儿跑来了。”

汪老大往手心里吐了把口水,在斧头柄上搓几下,把斧头捏得更紧,扬得更高了一些劈下去,又直起腰来笑笑说:“你们说这个话要是真的,我今天可要请你们喝酒!他是我老庚!我们从小在一起搬着梆硬的***比谁的尿射得高;六月天,我把他屁股槽里吐些口水、他把我屁股槽里糊些稀泥。你们今天要是真给我带来这么个好消息,我老庚还活着,我现在就捉鸡煮饭,让你撑得像老鸭婆走路!”

另一个团丁说:“别听他云南北京扯龙门阵!我们自己搜!”

汪老大说:“是嘛!你们自己搜!还费那么多口水跟我说什么!”

于是,几个团丁就四处翻找起来,先是搜了堂屋、灶屋和火塘屋,后又搜了猪栏茅厕鸡屏鸭棚,因为动作难免有些过急和粗重,就弄得胆小的鸡鸭到处飞扑,又怕又恨的狗们躲在仓库底板下汪汪乱叫。

忙了一阵,没有结果,认识汪老大的那个团丁见汪老大一脸泰然,就嬉笑着脸说:“汪老大,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以为我们不会搜你这间房屋是不是?告诉你,我们就是要留下这间房屋最后搜,以便我们集中人员把房屋包围起来!我看,这回陈策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汪老大心里一紧,他没有想到,这帮人先不搜这间房屋原是这样一个毒计!果然城府不浅!要真是被他们搜出老庚来怎么办?这时候在房里洗澡的大珍把澡盆里的水搅得哗哗响起,还在房里喊道:“谁要来房里搜?我在洗澡!”

大珍这么一配合,汪老大心里又多了几分把握,他平静了一些说:“是啊,我堂客刚从山上背了柴回来,正在洗澡。”

团丁说:“洗澡?骗谁?我得看看是不是真在洗澡。”团丁说着就往窗户逼近。

汪老大也往窗户边走近一步扬了斧头说:“谁要看我女人洗澡,我一斧头下去叫他脑壳变成西瓜瓣!”

大珍也在房内说:“谁敢朝我房里看,我让他挨冷炮子!不得好死!”

当兵的人最怕女人骂他挨冷炮子。团丁更火了,说:“不行!一定要搜!你要这么说,肯定有鬼!真洗澡假洗澡,我们一定要看了才算数!”

汪老大说:“我问你:你娘、你堂客、你女儿、你媳妇洗澡能让一个大男人躲在房里吗?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弄不懂?”

那个带队的团丁一斜眼,几个人就往窗户扑上去,窗棂上贴的是连色纸,纸上贴有“福禄寿喜”的红色窗花。其中一个眼疾手快地一下捅破了窗纸,大珍趁机拼命地惊叫一声,骂道:“剁脑壳的,悖万年时的!流氓兵痞!冷炮子打的!”

几个团丁果真看见女人脱得精白,颤动一对nai子坐在盆里洗澡,于是,阴阳怪气地挤眉弄眼小声议论起来,一个说:“真白啊!”一个说:“我还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见女人洗澡呢!”

汪老大本想老庚没事了,他也就息事宁人算了,但一见那几个背枪的阴阳怪气议论自己的女人,又担心不把这几个背枪的赶快撵走,还可能会夜长梦多。他把脸突然黑下来问道:“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团丁们说,看清楚了,的确是在洗澡。

汪老大再次问道:“你娘洗澡,你堂客洗澡,你女儿媳妇洗澡,房里能让这么一个男人藏里面吗?”

领头的团丁说:“那当然是不会,当然不会!我们只是要查清楚你堂客是真洗澡还是假洗澡。是真洗澡,我们就放心了。别见怪,我们也是执行公务!既然人不在你这儿,我们再往别的地方找去。”

汪老大脸上突然飞来一阵乌云,说:“你们想就这么走人?我堂客惹你们了?我惹你们了,我堂客就该你们这么白看了?现在该我找你们了!你们看好了,我斧头吃肉来了!”话没有说完,汪老大手里的斧头就朝着那个捅破窗纸的团丁飞过去,银闪闪的斧口在空中翻飞出一道闪闪烁烁的弧光。那家伙头一偏,帽子就被斧头柄打下来掉在地上。汪老大追过去,捡了斧头还要再砍,几个团丁已跑得远远的,再也不敢回头。汪老大一直追到村外的田畈上骂道:“狗团丁!我日你老母亲!我要到县衙门去告你们这些流氓兵痞!”

汪老大骂是这么骂得伤心,心里却一阵轻松。他站在外面一直看着团丁们走远了,才回家叫陈策从床底下出来。

陈策抱紧了汪老大,两人都高兴得流泪。

陈策说:“今天要不是你,我就见阎王了!”

汪老大说:“小时候我们在河里骑牛过河,那牛尾巴刷伤了我的眼睛,我差点溺死在潭里,还不是你拖着我过河,救了我的命啊!”

两人说着,拉了手进屋坐下。汪老大深深地慨叹着:“现在辰溪土匪与土匪打来打去,土匪与国民党打来打去,上头的民国党和共产党说是在搞合作抗日,但在辰溪,只要查出共产党就还是悄悄地杀,辰溪乱哪!整个湘西乱哪!”

陈策也跟汪老大悄悄说起这次回来的任务是贺龙要他回到辰溪来建立党的地下武装,积极支持抗日和为共产党在大湘西最后夺取政权蓄积力量。

汪老大说:“你要在这个地方干这些事,那是要提着脑壳啊!世态这么乱啊!”

陈策说:“不乱我回来干什么?就是因为乱我才回来!我回来就是为了治乱!”

汪老大迫不及待地说:“你回家看过了没有?”

陈策说:“还没有。幸好我今天不回家!”

汪老大说:“那你得赶快回家去看看。你爹、你堂客都是为你而死!”

陈策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汪老大又叹了句:“死得好惨啊!不知他们的生命都能换来些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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