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
书架
关灯 开灯 大字 中字 小字

79/他们都还活着

杨俊正梦到和肖洪量在河边码头洗衣聊天时,一对喜鹊落在窗外一棵杨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杨俊被吵醒后仍沉浸在甜蜜的梦境里。她推开窗户,站在窗台边看着晨曦像慢慢流溢的蛋黄,从远处开始,在不知不觉中把辰河港铺得满目金黄。看着那些上洪江下常德的大小船只正起锚远航,她有了强烈的思念和向往,她想念她的洪量,如果洪量还活着,他现在又在何方……

忽然,楼下临街的前门传来了敲门声,杨俊下楼开门一看,竟是向瑚带着女子刺绣店的姑娘们站在门外。她们拥进门来,一个个都打扮得十分漂亮,仿佛战乱已经结束,已进入了另一种崭新的生活……

一大堆笑声把杨俊的家搅得非常热闹,向瑚拉了杨俊的手说:“看你这邋遢样子!赶快收拾一下!洪量他们的队伍要打回来了!”

杨俊高兴得跳了起来,“真的?”

向瑚说:“这还能说假?”

杨俊问:“他们都还活着?”

向瑚说:“都还活得好好儿的!”

杨俊说:“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向瑚说:“陈策在溆浦给我打了电话!”

杨俊说:“暂二军的人不是在县城里宣传说,湘西纵队的人被他们打死不少吗?不是说还活着的都跑到雪峰山上当了土匪吗?”

向瑚说:“鬼话!罗子山一仗,我们的人牺牲了米庆舜、舒大培、米金龙、米仁满、夏国钦和周老满几个人,其他人活得好好的!倒是张玉琳的人被湘西纵队打死了很多!悄悄地运了十几船尸体下来还不让人知道,还故意在中南门码头上大张旗鼓地庆贺胜利。”

杨俊一把搂住向瑚热泪盈眶地说:“我说喜鹊怎么一早就在窗外叫个不停呢!”

向瑚说:“解放大军要进城了,湘西纵队就要来辰溪和解放大军会合。我们得抓紧好好准备一下,组织一个腰鼓队、一个彩旗队、一个唢呐队,好好儿庆贺庆贺!”

杨俊说:“张玉琳的人还在城里吗?”

向瑚说:“他们早就逃命到茶田垅了!”

杨俊将女子刺绣店的姐妹们带到楼上房里说:“你们快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我去烧开水!”

姐妹们都站在临窗一面遥望,指着对面的丹山寺,说那里曾是国民党李司令审讯过陈策的地方,也是辰溪地下党工作人员聚会的地方;指着梅花村,说马公武真是一位深明大义的人;指着塔湾潭,说那里是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被装入麻袋、绑上石头活活沉潭的地方……山水还是这些山水,但今天望着这些山水,她们感慨万千!

杨俊烧好开水提上楼来说:“我们现在要好好打听张玉琳的人都在干些什么,以便我们自己的队伍回来把他们消灭干净!”

向瑚说:“前些天,他们正忙着分银行的钱哪!听说是分过钱就逃到茶田垅张玉琳的老家去顽抗了。”

杨俊说:“现在我们湘西纵队回来,我们解放大军也到了,看他张玉琳在茶田垅还能待得几天!”

大湘西的县城一个接着一个被解放,张玉琳知道自己应该谋算后路了。于是,趁谢行长不在家,他命令将辰溪银行所有的钱都提到司令部,准备连同枪支一起运往茶田垅!

谢行长匆忙从外面赶回来找到张玉琳说:“军座,你这样把银行的钱一包袱卷走,那捏在老百姓手里的大量存票我怎么交代?”

张玉琳解释说:“谢行长,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老百姓要咒要骂,我也无可奈何!朝代都要改了,谁还能怪我张玉琳?”

张玉琳原以为带着一大笔钱和一大批人枪回到大山密集、树林茂密的茶田垅安营扎寨后,会有一份安宁,没想到,往日在老家时留下的那些伤痛,复又如煎如灼。

早饭过后,行营里的电话声突然响得似乎比平日急骤。张玉琳马上抓起话筒一听,竟是张中宁的声音。他心里才踏实了一下说:“老叔啊,听到您的声音,我心里就一下子平稳了许多!”

张中宁说:“玉琳啊,总裁命令我和你一起去重庆聆听训示!你务必于明天中午赶到芷江!”

张中宁明白,张玉琳听完电话必要问个究竟,而他实在是不能跟他说出其中的究竟!他没等张玉琳问话就挂断了电话,张玉琳再打过去,也没有人接听。张玉琳有些怅然若失,将话筒贴在耳边好一会儿才放下。凭他多年死里逃生和化险为夷的经验,这个电话尽管张中宁声音非常平实,但有不祥之兆!

第二天,张玉琳正忙着处理军务,准备行囊要出门往芷江与张中宁会晤时,司令部突然将一份急电递到他手上。

电报是张中宁发来的,称因情况紧急,他偕夫人已提前在芷江机场乘专机前往香港。

电报虽没有说张玉琳下一步怎么办,但最后还是不忘带上一句“后会有期”。

张玉琳看完电报,周身一软,顿觉靠山突然崩塌陷落,出现在面前的是脚空目眩!但他不恨张中宁,张中宁肯定是急不可待才临时动念匆匆离开。他倒怪自己反应迟钝、行动迟缓,舍不得这些人枪。此时此刻怎么不知道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形影不离呢?

张玉琳把那些高官的话都一?一回忆起来,越想越不愉快:什么“**基地”“**长城”……都不过是拉别人做自己的牺牲品,都不过是哄郎上树再抽梯的鬼话!

于是,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又隐隐地袭上心头。辰溪“三·五事变”前后,他也很想听陈策的话跟**走,只因有恩于自己的张中宁回到了辰溪,他才出现反复。是自己选择错了吗?他又不愿承认!他最后想出的结论是:天有病,人奈何?

司令部里一帮师爷们见张玉琳看完电报后痴如木石,也在他身旁帮腔叹惋,以示同感。张玉琳马上感到自己有失临危不惧、举重若轻和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官风范,迅即变脸,将微曲的身子挺直了说:“你们哀叹什么?看到共军来了吗?我们不是好好儿的吗?即使共军来了又如何?我们还可以打败他们嘛!我告诉你们:蒋总裁还在重庆坐镇,他不会不管我们!你们都去好好休息。我也要好好静一静!”

既然张中宁已去香港,张玉琳就没有必要再去芷江。大家散去休息后,张玉琳回到自己的行营卧室,在木沙发上坐下,往后一靠,闭上眼想了一会儿,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别人哄我,我也只好哄哄别人!

时局已让张玉琳坐立不安!无论是在张中宁身上得到的启示或是他以前的经验,都告诉他只有一个字适合自己,那就是“逃”!但他不能说出这个字来,甚至一丝破绽都不能让身边人发现!

门外突然有嘈杂声近来,警卫马上进门来报:“报告军座,你的大夫人带着孩子来了。”

张玉琳抑制着内心的惊慌和伤感,缓缓地站起来。这时候他真的不想见到向金金,但又特别想见到两个孩子。丢下他们这么多日子不管不问,还让向金金东躲西闪,甚至不让她说是他张玉琳的老婆,她现在来找他,本也不错,但来得真不是时候!但张玉琳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戴说:“让她进来。”

穿得还算讲究的向金金和一儿一女风尘仆仆地走进门来。向金金含着泪叫了一声“玉琳”就倒在张玉琳怀里哭了。

张玉琳扶着向金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将一儿一女搂紧在怀里,将自己的脸贴在他们脸上,也忍不住热泪洗脸地说:“都是爸爸不好!”

向金金哭诉起来,“玉琳,我们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到哪儿我们娘儿母子跟你到哪儿!哪怕喝盐水汤,我们也心甘情愿!”

张玉琳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记起他们一个六岁、一个八岁了,将两个孩子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他说:“金金,你向来是个深明大义的女人,你应该明白我是身在军营。在这里,你不能哭!”

向金金说:“正因为我深明大义,正因为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我才冒死赶来找你,要跟着你走!”张玉琳没有回答她,她继续诉说:“现在,到处都是解放军了,你杀过那么多人,这地方上一解放,共产党的人能不找你算账?他们找不到你还能不找我们算账?我们娘儿母子哪还得了这个账?”

张玉琳内心里一颤,知道自己曾造下的孽现在要有报应了!但他反问道:“金金,我杀了别家的人,别人应该找我算账。但别人杀了我家的人,我找谁算账?我年轻时本是不想拖队玩枪的,也是世事把我逼上了这条路!多怪世事少怪人嘛!我现在是家仇未报、私恨未除!你是知道我为人处世的个性的,我可是从来不认输!你们来了倒也好,不过,一定要听我的安排!如果你不听安排,我狠起心来,你也是知道的!”

此话一出,向金金瞪着张玉琳插在腰上的手枪不敢再哭,不得不含着泪点了头。

张玉琳面对墙上的地图再一次仔细核实了选定的逃匿路线之后,他走进行营卧室那边和周召薇进行了沟通,然后就把副官刘华锋一人叫来,又把向金金和一儿一女叫到身边,悄悄地嘱咐刘华锋:“刘副官,昨夜里接急电,我明天要去重庆领一批美式武器,很快就会回来。现在时局复杂,我离开这里之后,你要好好管住军营,照顾好我的家属!”

刘华锋一听这话,自然感到异常,一看张玉琳两眼有了浅浅的汪亮,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张玉琳把向金金和孩子留在军营,也许是想安定军心。但他不能道破天机,无论如何,张玉琳临危托孤于他也是对他的信任。刘华锋只是一语双关地说:“军座,你放心去吧!”

张玉琳转身又对向金金说:“你要带好我们的孩子,有事难决时只管找刘副官。”

向金金自然也知道张玉琳这是要别她而去,她知道带上他们母子三人当然行动不便,要带也只能带上周召薇。再说,如果要她丢下两个孩子只身跟着玉琳走,她也不愿意!为了不让张玉琳难受,也为了留在孩子身边,向金金硬心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说:“我知道!”

张玉琳很满意向金金当众做得如此慷慨大气!

安排妥家事之后已是凌晨,张玉琳在行营司令部里召开了一个军官紧急会议,跟众军官说:“昨天深夜接重庆急电,蒋总裁说我们在罗子山剿共有力,特拨给我们一批美式武器,令我带人前去重庆办理接领手续。我们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天就会回来。我们离开后,这里的一切军务暂由刘华锋主持!”

刘华锋端坐着一言不发,表示默认。他不是没有想法,但对他来说,张玉琳在倒不如不在。张玉琳一走,他就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共军来了,要战要降,他刘华锋就能讨价还价,最后一锤定音。既然刘华锋不说破,别人就更不好说破,谁都知道,此时说破天机,必遭杀身之祸!于是,大家都只用眼神说话。

众多眼神告诉张玉琳,这些人都明白他的所为,等他走后,很可能就会各显神通,刘华锋还坐不稳这把交椅。于是,他只有驱车去大明溪面见石玉湘,要把军务大事相托于这位拜把兄弟。

因疲于慌乱应对,张玉琳和石玉湘已有数日未能见面。两人见面小叙过后,张玉琳说:“老兄,蒋总裁论功行赏,说我们剿共有力,奖给我们三个师的美式装备,要我和米昭英去重庆接领。我离开这里后,暂二军的军务就要烦劳你老兄了!”张玉琳本想跟石玉湘说实话,但此时有些话真是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必坏大事!

石玉湘自然知道张玉琳是在玩金蝉脱壳,然而,他不想离开本土,他虽与张玉琳是拜把兄弟,但与张中宁并无特殊关系。宽平处常互让为礼,窄险地总挤足抢生!眼下这局面,跟着他们跑又能如何?倒不如看看形势,相机行事。张玉琳一走,这片天下就非他石玉湘莫属,到时候,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也不失为上策。于是,他也一语双关地说:“你放心去吧!”

张玉琳离开大明溪时,车子跑过一个山湾爬上一座山岭时,他突然叫司机说:“小张,你停一下车!”

车停后,他也不下车,就在车上坐着,浅浅的泪水使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团黑影。

从大明溪返回后,张玉琳换上商人服装,带上周召薇和米昭英走了。为把自己的行踪弄复杂,他们首先来到靖县,然后绕道洪江到柳州。初以为柳州可为避难之地,没有料到此处已不是他们的容身之处,便立即前往湖北恩施。对恩施,张玉琳似乎情有独钟,他年轻时遇难到这里投奔刘嘉树后来得以东山再起,如今他仍想在恩施寻到转机,然而,此时的恩施已非往日恩施,已不是他的生存之地,只得投奔重庆。

一到重庆才知道,国民党湘川鄂边区绥靖公署主任宋希濂已败逃,重庆已经建立人民政府,在重庆居住的人,都要由政府发放一张“解放证”。如果拿不到“解放证”,他们很快会被清理出来。于是,他灵机一动,找到一位在重庆教书的老乡,说他们四人是结伴来重庆找教书职业的。这位老乡听他们都说的一口辰溪话,且四人面相温文尔雅,刚刚解放的重庆又正缺少教师,就带他们到了学校,于是,每人一张“解放证”就顺利地拿到了手里。

当晚就寝时,周召薇如释重负地跟张玉琳说:“玉琳,我们别再东躲西藏了,有了这个‘解放证’,我们就在重庆安下心来过日子吧。”

张玉琳抚摸着周召薇的脸蛋说:“召薇啊,你想得好简单啊!谁不想过安定日子啊?但人生像一道算式,前面的加、减、乘、除都由你自己,而得数可就不由自己了!你以为有了这个‘解放证’就是长久的护身符?你错了!辰溪一解放,他们肯定就要追查我们的下落。到时候,别说我们在重庆,就是在上海、北京也都在他们的手心里捏着!”

召薇说:“那我们怎么办?”

张玉琳毫不犹豫地说:“逃!一定要逃到香港去,然后由香港转到台湾去找张中宁!”

召薇说:“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重庆?”

张玉琳说:“待我把目标再缩小一些,熟悉一下交通工具和路线再说。”

召薇说:“就我们四个人了,你还要缩小目标?你不会把我也丢下吧?”

张玉琳拉住周召薇的手说:“如果要丢你,那你早就和向金金一样了!放心吧,我到哪儿,你到哪儿!在生愿作比翼鸟,到死也是连理枝!”

周召薇一把将张玉琳搂紧了。

第二天,张玉琳在重庆一个僻静火锅店里要了一个包房,单独请司机张廷求吃饭。以其情性,他是要和张廷求猛喝几杯的,但处境特别,不敢随意松懈,只小酌一杯。张玉琳端起酒杯说:“小张师傅,你给我开车以来,对我忠心耿耿,而我对你深有愧疚啊!”

张廷求说:“军座今天为何说起这话来了?”

张玉琳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你还这么年轻,从今天起,你不用跟着我提心吊胆,你回老家好好侍候父母,养育儿女,过自己的安逸日子去。”

张廷求放下酒杯,不无沮丧地说:“军座是要丢下我了?”

张玉琳眼圈有些红湿地说:“不是我要丢下你,而是时局不容许我再拖累你!”

张廷求说:“自从跟上军座,我就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得失和死活!”

张玉琳说:“这我清楚!不过,你现在要明白:我就是在人生路上错走了一步!当时我如果跟陈策走,现在就不用这么东躲西藏!你们也不会是这个下场!你不要向我学习!我就因为太重感情,才跟了张中宁越走越远,现在只有远走高飞,尚可保得性命!”张玉琳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酒。

张廷求抢了他的杯子说:“军座,你今天别喝了!”

张玉琳眨眨眼,把泪水挤出眼眶继续说:“常道是贤臣不事二主,但你更要记住良禽择木而栖!你不能重蹈我之覆辙!事到如今,我也不必讳言:**现在已经全面胜利,而国民党已经败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里面的原因,我终于想通了:纵观古今中外,帝王将相、政党集团、家庭个人,概莫能外,都难逃‘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这一规律。‘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凡执政者当权之后,大都只注重代表官僚自身利益,所以,统治者的坟墓都是自己挖好的!唉——任何不代表人民利益的执政者都注定要倒台!我非愚人,张中宁也非愚人,蒋总裁更非愚人,岂能不懂?但在世事这个大转盘里,任何人,甚至蒋总裁似乎都无能为力!这就是时势啊!**建立新政权后,肯定需要你这样的技术人才,你虽给我开过车,但你从未杀人害命,只要你回到老家后顺势行事,定也没有多大民愤!我这些天经常彻夜不眠地想些事:这么多年来,大湘西各路武装首领纷纷举旗称军,划地为王,为争势力范围,相互残杀不止,弄得大湘西遍地枪炮,**不止。我家的人杀过别人,也被别人杀过!我自童年起就是受害者,长大成人后又成了害人者!世事如梦啊!自己吐的口水,最后还是要转到自己面前让自己舔干净!回想自己一生,我报了不少仇,杀了不少人,但我唯有一大遗憾,那就是未与我最大仇敌陈渠珍一决雌雄!”

张廷求紧紧捏着酒杯,他可从来没有听过张玉琳如此说话。

张玉琳也放下酒杯,长长地哀叹一声,又说:“廷求啊,直到今天我才想通,这些年在大湘西拖枪杀人、呼风唤雨的英雄好汉,都只是黑夜的小星星,太阳出来了,星星都该走了!你回老家后,要寻找机会做点实事,图谋生路。”

张廷求说:“既如此,我听军座的。”

张玉琳说:“这就让我高兴了!你跟我这么些年,我本该给你一笔安家费用,但我现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手头拮据,只有请你将这辆小车卖掉,做你回家的盘缠之用。”

张廷求说:“这怎么行呢?这可是你心爱的坐骑啊!”

张玉琳说:“此后,我就再也用不上这坐骑!明天,我就不在重庆了。我只能把这台车子给你卖掉,好歹你也是给军座开车的人,我岂能让你空手而归,让地方人蔑视和耻笑?我已经对不起曾两次救我生命的细个子叔叔,至今我还没有给他任何报答,我再也不能对不起你!你要听我一言,我心里才得一分安宁!”

张廷求想了想说:“那好,我就听军座最后一言!”

过了一夜,张廷求早早地起来,坐在小车里等候张玉琳用车,但直到中午仍无任何人来叫唤,张廷求到住地一问,张玉琳一行三人已于凌晨退房离开。既这样,张廷求只得将小车卖掉,带着卖车的钱回到老家修溪乡下。

张玉琳夫妇和米昭英几经周折,逃到了台湾,从此,他们在大陆消失。

张玉琳走后,石玉湘有喜也有忧。喜的是,他终于顺理成章地成了暂二军的当家人,坐上了暂二军的头把交椅;忧的是解放大军进逼湘西后,势如破竹,无法抵挡。在溆浦烟溪一仗,他已饱尝了解放军枪子儿像长眼睛的厉害!

解放大军已相继解放了沅陵县城、溆浦县城。在解放辰溪县城时,不仅一枪未放,还受到腰鼓队、彩旗队和唢呐队载歌载舞地热烈欢迎。陈策、米庆轩和肖洪量他们也带着湘西纵队第一支队从溆浦赶到辰溪县城和解放大军会合,全城人日夜放鞭炮欢迎,整个县城天天像在过年!

喜出望外的杨俊在自己家筹办了一个喜宴,举行“迎解”活动,请陈策、米庆轩、罗健西、谢斐然、肖守训、肖守资、李涛、米西成、向阳、罗副主任、赵志、余致韩等人和女子刺绣店的人欢聚一堂,大家畅谈南庄坪夺枪、龙头庵举旗、罗子山激战、奉华山济贫、县城里会师……一个个无不精神焕发!说张玉琳和石玉湘要是跟着共产党,现在不是就好了!

石玉湘正把地图展开在桌上谋划后路时,刘华锋进门来报告说:“军座,怀化的蒲和生部已经起义,向湘西纵队投诚,被编为湘西纵队独立第一旅,全体官兵都佩戴上了红边边的湘西纵队符号。蒲和生被任命为湘西纵队第一旅旅长,扶勋被任命为参谋长。”

石玉湘说:“蒲麻雀倒聪明!他算个角色!”

刘华锋不服:“蒲麻雀算个什么角色?一枪未放就投降了,简直是个窝囊废!”

石玉湘深感眼下的日子如坐针毡,他断定,湘西纵队与解放大军会合后,暂二军的日子必然会更加难过!他不得不广泛收集有关湘西的军政信息,认真谋划自己的出路。因此,对于刘华锋这种狂妄自大,石玉湘冷冷一笑,非常平静地说:“蒲和生是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自从他的队伍和胡震的队伍为争防区干了那一仗之后,他就很明显和暂二军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在我们抢辰溪兵工厂的时候,他就和陈策有过来往。在罗子山打湘西纵队时,他为什么不亲自去督阵?罗子山一仗打死了米庆舜他们之后,蒲麻雀还亲自跑到龙潭向陈策搞‘负荆请罪’!现在解放大军到了,湘西纵队和解放大军会合了,他怎能不投靠他们?他早就等着这一天!”

刘华锋说:“老子要是再有机会见到他,一定叫枪子儿跟他说话!”

石玉湘又是一笑,他知道刘华锋现在没有坐到暂二军的第一把交椅心情不好。石玉湘说:“不要互相不服气,你要多注意蒲和生的行动,有本事你去把他打败!”

蒲和生旅刚到泸阳驻防,解放军三十八军就向怀化进军,由于蒲和生旅的有力配合,一举歼灭了国民党军驻守花桥的一个团。

石玉湘把刘华锋叫到面前说:“你现在对蒲和生服气了吗?一个团让他和解放军给吃掉了!”

石玉湘还想教训一下刘华锋,情报人员又来报告:“军座,驻防在火马冲的张承栋团向湘西纵队投诚。还……还……”

刘华锋忍不住抢过话骂道:“败类!都是败类!”

石玉湘说:“让他报告完毕。还有什么?”

情报人员继续报告说:“还将我们一批运被服的车辆扣下了!”

天气日渐秋凉,官兵就等着换装!石玉湘咬着牙说:“张承栋真是何其毒也!”他脸上简直有了筋皮绷断的声音!

地方上的小股武装都陆续向湘西纵队投诚,不久,湘西纵队已发展到将近六千人枪。

这让石玉湘的心病日甚一日,他不得不移防退守到麻阳县吕家坪镇。(未完待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推荐阅读:
宿主武映三千道无限恐怖绝世武魂危险关系遮天武炼巅峰庆余年逆天邪神
相关推荐:
早安,老公大人噬仙纪万贞儿传邪王霸宠:王妃很嚣张燕都行元荒天尊最强星辰至尊小白领邂逅大领导三十年河东魅影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