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梦熊道：

“方今，谅邱漱梅已入我掌握之中了，为防他反复无常，让引凤郡主陪他温柔乡里泡上几天，引凤郡主习有道家的‘姹女销魂术’，足以使他销魂蚀骨，磨尽豪气壮志，成为引凤郡主石榴裙下不二之臣！临走时，我设法让他相信误中了五毒圣姑的毒，这种毒，只有我有解药，一年服一次解药，可免一年痛苦与毒发身亡。使他不敢生反叛之心。”

朱印阳皱眉道：“五毒圣姑的药物很厉害，像芦鹤鸣与八指真人，服了迷药，心神受控，言行便有异态，眼神也有异。邱漱梅真中毒假中毒，他自己会有数的！叫他误信中毒，怕不易！”

钱梦熊笑道：“要叫他相信中毒还不容易？他临走时，我叫他到五毒圣姑处去一趟，叫五毒圣姑房中放上一盆有异香的奇花异草，再露上两手神秘莫测的下毒手段，叫圣姑把她的那些蛇螫毒物展一展，唬唬他。等他从五毒圣姑处回来，我便说他中了无解药根治的毒，不信，叫他运功试试看！他运功之时，我便以凌空暗点的‘九阴箭’真力，遥加虚空点穴，点他痛穴，然后告诉他毒中在什么地方，有何症状！这样不信也得信！”

“邱漱梅这小子，当年在湖州，便是一个好色薄义之徒，因考中解元而对湖州教授钱荪之女钱桂香始乱终弃，钱荪无奈之下，告官斥邱漱梅无行，邱漱梅因而被革去功名。他衔恨杀了钱荪父女，远逃他方，并不是一个敢作敢为之人！如此之人，必怕死！怕死之人，说他中毒，他不敢不信的！到了这一步，这邱漱梅才算真正为我所用了！”

钱梦熊一顿后又道：

“至于韩六奇，据我所知，他曾在俞将军军中作过事，与倭寇交战，勇谋双全，很为俞将军看重的！且这人心术正，不好色，不贪财，不爱官禄，也不畏死！此人不可用‘霸王硬上弓’的方式逼他！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志切兄仇！他投奔石道人，便是想学成了武功，假石门之力，缉凶报仇！大公子，你说，如果他有一天发现石道人的秘室里有杀害他兄长韩海青的证据，他会怎么样呢？”

朱印阳道：“仇恨会象爱情一样，让人丧失头脑的！以韩六奇的性格，必将视石道人为仇，以武功、心计，千方百计来报仇的！直至杀了石道人！”他叹了一口气，“这主意虽好，但石道人的秘室，怎会出现石道人杀韩海青的证据呢？”

钱梦熊眯起了眼睛，笑望着朱印阳澹澹道：“大公子忘了邱漱梅是我们的人了吗？”

朱印阳恍然大悟，拍桌笑道：“对！邱漱梅！好主意！这叫连环计！又叫离间计！石道人遇上你这个对手，注定要倒霉了！”但他忽又止笑，抬头道：“不妥！”

钱梦熊问：“什么地方不妥！”

朱印阳道：“韩六奇怎会相信那些证据是真是假？”

钱梦熊道：“这，我早有所安排了！据我所知，韩六奇这几年已暗中查访，摸到一些其兄死况。韩海青死于内中毒、迷二药，外受一流剑士的狙击之下。毒药是‘鹤顶红’与‘鱼腥草’‘孔雀胆’三物，迷药是川中唐门秘制的‘七重楼外楼’这一种迷药。韩海青死后下葬，少掉半条被剑斩断的右手手臂。他的右手多一只义指的。‘巧夺天工’公孙锦心与韩海青交游过，我可令他做一只足以乱真的韩海青被砍断的右手。如果在我们对石道人发动攻势时，韩六奇看到石道人秘室中有一只玻璃缸，缸中以药水浸着他哥哥的手，他哥哥的手里犹还抓着一张绝笔遗书，上面写着他哥哥被石道人所杀的经过。秘室还有那三种毒药与迷药标签的瓶子和韩家大圣门的武功秘籍……这样，你说韩海青能不信么？”

钱梦熊说毕，得意地大笑起来！

朱印阳目光一闪，笑道：“我们待韩六奇为客人，以武林朋友热情相待，并在相处中巧妙地放出他哥哥的死因死况的零零碎碎情况，并隐约帮他揣摸他哥哥被杀的原因是为了夺武功秘籍之类，令他先自生疑，一旦先入为主，到时效果一定更好！只是那韩家大圣门的武功秘籍，要制得逼真才好！”

钱梦熊笑道：“一般武功秘籍，决不轻易示人的！只由掌门人一人执管！韩六奇早年投军从戎，欲以军伍而建不世之功名，对武学一道，必疏于演练。正因如此，他才会在韩海青被杀后投石道人习武。因此，我想以那本真拳谱彷造一本假的，一定能充得过去！我们要让他在时间急迫之下发现秘室之物，令他对武功秘籍不及细察！等他发现是假的，就已把石道人杀死了！真拳谱看上去是空白，得以药水显影才出来的。我造假的，就用空白内芯替代，也不由他不信，——只要封面、款式像！大公子，你若不信，咱们赌赌看！如何？”

朱印阳笑道：“你要赌什么？又看中了我什么宝贝？”

钱梦熊诡秘地一笑：“大公子金屋藏娇。我若赢了，请大公子把你藏在麒麟碑胡同‘春香楼’上的那位妙人儿，割爱让我！”

朱印阳豪笑一声：“钱大人，真有你的！连我这样的秘事都知道！——好！赌就赌！”

两人正欲击掌为誓，忽听外面传来一串风铃之声！

朱印阳笑道：“又催你回宫了！”

钱梦熊侧耳听了一下，点头道：“是皇上在找我！我得走了！”

钱梦熊从画轴后的暗门走了出去。

钱梦熊前脚走罢，朱印阳来到书桌前坐下，一拧书桌上的宝月瓶，在他背后的墙上顿时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中一个纤秀的人影一闪，便已轻盈地站在朱印阳面前。

那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苗家女装束的女子，盘髻插簪，前覆刘海，一张满月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巧笑如红菱的嘴巴，一口整齐雪白的糯米齿。微感美中不足的，弯弯蛾眉浓黑而重，脸色略嫌黑些！

这个俏丽的女子，眉毛一扬道：

“那老狗熊滚了？”

朱印阳笑道：“吕姐姐对他还那么狠？”

那女子目中射出热烈的愤焰：“要不是为了大事，我五毒圣姑早做了他！叫他知道负心人的结果！”

——那妙龄女子，竟是五毒圣姑吕嬷嬷吕月儿？吕嬷嬷吕月儿，不是那个鸡皮鹤发，伛背鸠形的丑老婆婆么？

敢情，在岳阳楼上现身的她，是易容的，这会儿才是她的本相。

朱印阳过来从背后一手搂着吕月儿的腰，另一手轻轻按在她胸口上，微笑道：“吕姐姐，你消消气！”

吕月儿蹙了一下眉，一把推开朱印阳，眼睛一瞪道：“你也别跟我假惺惺！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朱印阳不愠不恼，依旧含笑相迎：“吕姐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

吕月儿冷笑道：“你麒麟碑胡同‘春香楼’上藏的是什么神仙、宝贝？”

朱印阳笑容不变：“唷，你说这呀！那是八大胡同清吟小班里的一个清倌人，掌班的为讨好我，特送来陪我解闷的，你既然说了，我把她辞退便是！”

吕月儿笑道：“真只是解闷吗？那妮子叫什么名字？”

朱印阳愣了一下，道：“吕姐姐，你问这干什么？”

吕月儿脸一沉：“怎么？问不得么？”

“不！姐姐问了，我怎敢不说？”朱印阳忙不迭道，“她叫骆佩佩，兰州府人，一十七岁。我这半个月来，借口公干，便是与她……”

“好，这下子才算老实。”吕月儿脸色稍显和缓，“那是不是一个白嫩嫩的清水脸儿，柳眉细眼，俏生生很讨人喜欢的妮儿？”

朱印阳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喃喃道：“是，不知吕姐姐你……”

吕月儿眼中一寒，冷冷道：“被我杀了！”

朱印阳闻言，心中只觉一股热血怒气直冲脑门，真想翻脸杀了这个张狂的女人！但他呆了半晌，变为澹澹一笑：“姐姐杀了也好！否则还得为如何安置她烦心了！”

吕月儿媚眼如丝，妩媚地偎身过来甜笑道：“是么？”

待靠近朱印阳，脸陡地一寒，扬手一个耳光，落在朱印阳脸上，手劲奇重！

朱印阳顿时跳起，戟指喝道：

“你——！”

吕月儿冷冷一笑，双手叉腰：“这给你一点教训，第一，你竟敢背着我，找女人寻乐了，对我不忠！第二，你这半月来日夜与那骆佩佩鬼混，打得热火得恨不得作一个人！对如此情热亲近之人的死，如此漠不关心，可见你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我代那骆佩佩教训教训你！”

“你……”

朱印阳被吕月儿这一番骂，骂得作声不得。

“我？我怎么啦？至少比你们心术正些！那骆佩佩我没杀她，被我送了她银两打发她自择良人去了！我们苗家女子虽不象你们汉人讲那么多虚礼，但最忠于情了！最恨那些无情负心之人！我虽为五毒教四大护法之一，但三十多年来列名外门邪派，并不乱来，有什么淫名！老头子向我们教主要人，教主让我北上，后来跟了那老狗熊！老狗熊骗去我处子之身，日后见我练‘离垢御毒大法’，容貌日见衰败丑陋，便弃我不顾，继而搭上了你那宝贝妹子！我愤而改投你的，那老狗熊我早晚杀了他！你是我除了老狗熊外唯一碰过我身子的男人！你说，你倒说呀，我这人又如何？！”

朱印阳苦笑道：“姐姐，我不是疑心你为人，我是对你打我……”

吕月儿眼一横：“怎么，打不得么？打你还是轻的，换了三十年前，似你这种，早喂你一把毒蒺藜了！”

朱印阳不由抚摸一下麻辣辣的脸，喃喃道：“是，是，区区该打！”

吕月儿见状，“噗哧”一笑，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春风满脸，走过来扶着朱印阳，眼中满是情意，抚摩着朱印阳的脸：“印阳，打痛你了吗？”

随即，她又温声道：“姐姐我虽炼成了‘离垢御毒大法’，得以使容貌返老还童，驻颇有术，但毕竟是五十上下的人了，我还能有几年风光？我这几年来把一切都给了你，可说是尽心尽力了！你，你还做这种事，使我伤心，怎能不由我生气呢？”

朱印阳肚里暗中骂道：“妖妇！妖妇！恬不知耻的妖妇！老母狗老母狗！年已半百情欲犹旺的老母狗！前两年为练‘离垢御毒大法’，人丑得满脸焦黑麻子、皮肤粗糙、黄发稀疏，而情欲之盛，夜无虚夕！真是怪物怪物大怪物！”口中则嚅嗫道，“是，是，吕姐姐，我错了！姐姐待我一片真情！”

吕月儿闻言喜笑颜开道：“这样才算乖孩子，讨姐姐喜欢！”边说边在朱印阳玉脸上拧了一把，呢声道：“叫我月儿！别叫那劳什子姐姐，听了使人心烦！”边说边偎在朱印阳怀中，抱住了他的腰儿。

朱印阳望着春情已动的吕月儿，但见她脸上涌出一种成熟女子妩媚艳美之色，眼波情意迷乱，妩媚动人，眉梢嘴角，似笑非笑，自有种不可方物的风情，撩拔男人之心，虽明知她已年过五旬，不由再次真动了心，就着吕月儿一把搂过，在吕月儿的脸上狂吻！

两人在如胶似漆的缠绵中，朱印阳微微一笑，腾出一只手去解吕月儿的衣裳！

吕月儿勐地从绮情春梦中醒来，人一惊，一把按住朱印阳的手：“这不行！”

朱印阳涎着脸，笑道：“月儿，又不是第一次……”

边说边又将手抽出，去解吕月儿的衣裳。

吕月儿用力一挣，摆脱了朱印阳，正色道：“印阳，我现正练‘五毒天心针’的心法，不能行合欢之事，待我练全了‘五毒天心针’，杀掉那老狗熊，任你怎样耍我，都成！”

朱印阳闻言，顿敛了那情心欲念，问道：“以你的‘五毒天心针’，真能杀得了他？”

吕月儿自豪地道：“‘五毒天心针’是列为我们五毒教三大镇帮之宝的不传之秘上乘武功，融毒功、武学于一炉，以真气御针，随心所欲，攻敌要害，任你上天入地，百发百中，中则无救！是我们教内最难练成的武功之一！历代传人中，只有师祖恨天叟练成过！当今之世，只有我能练成！教主师父与大师兄的武功毒功都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但‘五毒天心针’也不曾学会。因为练‘五毒天心针’期间，不能有阴阳合媾之房事，精、气、神一点儿外泄也不行！他们做不到。”

朱印阳沉吟道：“不知现在你已练到何种境界了？”

吕月儿：“‘五毒天心针’最高境界为九针齐发，控针在九丈方圆之内，能杀人追魂于无形。我现在只练成四针，一丈方圆之内，估摸到中秋，能练成七针，五丈方圆之内！”

朱印阳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好！七针，五丈之境就够了！他与我合谋，拟于中秋之节，挑战石门，除掉石道人。石道人一除，以后之事便将势如破竹，令大势变矣！要杀老熊，也就在中秋之战吧！哼，你有你的偷心拳，我有我的拐子腿。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吕月儿默然了一下道：“你看引凤这浪蹄子对老狗熊那份热络劲儿！我就怕日后这死妮子不罢不休……”

朱印阳剑眉一扬：“别提这死妮子！我本派她去笼络、监视老熊的，哪知她竟变了心，跟老熊站一边了，暗中还跟我捣鬼，搞得父王对我大为不满，老头子也偏着老熊，意在立他作主儿。她若一心护老熊，你也不妨……”

朱印阳作了个一刀斩下的动作。

吕月儿皱了一下眉：

“这样将来王爷与老头子，以及老头子的相好，她师父倚红道姑追问起来……”

朱印阳剑眉一轩：

“一切由我应付！你这是怎么啦？这不像杀人于笑谈之中的五毒教大护法作风！”

吕月儿阴阴一笑：“你们汉人做事最是奸诈，等我杀了老狗熊与令妹，你说不定以此为口实，来杀我了，或者把我推给王爷与老头子、倚红道姑他们来顶缸！故我得先问实了才做事！哼哼，引凤这小妮子的命，这样怕很可能想争当皇后娘娘要丢掉了！——其实，以我五毒教之能，再加上魔教，便真的倚红道姑与王爷来问罪，我也不怕！何况，”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印阳：“关键还有老头子呢！”

朱印阳听到“老头子”三字，身子一震，随即澹澹一笑：

“你提他老人家干什么？我真的那么坏吗？”

吕月儿呢声道：“你还不坏？当初我从老狗熊处来投你时，你明知我戴了面具，却故意装作不知道，把戴面具的我也耍了！你说，你真的对一个丑老婆婆也有上床的兴趣？”说到这里，咭咭一笑，原来朱印阳已过来又抱住了她，把嘴唇印上了她的耳垂。

朱印阳笑道：“叫你说嘴！叫你说！”边

正在这时，一阵金铃声急起！

朱印阳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吕月儿，长身而起，奔向书房门口。

他边跑边说：“不好！门外有奸细！不知他何时混来的？”

吕月儿银牙一挫，恨声道：“好小于，竟敢来五毒圣姑眼皮上撒野！”脸上煞气一闪，也追了出去！

这时只听门外吆喝声，兵器相格声一路由近向远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