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住医院姚辩奋力反抗葛龙泉徒儿孝顺师傅

砌了他名句名言惊世老窑务在此销声匿迹

姚辩这一次真的是住进了医院。

这一切都是由葛龙泉亲自安排，主治医师是肝胆科的专家级主任医师，病房是干部病房，带有独立的卫生间，而且也交上了一大笔的押金。按说，这葛龙泉对于姚辩的关心也算是到了家了。而且，姚辩这病的确也是应该住院医治的，姚辩应当感谢葛龙泉才是。但姚辩这一次就是不买葛龙泉的账，说句感谢的话更是没门了。而且，姚辩说什么也不住院，坚决回家，坚决去单位上班，无论谁来劝说，无论怎样的劝说，都起不了丁点的作用。

葛龙泉的确有些急了，而且也真的是生气极了，对着姚辩大声地说：“你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你相信不相信会将你送到精神病医院去。”

姚辩听了，马上说：“好呀，让我去精神病医院，我愿意，就不在这个市医院里住。”

姚辩认为，如果真的住到了精神病医院，至少整个市窑务局系统中没有一个人骂自己是个孬种的。而住到了这个市医院里面，说不定整个市窑务局系统中会有多少人在骂自己是个孬种。如果现在住到这市医院里，在整个市窑务局系统中那些老人的眼里，实际上就成了躲避，是故意找了地方躲藏起来了，就是一个孬种行为，不是一个男人所要做的事情。

说实在的，姚辩这病是应该住院医治的，但按照那个中医大夫的话，回到家中用中药治疗，也未必就治不好。而且姚辩还真的就相信了中医，并对西医抱有了一定程度的恐惧心理。所以，不论葛龙泉用什么法子让他住院，他都是一一回绝，而没有任何的余地，并反驳说：“你除了将我用绳子梱梆在这病床上，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拦住我，就是针管扎在身上，我也要给拔下来。”

葛龙泉真的没招了，按照市窑务局副局长的身份来说服姚辩，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以上级领导关心下级领导的方法，已经没有了效果。命令与说服，在这里都是显得那样苍白那样无力，更何况，大家都是一个级别，属于平级干部。这也真的难为葛龙泉了，实在没有办法了，葛龙泉只能关起门来，对姚辩说：“你过去曾经是我的师傅，我也曾经做过你的徒弟，按老理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现在就是我的老爹，我就是你的儿子，儿子关心老爹，是儿子份内的事，我让你来住院治疗，就是来行儿子份内的事，尽儿子份内的孝道，请你能够给我这个做徒弟的尽一份孝道的机会。拜托啦！”说罢，葛龙泉向着姚辩深深地鞠了一躬。

葛龙泉的这一招果然有用。姚辩面对葛龙泉的这深深地一躬，什么也不说了，什么也不讲，什么也不争了，什么也不辩了。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默默地沉静了一会，整个人就象打蔫了似的。一会的工夫，姚辩躺倒在病床上，将被子往身上一拉，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葛龙泉在这城里头滾打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个样子来无奈无助地求过任何人。而今天只所以来求姚辩住院，也并非就像葛龙泉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来行儿子份内的事，尽一份孝道。更不是什么上级领导关心下级领导。而真正的原因，就是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太需要袁始池了，太离不开袁始池了。也就是说，袁始池在这个时候，对于他的价值实在太大了，而这个价值到底有多大，他自己也估摸不透，反正就是一个大，非常之大，如果是利用得好，这个价值不会低于那个躺在医院里的柴老局长。或者也可以这样认为，柴老局长给了他一个从流浪儿到政府官员的富有辉煌价值的前半生，而这个袁始池是不是会有可能给他一个比前半生更具有辉煌价值的后半生呢？实在是有些说不定。如果说柴老局长做了他的一次后娘，而现在的这个袁始池如果能够在目前形势下起到一个后爹的作用，也不是不可能的，而这个可能在目前是存在着的。当然，这个袁始池是与柴老局长存在着重大的区别，柴老局长做了他一次的后娘，这个后娘就是柴老局长自己个人，而袁始池如果要起到一次后爹的作用，其作用者并不是袁始池本人，而是袁始池的他的那位舅舅。但如果能让他的这个舅舅成为起作用者，没有袁始池这么一层关系，恐怕是难以成行的。所以，如果能够将袁始池把握得好利用得好，并利用得恰如其分，将袁始池的作用发挥到恰到好处，其价值，会比那位柴老局长所带来的价值更具有实际意义的价值。至于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更具有实际意义的价值，这上点，只有葛龙泉自己心里的那个小算盘在拨打，只有葛龙泉自己心里如意算盘暗中计算。目前，有了袁始池这么一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人物，简直是属于天意，而袁始池的到来，在目前作为市局副局长身份葛龙泉来说，有其用，必有其利，而有其利，就必须有其义务给他一个让他自己倍感优越的环境或条件。所以，自己没有任何的余地不去保护他，没有任何的借口不去支持他，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去维护他。再一次能与袁始池建立起一个让袁始池自己也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相互关系，恢复到相当年与袁始池在窑场抬大缸时候的那样，一根扁担两个肩头上放，一个被窝两个光腚躺，你身上的虱子我身上有，我身上的虱子也能让你来挠痒。如果真的能够再重新建立起这样一种关系，那么，这个希望，这个企盼，这个价值，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就在眼前。葛龙泉想到这，真是感到多年前自己与袁始池一起抬大缸，与袁始池在冰天雪地的严冬睡在一个被窝，这真乃是天意，是老天爷的安排，是命运之中所注定的。

葛龙泉有了这个想法，有了这个思维，有了这个思维定式，这个袁始池就成了葛龙泉心中的一切的一切。而为这个一切的一切，葛龙泉就没有第二条路来选，就只有选择让姚辩与袁始池分开，给袁始池一个安静，给袁始池一个相对独立的权利，同时也给袁始池一个想象中的发展空间。而恰恰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爷偏偏就给姚辩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让姚辩得了一个急性乙型肝炎，真是天道相助。在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论是什么因由，不管这中间有没有困难或有多么大的困难，葛龙泉都绝不会选择退却，再让姚辩再回到学校里。哪怕是再重温一遍韩信甘受这胯下之辱的方式，也在所不辞了。

姚辩终于顺从了葛龙泉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医院。不过，姚辩并没有因此被市窑务局系统的那些所谓的老人们看扁，相反，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而这个名人成立的主要因素，既不是因为住院，也不是因为与袁始池讲话的对立，也不是他为教职工们讲的那个《一个老者与他的儿子的故事》，而是因为其中的一句话，而这句话在那些老的窑务人那里，成为了名句，成了醒世名言，成了惊世箴言，并且让市窑务局系统中那些老人们将此划归到了既前无古人又后无来者范畴。成为了所谓的名句造成名人的精典。

所以，现在的这个时候，在整个窑务局系统中，不论是各直属单位，还是市窑务局机关，无论是谁和另外一个谁走到了一起，无论他是个中层干部还是普通群众，无论是此单位的人遇到了彼单位的人，还是彼单位的人遇到了此单位的人，两人一见面，几乎必然要哈哈地笑上一阵子，而笑上一阵子的前提，必然有这样一个对白。

“喂，你小心一点，不然，我砌了你。”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而去。

“喂，老实一点，不老实，我砌了你。”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而去。

“喂，不好好干，就用瓦刀砌了你。”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而去。

“喂，晚上走夜路，小心被人给砌了。”

“你不要牢骚满腹，看领导怎样来砌你。”

“哈哈哈哈……”

两人大笑而去。

在市陶瓷职工中专学校内，这个“砌”字更是用无不尽，随手拿来。在课堂上，遇上交头接耳者，老师随口来上一句：“再交头接耳，我砌了你。”

结果是哄堂大笑。不过，也就这么一笑，课堂的气分活跃了，带来了一个正面的好的效果。

一个“砌”字，活跃了气分，同时也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融洽了彼此之间的感情，相互之间，你我之间，上下之间，其融化，其融合，其融解，其融会，其融通，其融融，其乐融融。彼此之间，多了一个融字，彼此之间也就希望能够在感悟中对于这个“砌”字的发明者于发明之时的砌之何意倍加思考与分析。

而这个“砌”字，正是姚辩在葛龙泉从学校会议室内拉他向外走时大声说给学校教职工听的。有心的人，都清楚地记住了他的那句话：

“我砌了他。”

“我用瓦刀砌了他。”

这到底是何意思，开始时，并没有人弄得懂。砌，只有泥瓦匠在施工时才能用得到的一个字或一个动作，只有泥瓦匠在施工时与砖瓦灰石为舞时，才能用到了这个砌。而姚辩却在那样一个非常时期，大声叫出了一个“砌”字，来表示他对另外一个人的不满或气愤。那么，这个“砌”字到底是何意思？

当这名句夹在故事之中在整个窑务局系统中广泛传播时，人们对于这个“砌”字的认识也经过了一个从不解到诠释的一个逐步明白的过程。

“这个‘砌’字，就是那个‘宰’的意思，砌了他，就是宰了他。”有人这样的解释。

“不是，一定不是。这不是姚辩的原意。”不少人反对这种解释。

“是‘杀’的意思。用瓦刀砌了他，就是用瓦刀杀了他。”也有人这样来解释。

“更不是，姚辩不是那种人，也不会说出那种话。”更多的人反对这种解释。

“那一定是揍的意思，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哪，人急了打架揍人，也是正常的。”有人往这里猜。

“这话讲不通。”人们一笑了之。

……

人们苦思冥想，仍然找不到猜不出姚辩的这个“砌”字到底是何种意义。

有人提议，给姚辩打个电话，让他来解释解释。然而，姚辩现在并没有手机，病房里也没有电话。

有人提议，到医院里去问一问姚辩，随便也看望一下这个名人。可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姚辩在这么大的医院里，猫在了哪个房间哪个科室。而为了防止有人探望姚辩，葛龙泉早就预防到了这一点，早就做好了他应有的安排，以保证对袁始池的万无一失。

不过，三个臭皮匠，赶上一个诸葛亮。还是人多力量大，几天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终于有了一个大家共同认可的结论。而得出这个结论的人，是市窑务局机关基建科的一个技术员，这个技术员与姚辩打了十几年的交道，对姚辩深有了解。他以对姚辩的了解和理解上，作出了这样的解释，而且是让所有的人口服心服。

“砌字的本意，就是用和好的灰泥把砖、石等一层一层地垒起来，比如砌墙、砌灶、砌烟囱等等。这个砌字也可以与所砌的对象相结合，比如砌砖、砌石等等。”这位技术员这样说：“单纯的每一块砖石，如果不经过这个砌的过程，它就是一个单纯的个体，一盘散沙，没有合力，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甚至是无政府主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个人主义盛行，自由主义泛滥，这都有可能。如果经过了一个合理的设计，并通过这个砌的过程，这个个体就会成为集体中的一分子，各司其职，各尽其力，忠于职守，不遗余力，成为一个颗革命的螺丝钉，拧到哪里都不放松。如果再结合姚辩本人的个性以及他在工作中所对下属工作要求，他这个人都是希望人人能有一颗螺丝钉的精神，在自己的岗位上老老实实，尽职尽守。这就象一块个体的砖或石一样，通过砌的这个过程，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做好本职工作。根据姚辩当时所处的情况，用了自己最为专业而熟悉的基本的术语，表示他对另外一个人的不满，恐怕没有用这个砌字最为合适的了。如果是这样理解的话，这个砌字就太直白太简单了，那就是我要给砌砖砌石一样，将你砌起来，让你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如果再演义一下，也可以理解为，我要如同砌砖头石头一样，将你砌起来，只准你老老实实，不准你乱说乱动，让你也看看我的手段，知道我的厉害。其实，这个砌字，一言以蔽之：我要给你手段，让你老老实实地呆着。”

姚辩火了，火到了一个砌字上。

姚辩蔫了，蔫到了一个徒弟要向师傅尽一份孝道上。

从此以后，姚辩在市陶瓷职工中专学校里，只能成为教职工的一种记忆。

从此以后，市陶瓷职工中专学校将进入袁始池时期，市陶瓷职工中专学校的教职工们将同时进入一个新历史时期。

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推着前浪淌；旧人结束新人笑，迎来新人会怎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