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固回到办公室，睡在临时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着想着，恍惚入梦，梦见自己回了家，而且还与妻子颠鸾倒凤，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亢奋得直呻吟。在呻吟声中，他醒了。

午夜梦回，又是在这样一种尴尬境地，他痛苦得几乎要落泪。想让自己不想她，他办不到。他打了自己一耳光，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想。他又拿出自己象征单身的公仔，往枕头上重重一蹾，意思是他现在是单身了，想也白搭。

可这一切都没有用，他就干脆起床，下楼，到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他发现走的是朝家的方向，拐过这条街，就可以到家了。他想停下来，可腿还是不自觉地向家的方向迈。说了不回家的，现在又回家，他感到脸上火辣辣地，就自我安慰：那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

悄悄地开门，悄悄地进门。客厅里还亮着灯，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怕黑怕一个人睡的缘故。有一次，他到美国出差，回来后发现家里的用电量比平常多出了两百度。他很奇怪，问她是什么原因。她羞涩一笑，说她怕黑，怕小偷，怕一个人睡，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他心疼极了，把她拥入怀中，说再也不出差了。此后，他的确很少出差，能推的尽量推。他就要守着妻子，守着他的全部宝藏。可如今，她还是他的宝藏吗？他说不清。

卧室里传出清脆的鼾声，一轻一重，他听出那是妻子和女儿的，她们刚刚哭得睡过去，若还早回半小时，都能与她们碰上。他真想走进卧室，在妻子额头上重重一吻，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扶住门框，借着客厅里的灯光向里面望了望。

现代医学表明，光已成为对环境的污染物，人在愈黑暗的环境里睡眠，睡眠效果愈好。他从客厅的茶几下拿出纸和笔，给她们写了一个留言条：“安心睡吧，我在门外给你们当守护神。”然后，轻轻关上灯，蹑手蹑脚出门，蹑手蹑脚关上门……

他就在门外站着，瞪着双眼看着黑魆魆的夜色发呆。这夜，有些恐怖，也有些暧昧。他这样给她站岗放哨已不是第一次了，他想起了未名湖，想起了清华园。

那时，他们的三角恋还没结束。当然，学生的三角恋爱与社会上的三角恋爱还不一样，是两个男生都对一个女生表现出朦胧暧昧的情愫，而这个女生还没有作出选择时的权宜之计。

那年暑假，他们都没有回家，学生宿舍里没有空调，暑热难忍，很多没回家的学生就到未名湖畔去露营。蓝红玉也想去露营，霍达和他争先恐后跟随。

在一片岸芷汀兰处，他们扎下了营。所谓营，也就是一人一个露营帐篷，一字排开，与其他人的隔着点距离，显得他们是一伙的。霍达与蓝红玉两人都是第一次露营，感到很新鲜，很兴奋，可是，兴奋过后就是大不兴奋，就是沉沉睡去。

他不是第一次露营，对他来说露营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他纯粹是为了追求她才来露营的。他前不久参加一个到秦岭山区巡诊的自愿者组织，为山民治病，秦岭山大人稀，他和其他自愿者们经常露宿山野，一人一个睡袋，钻进去就睡，比这更刺激。有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是与蛇同眠——蛇不知何时爬进了睡袋。

刚才，他把这段经历讲给蓝红玉听时，她觉得有意思极了，但他知道，以她的胆量，若真有蛇爬进了她的帐篷，她还不得吓出毛病来。这片湖岸草木茂盛，蛙鸣阵阵，应该会有蛇出没，他可不敢冒这个险，让她吓个半死。他决定不睡，为心爱的人站岗放哨。

待他们睡下后，他找来一个竹竿，每隔二十分钟就用竹竿把蓝红玉帐篷周围的草丛拍打一遍。这叫打草惊蛇，他们野外生存医学课上讲过的。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条蛇来袭营，他一阵紧打密打，才把蛇赶走。蓝红玉被外面的动静惊醒，起来一看，见他扶着竹竿正在喘粗气。她什么都明白了，冲上前去，在他脸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

他想，也许正是因为那次站岗放哨，他在她心中的份量才超过了霍达吧。

就这样想着想着，于不知不觉中，第一缕晨光射进了楼道，黑暗渐渐退去。他想，她应该不怕了。

他拖着疲惫的步伐踱回单位，沿路上有早起的鸟儿在鸣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