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言抱着我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记者，我早已没了心思去问他用什么方法搞定了刚刚那些警察，明明不让探视，转眼间就将我带了出来。他护住我一步步穿过那黑压压的人群，耳旁就像是早上的菜市场，闹哄哄的。

直至坐进车里，才恍若与世隔绝，望着仅一玻璃之隔的那些记者，我似个旁观者一样，目光空洞的从他们身上掠过。慕容言绕过另一边坐了进来，随及对前座的司机说：“开车。”

像是梦被突然惊醒，我想起了楚洋，他跟我一起被带到了警局。发疯似的就要推开车门，手被身旁的男人握住，他圈住我的身体：“楚楚，别这样。”

“楚洋，我要找楚洋。”我转身望着慕容言：“他刚刚在警局，他被吓到了，一直哭，可我被关在那里面，我哄不了他。”我揪着慕容言胸前的衣服，问：“楚洋呢？他们把楚洋弄哪儿去了？”

慕容言这才舒了一口气，温柔的拨过我额前的发丝，语气中满是宠溺：“楚洋是我让人接走的，你别担心，他很好，很安全。”

抵在他胸前的手缓缓下滑，被慕容言握在掌心，他拥我入怀，低沉的嗓音一直在耳边：“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不知怎的，听着他的声音，我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手情不自禁环住他的腰，紧紧的。整个人就像个孩子似的，满是委屈地缩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他也不阻止，只是轻柔的拍打着我的背。

朦胧之中感觉有人抱起来，微眯起眼睛就看到了熟悉的侧脸，慕容言还不知道我醒过来了，动作很轻很柔。直至进屋的刹那，楚洋响亮地叫了一声妈妈，我骤然间醒过来，侧头就看到他瞪着鼓溜儿的大眼睛。

慕容言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到沙发上，我这才发现现在所处的地方不是慕容言在川市的那套三居室，而是前不久凌皓为我安排的郊外别墅。楚洋嗖的一声扑进我的怀里：“妈妈，我好担心你，那里的警察叔叔可凶了，他们把你关进小黑屋。”

“妈妈没事，洋洋不担心，妈妈这不是好好儿的？”

我搂着他，泪随之而下，记不得这几天哭了多少次，感觉整个人像林黛玉似的，动不动就流泪。楚洋从我身上退开，转而问慕容言：“叔叔，我们要住到这里来吗？这不是凌皓爸爸的家吗？”

我看过一旁的男人，他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将楚洋抱起来：“你跟妈妈暂时住在这里，我还有事，会离开几天，你是小男子汉，要担起照顾妈妈的责任。”

楚洋狠狠的点点头。

还记得不久前在医院的场景，同样的对话，却物是人非。

当天晚上，慕容言就离开了，站在二楼的窗边，我才知道自己回来是搭乘的出租车，而他也是坐着出租车走。记忆停留在刚从警局出来的那一会儿，他竟悄然的换了辆车，将我送到这里。

楚洋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爬起来，勾了勾我的手说：“妈妈，叔叔交待过，你不能再光着脚丫站地上，就算是有地毯也不行。”

目光下意识的落在脚上，没来得及反应，手已经被楚洋拉起朝床边走，我侧身与孩子面对面躺下，问他：“楚洋，喜欢叔叔吗？”

他点点头说：“喜欢。”

“比喜欢凌皓爸爸还多吗？”我承认自己有些自私了，竟把如此难抉择的一个题目交给一个四岁的孩子。

楚洋犹豫了许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凌皓爸爸对我很好，也喜欢笑。叔叔最初不太好，后来又很好，也很疼洋洋，只不过总是苦瓜脸。”

苦瓜脸这个词是我教楚洋的，形容该笑不笑，总扳着一张脸的人。

身边的小家伙早已经进入了梦乡，我悄然的撑起身体，拧开床头的台灯，坐起身来。此时的郊外很安静，没有市区的喧嚣，静到干净了白天时脑袋里的一片浆糊，我理了理情绪，这才有心情回忆这来龙去脉。

自我陪慕容言去参加宴会，就好似是这件事的开端，如果说新年晚会上的那些照片对林晓月造成了影响，那慕容言和她一起去酒店又是怎么回事，凌皓的出现难道真的只是林晓月所说的“化学反应”，那邀请凌皓又是谁的意思呢？

慕容言，还是林晓月？

想到在警局看到的那些照片，心还是止不住的颤了颤，看得出来慕容言已经先我一步知道的照片的事，否则在医院不会接到他匆忙的电话。加之他将我送到这里，分明是得到了凌皓的许可，难道他们两之间达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共识？

直觉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且不论凌皓替我改名换姓藏到别处的事，以凌创和慕容集团以往的过节，这两个人又怎么会凑到一起。

我犹豫许久，还是拨通了凌皓的电话，那头响了一声就被接通，熟悉的声音自听筒传了过来：“楚楚。”像是预料到我会给他电话，凌皓顿了几秒说：“你已经在郊外别墅了吧！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我，慕容言离开了？”

听他话的意思，是证实了刚刚被我否决的那个猜想。

“你们，你们怎么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皓和慕容言，他们竟然站在了同一战线。

那头的人一声低笑：“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因为你，我与慕容言恐怕再无交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晚会的邀请是林晓月让我过去没错，但你早已经留意到的眼神确实是我们的对话，至于因为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照片？”我下意识地问出声。

凌皓在电话里轻嗯一声。

原来，林晓月给慕容言看的东西竟是我在警局看到了照片，难怪慕容言盯着屏幕不自觉的沉下脸，难怪他会先我一步知道警察找我的事，此时已是了然，匿名举报我在昆城故意伤人的那个公民不是别人，正是林晓月。

凌皓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脑海里不回荡着他刚刚的一字一句：“我知道你今晚可能睡不了，主卧床头柜的最下面一格抽屉有烟，若是难过就抽几根吧！楚楚，答应我尽量小睡一会儿。”

我俯身拉开抽屉，最里边躺着两包香烟，是我钟爱的牌子。我的手顿在那里，对凌皓的抱歉又深了些许，嘴角抑制不住的扯开，手指微屈抓了一包在手里。我从床上退下，光着脚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楚洋的话，转过身将拖鞋穿上。

二楼的主卧外有个小阳台，我轻轻拉上玻璃门，在阳台上的靠椅上盘腿坐下，啪嗒一声将含在嘴里的烟点燃，一股熟悉的味道倏然窜进了我的胸腔，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凌皓说，他中间的突然离席是去换下了投影仪欲放映出的我在昆城的照片，而给他信息的人正是慕容言。至于后来为什么换上了林晓月跟那个男人的合照，应该如他所说的凌创的叛徒知道了林晓月的存在，找她来了。

所以我曾经的丑事被公之于众，也是慕容言将我送到这里的原因，所以我在酒店看到的他吻林晓月，或许另有隐情。我猛吸一口烟，怎么也将这醋意咽不下去，是不是女人都会如我这般较真，就算是他有难言之隐，他有苦衷，可是主动吻上去的分明是他自己啊。

我丢掉烟蒂，又燃起一根，这种东西抽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在阳台上坐了多久，天空隐现鱼肚白，我起身算是从他凌皓的愿望，进屋在楚洋身边躺下，手不自觉的将孩子抱在怀里，他是唯一陪在我身边给我安慰的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经空空如也，隐约听到卫生间里有人声，我下床靠近，楚洋的声音飘来：“叔叔，妈妈还在睡觉，昨晚她在阳台抽烟了，好多碎烟蒂。”

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小家伙轻嗯了几句，还不忘点点头：“我知道，只要我不吵着看电视，妈妈不会打开的，还有你说的电脑，我已经找剪刀把网线剪断了。和你讲完电话，我就把手机藏起来，绝不让她找到。”

又说了几秒钟，我看见楚洋挂断电话，他转身看到我时，嘴巴惊成了‘O’型，下意识地就像手机藏在身后，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妈，妈..妈，你..怎么...醒了？”

下一秒，他就低头将手机递给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叔叔说这是为妈妈好，所以我才会把电脑的网线剪掉，妈妈，你不要生气。”楚洋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我接过手机蹲下身体，轻轻抬起楚洋地头：“妈妈不怪你。”

直至给楚洋做完早饭，他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我这才翻开手机新闻，大篇幅的报道早已经让人眼花缭乱，随意点开进一条，白底黑字一点点撞击我的神经，我甚至将那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摔到一旁，倏然朝后退了几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