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晚上九点半还有一档节目，所以跟秦振约的晚饭也就提前了些，因为正是下班高峰期，她也没有让他特意过来接，直接转了一趟地铁再步行过去。

巧的是，他约的地方竟然跟中午的去的咖啡店在一个街区，只是饶了条巷子。

沈青从咖啡馆路过的时候，女店主正在收起门口的青绿色圆伞，沈青看见她有些吃力，便上前帮着提了下竿子，对方很惊讶，“是你啊，谢谢你。”

“你认识我？”

“今天中午你还来过呢，我怎么会不记得，况且你长得这么漂亮。”

果然是做生意的人，嘴巴就是会说，沈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这么早就关店啊？”

“嗯，今天晚上还有一个约会。”

这下沈青才想起了自己还要去赴约，简单交谈了两句，交换名字，她才笑盈盈的告别。

郑简舒，真是一个好名字。

沈青在转弯的时候看着她正收起门口的一块小黑板推门进去，柔和美好的颈肩弧度，在日暮里有朦胧。

她记得小黑板上的那句话，突然就对这个叫郑简舒的女孩子的约会对象有了难得的好奇，唔……胡湛跟她，还真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走路都不认真，不怕撞到人？”出来接沈青的秦振迅速的在人流里发现她，走了过来，“在想什么呢？”

沈青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我怕你找不到。”秦振把她的额头前的碎发理了理，“头发长了。你还没告诉我，走路都能发神，想什么呢？”

“唔……”沈青看着他自然地拿过她手上的包，有些别扭，“在想一部挺经典的法国电影。”

“嗯？”他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Les Amants du pont-neut，中文翻译《新桥恋人》，以前选修法语课的时候老师推荐看过。”

“……”

“怎么了？”沈青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

“虽然你这脑袋会时不时的启动一下天马行空的程序，跟不上你的步调这样会显得我很无知。”秦振突然凑近，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她听到他说,，“不过沈青，我还真是爱死了你这文艺女青年的姿态。”

“……”

秦振推开一扇木门，大手一捞，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走进去。

沈青侧头，视线刚好落在他的肩膀处，她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其实更文艺的话还有没有说出口，刚才她只是想起了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她，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以前为这样一句话惊为天人感叹良久，现在需要靠着郑简舒咖啡馆的小黑板的书写才能想起，说不出的怅然。

有多少次虚虚实实的梦境在眼前闪回——

从最初没有多余的表情的在冰冷的医院递给她一杯速溶咖啡的……顾修苦，到后来神色温柔，眼里的海洋安静的沉睡着，说着“我爱你”的……顾修苦啊。在梦里，他眼中的海洋一遍又一遍经历着潮汐，直到她她淹没。

从隔着车窗玻璃看着她傻乎乎的从苏然手里接过一两只掉落的玫瑰的……秦振，到后来捧着焉耷耷的玫瑰翻山越岭一辆车挨着一辆车找寻她的….秦振，他的身影，在梦里，好像永远定格在那侧着半边身子几乎被逆光给融化的姿态。

生活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希冀扑空妄想横生的……流水线。

这种情绪让沈青越来越不安，好在负能量很快便被人打断了。

“还真是沈青啊，赶紧让我来瞧一瞧，哟，又长水灵了，好好好。”

秦振领着沈青在一张老原木桌子边坐下，她抬眼打量着整个环境，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就被从后面房间绕出来的人声给惊住了。

手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拉着沈青仔细端详的老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您……”她顺势起身，被这种突然的热情给弄得不知所措，关键是对方跟她一副“我们超熟”的仗势，她只好转头求助一旁笑吟吟的秦振。

“奶奶，你看你把她吓住了。”

奶奶？！这个裹着围裙，笑得眼睛都眯成缝的老太太，就是秦振口里八卦的奶奶？！

“哟。”老人拉着沈青坐下，“青姑娘，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李婆婆啦。”

“李婆婆！”沈青一拍脑袋，怪不得眼熟，那时候骨折，隔壁病床跟活宝一样的老人跟她相处的很是愉快，虽然只相处了两天，但是之后每次去一眼复查，沈青必然会绕到病房里去看看这个老太太，聊上几句，后来又有一次过去，没见到人，才被告知出院回家了，这联系才算是断了。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原来你就是婆婆口里上蹿下跳……不争气的孙子？”沈青侧眼看了眼抱着胳膊看热闹的秦振。

“我好歹是新世纪难求的优质青年，怎么就成了猴子？”秦振对着老人瘪瘪嘴，“你这小老太太竟背着我说我坏话，她要是嫌弃我了，你还想要抱孙子？”

沈青一面震惊着这两辈人相处的随意，一面为秦振的话感到尴尬。

倒是李婆婆依旧乐呵呵，“不说了不说了，都饿了吧，厨房的菜该好了，马上开吃，我去端出来。”

沈青赶忙起身帮忙，秦振跟着在后面摆筷子，“沈青，你今天有口福了，奶奶今晚亲自下厨操刀，六十几年的手艺，现在都不轻易露了。”

“这家店开了60多年了，我年轻的时候，日子过得苦，跟家里老头子一起开的，一步一步，才有了现在这孙猴子乐悠悠的日子。不过后来年纪大了，他也…去世了，我舍不得这店，就索性作成了私家菜馆，除了几十年的老顾客，一般都不待外客了。”李婆婆看着沈青不解，跟在边上解释。

“还真是……浪漫。”

沈青一直觉得，最动人的浪漫都是朴实的，都在烟火人间。

一顿饭吃得很是融洽，融洽到最后逼近回电台接班的时间，李婆婆还抓住她不愿放手，“常来啊青姑娘，缘分就是奇妙的很，这人与人的关系，很大部分都是从第一眼就决定了，我就看你讨喜很，记得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

这人与人的关系，很大部分都是从第一眼就决定了，还真是这个理，沈青连声答应。

直到路口的红灯亮起，她才从这种奇妙的姻缘机遇里回过神来，“你上次说的第三次见到我，第二次就是因为李婆婆？”

“恩，还不算笨嘛。”

“……但是我都没见过你啊？”

“我那段时间忙，去医院看奶奶的时候，她又一个劲的夸你，我就特意注意了一下，发现你竟然在旁边睡得跟猪一样。”他侧头看了眼囧然的沈青，才接着踩油门，“对了，你还流了一枕头的口水。”

“哪有！”沈青一定要为自己的形象负责。

“你心虚了沈青。”

“……”

到了电台门口，沈青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忙着下车，把忘记拉上拉链的包给弄翻在车里，零零碎碎的东西掉了一脚，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捡拾。

秦振也弯下腰帮着捡，把他脚边的化妆镜递给她，沈青接过来，顺口的回了句“谢谢。”

却在跨出车门的时候又被秦振拉住，“你待会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老是麻烦你，我待会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沈青。”

“恩？”沈青埋头整理着包里的东西，清点看是否有遗漏，就这样不尽心的听到秦振开口。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相敬如宾的情侣还能不能叫做情侣？你告诉我。”

沈青闻言滞住了动作。

“你看你，连我给你捡个东西你都要给我说谢谢，接送你上下班，你也要跟我生分，我需要回你一句什么？不用谢？还是我心甘情愿？”

“我…….”秦振背着光，目光深深浅浅，让她看不真切，也接不上话。

“我真的是在为难你了吗沈青？如果为难你了，你告诉我。”

“……”沈青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先进去吧，迟到了不好。”

“恩。”像是得到了特赦令，她才如释重负的点头，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迟疑着开口，“我今天中午给苏然的宝宝买了件衣服，放在嘉莅学姐的家了，我待会下班要去学姐家一趟，你迟一些来接我吧，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上午跟我去看望一下苏然吧，她怀了孕我最近都没联系上她。”

“苏然？”

“恩，怎么了？”沈青总觉得他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冰裂，“不仅是苏然，沈坤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了，打电话也关机，还真是不让人省心，我怕他有什么事，都打算明天去报警了。对了，我上次让你帮忙找他的事怎么样了？”

秦振并没有接话，而是打开车门走出来，看着沈青半晌，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慌。

她跟秦振面对面站着，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迅速皱起又迅速松下的眉心，紧绷的下巴，透过微眯的眼睑可以看清楚他眼里有种克制后的冷静。

“到底怎么了？”她心里咯噔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卡住胸口。

这种沉默的对立，最终以他侧过头再次上前一步而告终。

秦振看了眼电台大楼外的大时钟，轻轻抱了抱她，很快就松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就是突然觉得你太美了，看呆了，赶紧进去吧，要迟到了，我晚点来接你，嗯？”

“……”

“我找过了，沈坤最近确实有些忙，待会来接你的时候给你详细说，嗯？”

“…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