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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恩怨由来

邹堂志父子俩从地里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邹添明口干舌燥,累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了,进屋后足足喝了两大碗水才感觉舒服点。邹堂志也累得用手扶着腰,点了根烟默默地抽着,他的腰本来就不好,年轻做生意时受了凉,一到阴天下雨就发疼。歇了一会,他对邹添明说“家里没煎饼了,你去桥头买点去,我去揍饭。”

邹添明接过父亲给的钱,正要外出忽然听到院里传来叫喊声和脚步声,抬眼一看,是邹堂昌的媳妇,只见她急步走进屋里气吁喘喘的说“大哥,你快去拉架去,打血架了。”“谁啊,怎么回事?”邹堂志问到。“还能有谁,小正他娘和俺大嫂又打起来了。”邹堂志一听慌忙跟着邹堂昌媳妇出去了。两家不是第一次吵架了,可以说是经常吵,之所以这样,缘于十年前出了一条人命。小正死了。

小正叫邹添正,是邹堂文的大儿子,199年当兵回来后,经当时还是村支部书记的二叔邹堂化牵线,在桑河镇派出所找了份工作。当年年底又娶媳妇结了婚,体面的工作,幸福的小家庭,让周围人都很羡慕他。但好景不长,小两口幸福的日子在199年戛然而止了,这年的夏天小正和本家的小叔邹堂新一块在北河坝洗澡,结果淹死了,死时媳妇刘琴肚子里的孩子刚满八个月,这是两家矛盾的源头。

作为邹庄有名的大户,邹堂文兄弟和邹堂新兄弟,可谓声名显赫。邹堂文兄弟四个,自己是老大,在临街的门口开了个油坊,生意一直不错。老二便是大名鼎鼎的政坛常青树邹堂化。老三邹堂兴在薛州十五中当老师,就是前文我们提到过的在军训汇演中取得冠军的初一七班的班主任。老四邹堂隆是附近有名的木工,大小曹庄的人谁家碰到了婚丧嫁娶之事,经常找他做东西。邹堂新本人亦兄弟四个,大哥邹堂昆在邹堂化下台后担任邹庄村支部书记,二哥邹堂昌在桑河煤矿上班,三哥邹堂青在外干装修,自己则在北河坝养鱼,这也是小正淹死的地方。

说起这两大家的关系,可谓是地地道道的的本家。邹堂文的父亲邹玉仁和邹堂新的父亲邹玉义是亲兄弟,按农村的叫法,邹堂文家和邹堂新家是亲父兄弟关系,两家人是一个奶奶的。两家平时确实也很要好,经常你来我往的相互帮衬,遇到矛盾也一致向外,是邹姓里的大家族。两家人也很会来事,有什么好东西经常给对方送去,邹堂新就时不时的捞筐鱼给几家送去,弄得外人很是羡慕。邹堂新年龄和侄子小正差不多,两人很能聊得来,经常一块喝个酒,兜个风,叔侄关系一直不错。小正淹死事件,成了俩家关系的转折点,按说这是个意外事件,不至于让俩家人翻脸甚至有了血海深仇,问题就在于小正淹死这个事件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在邹堂文兄弟看来,这件事另有蹊跷,背后是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起这件事,要从199年开始。199年是大曹庄也是邹庄历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年,这一年人多地多的大曹庄管区作为一个行政主体取消了,所管辖邹庄、曹前、曹东、曹后都成了独立的行政村。这一划分受到大曹庄人的热烈欢迎,一是由于划分后很多公家的集体用地拨给了个人,他们的土地增多了;二是由于划分后都有了自己的村委,盖个章、填个证明比以前方便多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没人敢说,那就是大曹庄的“杀人凶手”邹堂化从管区书记位置上下来了。

是的,对于这次管区改革最不得意的就是邹堂化。他从高高在上、被人巴结的管区书记,成了被人唾弃咒骂、嘲讽揶揄的可怜人。即使这样,有一点不得不承认,邹堂化这个名字在大曹庄和邹庄发展历史中的占有重要位置。1978年,年仅二十四岁的邹堂化从父亲邹玉仁手里接过大曹庄管区书记的大印开始统治管理着这个拥有一万多人的桑河镇最大管区。那时的他,高中毕业,胸有点墨,写的一手好字,是一名拥有八年党龄的年轻老党员。这个年龄能当管区一把手真是年少得志,春风得意,他以饱满的热情和精明的头脑开始了属于他的大曹庄时代。从1978年到199年,在十六年的时间里邹堂化历经五次管区人事调整稳坐一把手的位置岿然不动,在不少大曹庄人看来,他会像他的父亲邹玉仁一样直接干到退休。但要是说起他的统治时期的最大政绩绝不是为大曹庄修了几条路,架了几座桥,而是“杀了不少人”。

八十年代,计划生育上升到国家基本国策的地位,成为各级政府的主要工作和主抓政绩。大曹庄作为桑河镇的最大管区,成为全镇计生工作的重点关注对象,邹堂化作为管区一把手经常被县乡两级叫去汇报工作。上级的肯定和赞誉成了他用惨绝人寰的手段对待计生工作的动力。在大曹庄居住的村民,但凡家里有一个孩子以上的没有不受过邹堂化本人穷追猛打的,很多妇女被强制流产结扎,很多刚出生的孩子被抢去不知所终,很多家里的住房被烧毁砸烂,很多人还被逮去关进小黑屋挨打。邹添明上面有个姐姐,所以自己也属于超生的,在他生人的那一年,母亲为了躲避邹堂化的追捕,抱着他远去东北的大姨家躲藏了近两年,父亲被邹堂化叫人抓去关在黑屋里住了一个多月,家里的大门被拉走,盛面的缸里被倒进汽油,所有值钱的东西被扫劫一空。正如此,父亲邹堂志终其一生对邹堂化本人咬牙切齿,深恶痛绝。邹添明家的遭遇是很多大曹庄人不幸的一个缩影,在那个年代听到邹堂化这个名字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尤其让大曹庄人感到悲愤的是,邹堂化本人和他的兄弟都超生,但没人管,他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都是那个时期生的,并且还是光明正大生的,许多人到上面去告过都不了了之,结果还会引来他更疯狂的报复。久而久之,大曹庄的人对邹堂化由咒骂、对抗变成了害怕和恐惧。每逢过年过节去他家送礼的村民都排着队,生了孩子要送礼,要生孩子更要送礼,有事求他要送礼,没事求他也送礼。上级有肯定,群众有奉承,作为一名村官,邹堂化已经风光无限,登峰造极了。在他的撮合下,大专毕业分配到薛州十五中当老师的的三弟邹堂兴娶了时任桑河镇党委副书记的高志群之女高飞为妻,当兵回来的侄子邹添正进了派出所当了一名协警,本家堂叔邹堂昆进了管区当副主任。邹堂化作为一介村民站在了万人之上,登高望远,他感到前程无比宽广。

但在历史的洪流面前,邹堂化本人还是渺小的,199年的春天还是如约的到来了。刚过了年村里就有人传言说大曹庄管区要取消了,怎么个取消法有各种各样的版本,有的说要拆分成两个管区,有的说要和小曹庄合并到一块,还有的说要分成几个村独立管理,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邹堂化当然听到了这些风声,当了十几年的书记他见惯多种场面,内心早已波澜不惊,在他的思考里,自己作为一个管区的老书记,无论管区怎么变更,上级肯定都会给自己留个好位置。当然,暗地里他也没少活动,有事没事他就去找高志群汇报工作,还经常叫三弟邹堂兴带着高飞来家里吃饭,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除了知道大曹庄管区确实将分成四个独立行政村外,关于自己的去向始终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和上面的领导接触多了,他也有了政治敏感性,他凭直觉感到形势不对了,经过周密的思考,他决定再周旋一把。

邹堂志一直再等一个日子,三月初十,这一天是他父亲邹玉仁的七十大寿。作为大曹庄乃至桑河镇在世不多的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邹玉仁是附近十里八村的名人,每逢过年过节,党庆国庆,薛州市委和桑河镇党委总会派出人员前来慰问。附近的学校、工厂开展爱国主义教育也会邀请邹玉仁来讲当年爬雪山过草地的英雄事迹。邹堂化为父亲的大寿已忙活了多时,倒不是多么孝顺,而是他知道这样特殊的日子镇上的主要领导会过来送祝福,这是一个试探上面动向的好机会。但眼看日子临近,却听不着上头的风声,父亲过六十大寿时上面还派人送来了锦旗,怎么到七十大寿没动静了呢,邹堂化自己寻思着。一次去镇上开会的机会,他终于忍不住了,决定一问究竟。离开会议室后,他走向了高志群的办公室,高志群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他后严肃地说了句“进来吧。”进来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高志群扔给他一个信封,打开信封后他愣住了,这不是政府文件,而是一封告发信,一封检举信,一封控诉他种种恶劣行为的信。在这封信中,不仅列举了他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暴力执法等行为,还着重提出了那个大曹庄人都知道的秘密—他自己也超生,并把他三个孩子的详细情况介绍得清清楚楚。邹堂化一时间慌了神,微微发颤地对高志群说到“高书记,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一心都为了工作。”高志群看着这个自己女婿的兄长,自己曾经那么欣赏的年轻干部,无奈的说到“堂化啊,这次镇里也无能为力了,你的事情已经被人反映到上面了,市纪委的刘书记已对你这事作出了批示,镇党委也为此召开了会议,鉴于这些年你工作做的还不错,镇党委决定不启动调查程序,对你从轻处分,你回去好好反思,等待处理结果吧,不要经常来我办公室了。”停了一会,高志群又说到“还有,我提醒你一下,以后做事情,注意团结好周围同志,不要让自家院里着火。”

完了,彻彻底底完了,邹堂化没有想到自己多天等来的是这个结果,他甚至乐观地猜测自己可能会被调到镇上工作,这时他才突然感到自己是这样渺小,明知道不好的结果正像自己走来,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已经四十岁了,整个青春年华都沉迷在他热爱的工作中,他不当官了,他能干什么呢,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邹玉仁的大寿还是热闹的举行了,镇里仍然送来了慰问品,但主要领导一个没来,前来祝寿的人群还是有增无减,借机送礼买好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邹堂化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面,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狂欢。这一刻,他突然决定,自己不能束手就擒,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

邹玉仁大寿不久后的一个晚上,邹堂化约来了三弟邹堂兴、侄子邹添正和堂哥邹堂昆到家里吃饭。这样的饭局太平常了,刚开始时,大家有句没句的聊着与以往并无异样,但酒过三巡,邹堂化突然哭起来了,哭得很伤心,这一哭把三人吓住了,他们见惯了邹堂化的雷厉风行和决绝果断,还从没见他哭过,三人慌忙安慰,连问是否遇着什么难事了。邹堂化擦干眼泪,悲伤地对三人说到“你们肯定也听到咱管区要撤销的风声了,今天把咱一家人叫来,主要是要告诉你们,我很快就要不干了。”三人听完惊讶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十六年了,他们和大曹庄的村民一样,无论邹堂化好坏与否大家都习惯他当书记了,并且认为他会一直当下去。面对着凝重的场景,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邹堂兴,他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你为啥不干了,你不干谁干?”邹堂化沉默了一会恢复了他本来的语气,冷静地说到“我被人告了,直接捅到市里去了,说我超生违反计划生育。”邹堂昆听他这么一说不知是不小心还是吓着了,酒杯没拿稳,直接掉到地上了。

“谁这么坏,非得告你,我知道后给他没完。”邹添正气愤地说。

“我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哪个告的。”

“那不叫你干了叫谁干,听说谁接你的班了吗?”邹堂兴问道。

“我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的这个事情,咱凭良心说我当书记这些年,最对得起就是咱的家人,外人也因此对我有很大的看法,我要不干了,大家都不好过。”

“二哥,我这就回去让高飞再给他爹说说,看看有缓和的余地没。”邹堂兴说到。

“没用了,我已经见过高书记了,我干不了成定局了。叫你们过来主要是我有一个想法给大家商量商量。”

“二叔,你说吧,有什么能帮你的我们肯定帮你。”邹添正回到。

“我是这么想的,管区取消后邹庄得成立自己的村委,上面得任命个支部书记,支部书记的人选得从咱庄党员中产生,咱庄一共就十三个党员,咱们一大家人就占了一半,我仔细分析了一下,咱们大家使劲把小正推上来,书记换了别人当肯定得找咱家麻烦。”

“二叔,我不行,还是你当,我们大家都推举你。”邹添正忙回到。

“我说了我不可能了,我说你合适你就合适,你是军人出身,早在部队就入了党,又在镇里派出工作,要说谁有资格当书记,你最有资格。”

“行,二哥,既然你这么说了,在党员大会上我们统一推举小正。”邹堂兴回到。

“你觉得这样行吗,大哥?”邹堂化看着许久没说话的邹堂昆问到。

“我没问题,我都听你的。”

“那好,这事咱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出门嘴严实点,别漏了风。”邹堂化脸上漏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邹堂化不愧为老油条,他的如意算盘打得非常精,也非常准。邹添正才二十六岁,是自己的亲侄子,现在的工作都是他帮忙介绍的,将来当了书记肯定得听他的。这样的话,邹庄的大权还是掌握在他手里,皇帝是干不成了,但可以当太上皇。在这件事情上,他准确地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漂亮地打了一回太极。

事情就如邹堂化预料的那样,不久后镇里派人来考察即将成立的邹家庄村支部书记人选时,退伍军人邹添正和时任管区副主任的邹堂昆成为了重点考察对象。邹堂化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在他看来邹添正将来一定顺利转正担任村支部书记,对于邹堂昆的入选不过是组织程序要求下的陪衬品,邹家庄的仍按他的控制前进着。人算不如天算,一个月后,邹添正淹死了。四个月后的十月一日,邹堂昆走马上任邹家庄村首任村支部书记。

邹添正淹死这个事件发生在六月份。当时他中午下班回家后被堂叔邹堂新叫去北河坝喝酒,喝了多少没人知道,按邹堂新的说法是只喝了半瓶老白干。喝完酒之后两人觉得太闷热了,就跳进水坝里洗澡,洗着洗着邹添正就没了,刚开始邹堂新觉得侄子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因为邹添正水性很好,一个猛子能扎十多米,就没当回事,可过了一会仍不见邹添正身影,这才意识到出事了,叫了几声没人应后,慌忙向附近水里扎了几个猛子去寻找,什么也没看见。他即刻上岸去呼救,消息很快传到邹添正父亲邹堂文那里,邹堂文连忙叫了一大帮人去北河坝救人,十几个人捞了近三个小时,终于把邹添正的尸体找到了,现场来的10医生看看后直接断定死亡,连抢救措施都没做。现场顿时哭声震天,邹堂文的媳妇白少花抱着儿子的尸体失声痛哭,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邹堂新吓得不得了,一个劲的朝邹堂文磕头赔不是,现场乱成一片。

邹堂化也在现场,看见小正的尸体的一刹那,他也略过一丝悲伤,但很快被其他东西取代了。他的如意算盘散架了,还没开始就散架了,他想不透自己为何这么倒霉,他失望的看向周围的人群。不远处,他看见邹堂昆正在抽烟,一脸凝重,看不出是悲伤还是同情。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他想起高志群莫名其妙对他说的“要注意团结好周围同志,防止自家院里起火的话了”,他想起他决定推举小正为书记的的那个晚上,邹堂昆在饭桌上掉酒杯时的情景了,他想起无缘无故的邹堂昆竟然也成书记考察对象人选的事情了。他出了一身冷汗,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个给他当了多年副手的人,发现他竟如此陌生,他那张瘦削如铁的脸上永远一副凝重样,话永远少得可怜,虽然是自己的本家堂哥,虽然俩人共事了多年,邹堂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邹堂昆。

邹堂化愤怒了,他把大哥邹堂文拉到一边,悄悄说了一些话,邹堂文听后随即叫人叫了110。周围的邻居看着小正的尸体老放在这里也不合适,就劝说邹堂文家人不要伤心了,赶快料理后事吧,大热天的让小正躺在这里也不合适。说完大家把小正尸体盖好,打算架上排车拉回家,这时邹堂化却突然上前拦住众人说到“谁也不准动尸体,等110来了再说。”众人听后直接懵了,不明白邹堂化这唱得是哪一出,淹死个人打什么110。接着看见邹堂化指着邹堂新说“堂新,你个混账东西,是你害死了小正,你一家人那些小算盘,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你明知小正酒量不好,你还拉他喝完酒洗澡。”顿时现场一片安静,刚刚苏醒过来的白少花听邹堂化这么一说顿时哀嚎大叫“邹堂新,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邹堂文也恨恨地对着邹堂新和邹堂昆的方向说“你们合起伙来害死我儿子,早晚得遭报应。”邹堂新听后矢口否认,但已百口莫辩。110很快来了,带着法医直接查看尸体,看了一会后,断定是正常溺亡,邹堂化听后哪肯罢休,指着邹堂新对民警说“他是有预谋的,他故意把我侄子灌醉,再拉他一去凉水里洗澡,这是害人。”现场民警听他这么一说“当场把邹堂新铐上带走了。两天后,邹堂新回来了,什么事也没有,但两家的恩怨却就此埋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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