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条件反射，只是因为她太习惯于这样做了。

感觉到方沫的亲近，喻哲欣喜地收紧了胸膛，将她紧紧箍在自己的怀里。但是下一秒，却迎来了方沫的反抗。

方沫推开了他收紧的胳膊，轻声说：“放开我。”

见喻哲似乎没有反应，她仰面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说让我不要自作多情吗，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喻哲笑起来，很无辜的笑容：“我确实抱你了，但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被这些疯狂的粉丝们碾压而已！放心，等我们从人群中挤出去，我就松开你。”

方沫正想拒绝，忽然听见后面响起尖叫声来，下意识的回头，看见身后的人群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来。

心里骤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喻哲的胳膊将自己重新紧紧勒住了，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来，很紧张：“坏了，有人摔了，要演变成踩踏事故了，我们赶快走！”

他说完，伸出胳膊推开阻挡自己的人，努力地往旁边挤，好让开多米诺骨牌一样倒过来的人群。

方沫被箍在他的怀里，被迫跟他一起运动，尖叫和痛呼声中，她听见喻哲坚定的声音响起在耳边：“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事！”

莫名的，心就定了下来，她骤然间想起一年多前相似的情景。那个时候，他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任由那些民工的红砖拍在他的身上，现在，又是他这样的保护她……

心里颤悠悠的，方沫的眼眶莫名的发了红。

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已经挤到了边上来，终于躲过了踩踏的人群，喻哲大大地松口气，放松了自己的怀抱。

这个时候，他们就在体育场的出口处，方沫趁机推开他，往出口外面走。

喻哲在后面喊她，她只是快步的走着，不想听也不想停，因为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心软。她掐着自己的手心，泪水滑落，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男人是毁了自己一家人的罪魁祸首。

“方沫，小心！”忽然间，喻哲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方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个大力重重的推开，摔到了不远处。

接着是惊呼，和巨大的响声，方沫扭头，看见一根高高的舞台灯柱倒下来，压在了喻哲的身上，那个照明的灯已经摔破了，一闪一闪的，正好压在喻哲后脑勺的位置！

心里骤然间剧痛，什么仇恨，什么纠结，在这个刹那都化为了乌有，方沫从地上爬起来痛呼着喻哲的名字，朝着他扑过去！

嘈杂和喧闹，惊呼和哭嚎，身周的一切在刹那间都变成了无声，这一刻，方沫的世界里只有喻哲，他趴在地上，脑袋上都是血，身体下面也都是血！

她颤抖着双手去摸他的头，五指立刻染上鲜红的血液，她陡然间是那样的害怕，用颤抖地声音对趴在地上喻哲说：“喻哲……你不要有事……”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在意过，她的目光和全部的精力都只聚集在喻哲的身上。

有人过来将喻哲抬起到了救护车上，她就紧紧跟着上了救护车。救护车到了医院，医生和护士把喻哲抬进了手术室，她就蹲在手术室的门外，等待。

她已不能思考，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她的脑子里心里只回荡着一句话，那是她对喻哲说的那句话：“喻哲，你不要有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方沫被动站起身，但因为蹲的时间太久了，骤然站起来双腿就像过了电，电得一阵发软，猛的一下又坐倒在了地上。

有个温暖的怀抱扑过来将她搂住，接着是温柔的声音：“方沫，你没事吧？”

方沫机械地转头，看到一张秀丽的面孔，过了那么几秒，她才认出她来：“梅梅？”

薛梅梅搂着方沫，将她从地上缓缓拉起来，同时安慰：“方沫，你别担心，喻哲不会有事的，吴晗已经跟医院沟通过了，他们找了最好的脑外科专家来给喻哲做手术，喻哲肯定不会有事的。”

喻哲……喻哲……

方沫看着薛梅梅动来动去的嘴唇，却几乎接收不到她话里透露的讯息，只接收到一个词——喻哲。

等着薛梅梅说完了许久，她才如梦初醒地握住薛梅梅的胳膊，急迫地问：“喻哲没事了是吗？”

薛梅梅露出心疼的表情，将她揽住：“会没事的。”

“什么叫会没事的？那就是他还可能会有事了？”方沫瞪眼，像个不讲理的孩子。

薛梅梅叹息一声，对她说：“方沫，你守了一晚上了，大概是累了，不然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吴晗在呢，不会有事的，好吗？”

方沫摇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不要，我要等着喻哲出来。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砸的，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里面的人就是我。”

她应该是内疚多些的吧，然而内疚是有，更多的却是害怕——对于有可能失去喻哲的恐惧。

失去父母的时候，她还小，那时候只知道难过，但还不太恐惧。失去姐姐的时候，她已经大了，那时候撕心裂肺彷徨无助，但也没有过恐惧，因为未来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失去奶奶的时候，她已经麻木了，充满内心的只有仇恨而已。但现在——

现在，她的心里有着无以伦比的恐惧，失去他，她不知道会怎样。

对喻哲，爱过，恨过，到最后他命悬一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在她的生命里成为了那个无法失去的人。她可以离开他，可以不跟他联系，甚至可以恨着他，但是却不能承受他生命的逝去！

“好，你不想走的话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等。”薛梅梅将她紧紧拥住坐到了等待区的椅子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亮的时候，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方沫立刻冲上去。

喻哲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姿态躺在推车上，他的脸那样的苍白，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

方沫扑过去，呼唤着他的名字，泪水是无法控制的，汹涌澎湃。

“放心吧，他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只是麻药还没醒而已。”旁边的医生好心地解释。

方沫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抬手背擦了泪水，扶着喻哲的推车跟着去了监护室。

她只全身心地看着喻哲，别的什么也不顾，吴晗在外面似乎跟医生说了些什么，进来之后对薛梅梅和方沫说：“喻哲的脑袋被舞台灯砸中里面出了点血，不过现在，淤血已经清除，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你们放心就好。”

薛梅梅松口气，对方沫说：“看吧，没事了，我就说喻哲不会有事的。”她凝视着方沫的脸庞，皱起眉头来，“不过方沫，你要不要睡一会，我看你的气色很不好。”

方沫摇头，握住喻哲的手：“不，我要等着他醒过来。”

“还要四五个小时他才会醒呢，你不如跟梅梅去吃点早饭休息一下再来。”吴晗说。

方沫固执地摇头。

薛梅梅和吴晗没办法说服她，只好自己出去吃早饭了，并且打算带早饭回来给方沫。

方沫就这么坐在喻哲的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面孔，看着看着，自己就有点头晕目眩精神不济，不知不觉地扑在他的手边睡着了。

方沫做了个梦，她梦见了姐姐，姐姐从天上飘下来，带着满身的金光抚摸着她的头：“沫沫，不要太自苦了，过去的事情要懂得放下。”

方沫摇头：“怎么能放下呢，爸爸妈妈是他撞死的，他是这个家悲惨的源头。”

“也许他是无心的呢？喻哲也很苦。”姐姐声音很温柔，说完就缓缓地飘向了远处。

方沫追过去，高喊一声“姐姐”，猛然间从梦中惊醒过来。

转头，看见自己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赶忙扭头四处找喻哲的踪影，看见他躺在自己旁边的病床上，正睁着眼睛望着自己。

心里骤然一喜，她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他的身边：“喻哲，你醒了？”

喻哲眨眨眼睛，没有答话，而是偏头看向了吴晗。

吴晗立刻解释：“这是方沫啊，你爱的女人，你不记得了吗，喻哲？”

喻哲愣愣的，表情很呆萌。

方沫心里一沉，转头看着吴晗：“他怎么了？”

吴晗苦笑：“他不记得了很多事，包括我和你，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这是有可能的，大脑因为出血，部分的脑组织会一过性的缺血，也有部分脑组织会被血块压迫，这个时候，人会发生一些变化。具体是什么样的变化不好说，可能是一过性的失去记忆，也可能永远的失去部分记忆，也可能会有别的事，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

“性格和智力什么的发生变化。”吴晗艰涩地回答。

看他神色不对，方沫声音都发颤了：“那他现在？”

吴晗苦笑：“暂时来说，他不认识你和我了，其他方面也有点——”

“你说她是我爱的女人，是我的老婆吗？”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喻哲的声音给打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