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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小团圆

翌年春天,愫愫收到了一封航空邮件。信封上密密麻麻的印着英文字母,只有五个方块字,好在这五个字她都能认识,一个是她自己的名字,另一个就是欧明远的名字。

愫愫疑惑的想,难道这个人跑去国外了?

拆开信封,有纸片一样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愫愫把它捡起来,发现这是一张照片。

一对男女肩并肩站着,姿态很亲密。男的当然是欧明远,女的有点眼熟,但又确实认不出是谁。

照片的背景乃是一座美丽的雪山,雪山的造型颇像小月亮最喜欢吃的冰淇淋。山顶那尖尖的一小撮是奶白色,剩下的地方则为略暗的蔚蓝色。

愫愫查看信封,发现里面再无其他东西,唯有这一张照片。

她把照片反过来,果然看到一行字。

“与妻蕊然摄于富士山下。

明远敬上。”

这行字显然是出于欧明远之手,愫愫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字迹。与本人给别人的印象不同,欧明远居然写得一手娟秀小楷。

愫愫拿着这张照片,若有所思的去找白思露。

白思露看了一眼,就指着蕊然对愫愫说道:“她和你也太像了点。”

听闻此言,愫愫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觉得蕊然很眼熟,有点像某个人,原来这个人竟然是自己。

愫愫问白思露:“照片里的富士山在哪?”

“日本。”

日本这个地方倒是经常听到,不过它具体在什么地方愫愫就不清楚了,于是她追问道:“日本又在是什么地方呢?”

“日本在——,”白思露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食指指向东方一个虚空的方位:“日本在我们的东面,和我们隔着一条海,说起来其实也不算远。”

一提起海,愫愫就想起在东海时看见的那个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庞然大物。她莫名有些惆怅,低声喃喃的说:“隔着大海呀,那就算不远,也应该挺远的……”

晚上余野天回来了,愫愫把这张照片拿给他看。余野天也一眼看出照片中的女子和她很像,他叹了口气对愫愫说道:“那小子是真心喜欢你。”

隔年春天,愫愫又收到了一封航空邮件,依旧是欧明远寄来的。还是只有一张照片,还是那一对男女,只不过这次两人中间多了一个小小的婴儿。看孩子的五官,明显是照片上这对男女的结合体。

这次照片的背景是一座洁白无瑕的宝塔,塔的形状奇特,也许不是塔也说不定。愫愫把照片反过来,欧明远的娟秀小楷映入眼帘:

“与妻蕊然、子威廉摄于泰姬陵。

明远敬上。”

愫愫又拿着照片去找白思露,白思露笑道:“这小子动作挺快啊,不过一年的时间孩子都有了。”

愫愫问她:“泰姬陵又在哪里,还是在日本吗?”

白思露摇了摇头,像一本地理百科一样权威:“泰姬陵在泰国。”

她知道愫愫要追问,所以主动解释道:“泰国就是在我们东南的方向,说起来也不太远。”说着她笑了笑:“去年日本今年泰国,看来欧明远这小子是打算周游亚洲了。”

愫愫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到梳妆台的抽屉里,等晚上余野天回来的时候给他看。

余野天和苏炎武的夜总在去年年中营业,因为苏炎武手上之前积攒了客源,所以生意从一开始就很不错。发展到现在有半年多,已经把之前投进去的钱都收了回来。

余野天和苏炎武分工合作,他从晚上六点到十一点;苏炎武身子好,接他的班从十一点到凌晨两点。这样分下来,两个人都有事做,也不会过于劳累。

余野天看了看照片,发现欧明远这小子有点男人的样子了。之前他还是有点少年人清秀模样,这张照片上的他则完完全全是个成年男人了。

“这小子过得不错。”余野天随口说道。

“哦?”愫愫仔细的看了照片一眼,确定欧明远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你是从哪儿看出他过得不错?”

“喏,”余野天指了指他的妻子:“你看他老婆笑的那么开心。”

愫愫一开始觉得他这话根本就是毫无道理,不过仔细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夫妻二人是紧密联系的命运共同体,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双方的情绪一定会相互感染。

就算是白思露那样的女人,纵使她不爱欧时洋,可在做他妻子的时候,喜怒哀乐和那个人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愫愫看着蕊然的笑脸,自己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知道欧明远过得好,那她就放心了。如果他过得不好,她一定会内疚。

这一天天气晴好,煦日微风好不舒服。白思露和愫愫带着各自的小孩出来散步,本来是准备把孩子们的爸爸也给带上的,但店里从省城请了支乐队,他们去火车站接人去了。

小月亮拉着远扬的手,非常有耐心的牵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已经懂得要照顾比自己小的孩子了。

孩子们在前面慢慢的行走,妈妈们跟在后面惬意的踱步。走到某一个地方,白思露忽然停下了脚步。

路的西面正是万县关押犯人的监狱,此时大概是监狱的放风时间,犯人们穿着白色的囚服,一小团一小团的散落在草地上。

隔着栅栏,白思露远远的看见了谢惊鸿,谢惊鸿几乎在同时也看见了她。

两年的时光并没有改变白思露,却在谢惊鸿身上施展了改头换面的魔法。记忆里的他是一个偏于苍白瘦削的青年,然而眼前这个谢惊鸿黑了,也壮实了一点,剃了个光头,表情安详,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沉静的意思。

白思露看了一会儿便决然的扭头离开,在她的身后,谢惊鸿双手合十,深深的低下头。

这个动作被愫愫看见了,她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白思露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愫愫小跑着追上她,两个人肩并肩走着,都没有说话。

快要到家的时候,白思露忽然说道:“其实我也不恨他,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有机会和老苏在一起。”

愫愫的脑海中浮现那个双手合十的谢惊鸿:“我想他和你一样,应该也都释怀了。”

白思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

“年轻的时候,真的像是一场混乱的梦。梦里的感觉那么鲜明刻苦,然而一睡醒却又忘的七七八八了。”

晚上六点钟,苏炎武和余野天一起回来了。他们两个一下午忙前忙后的,做了许多的事,早就是饥肠辘辘。吃饭的时候都是闷声不吭的低头猛吃,彼此之间好像较上了劲儿。

余野天猛吃了一气,感觉空荡荡的胃终于有了点着落,这才得了空对愫愫说:“从省城请来的那支乐队还会演外国曲子呢,今晚他们第一次演出,我请你去跳舞,你赏不赏脸?”

愫愫还没说话,一旁的小月亮就不干了。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兼有妈咪的娇蛮和爸爸的狡黠,说起话来等闲的大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余叔叔你偏心!”小月亮控诉道:“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去?”

余野天逗她:“你会跳舞吗?”

小月亮眼珠子转了转:“愫愫阿姨也不会!”

苏炎武对女儿说道:“月亮,你要是想跳舞的话爸爸带你去嘛。”

“不!”月亮非常不给她爸爸面子:“我就要和余叔叔跳舞!”

“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歹,爸爸可比你余叔叔威武多了。”

白思露闲闲的对女儿说:“你要是想和余叔叔跳舞呀,首先得问你愫愫阿姨答应不答应。”

月亮从善如流,扬起小脸问愫愫:“姨,你答应吗?”

愫愫点了点她的鼻尖:“答应,怎么不答应。月亮天天帮我照顾小弟弟,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呢。今天晚上不仅让余叔叔请你跳舞,还让他请你吃奶油冰淇淋。

结果跳完了舞,真的把冰淇淋送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又说不想吃了。

“弟弟闹肚子不能吃冰淇淋,他不吃,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吃。”

月亮如此解释道。

“那好吧,”白思露把冰淇淋端起来:“不能浪费食物,妈咪只好勉为其难的帮你吃咯。”

“好的,谢谢妈咪。”

白思露在心里暗自偷笑,余野天托着腮很无聊的看着她。

舞池里,余野天正在教愫愫跳舞,这是他今晚的第二个学生,第一个是小月亮。愫愫三番五次的踩到他的脚,他不禁有些着急:“哎呀,你怎么那么笨,还不如小月亮呢。”

愫愫觉得很好笑,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那你和小月亮跳去呀。”

余野天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

“我哪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晚上九点钟,余野天抱着睡着的远扬,苏炎武背着同样睡着的小月亮,愫愫和白思露紧跟在他们身旁,四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话。

其实是有汽车的,但春夜实在美好,月光温柔的很,正适合做一场月下漫步。

白思露抬头看去,忽然看见有一家小小的飞机,在漆黑的夜空上划出一条明亮的直线。她指着天空对其他三人说道:“看,飞机云。”

苏炎武和白思露,余野天和愫愫,四个人抬起头来仰望着夜空。夜空上点缀着的星子安静的闪闪发亮,那就是他们的前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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