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爹成真。

这是端行磊最高兴的时候，一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的从端亦景身上唆的一声滑下来，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去娘的房间，果然没错，是爹爹，但是奇怪的是为何画中的人物还在呢？按照于叔和自己说的，画中仙成真了之后不是应该变成一片空白吗？

但是，端行磊没有去追究，娘已经在外叫他了，握着小手，他少年老成的想，反正是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除非爹爹又消失了。

想到这他有几分得意，一蹦一跳蹦了出去。

堂屋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他一如往常坐在娘的身边，桌子有些高，但是，旁边的奶奶要帮他，但是他还是自己扶着桌沿，垫着脚坐上了凳子，然后开始打量着满屋的人，爹回来了好似真的不同，有外婆和外公，奶奶和太祖母还有于叔呢，想到这里，他想到了些什么，对着于阗一片熟络，“于叔，我今日找到鱼了，娘亲可以作证。你可以教我剑法了。”

说着看着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的锦瑟，满脸期待，“是吧？娘！”看着锦瑟点点头，他志得意满，满脸欣悦。

“是吗？”于阗自然是知道他是要表扬，“那你明日就带我去，我看你抓。而且要和我抓一条一样的啊！”

端行磊咂咂嘴，有些委屈：“那我抓两条小的，你抓大的行吗？”他可以抓鱼，但是大的抓不住，他的两双手一握都握不住，今日他也尝试了不是吗？

“是谁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端行磊晕，那是自己说的，但是他是小孩子啦，于叔为何这样当真，但是很快的，他的小男子汉气概立马又冲了上来，“那好，我一定比你抓一条更大的。”说着两眼发光，似乎视死如归。

于阗发笑出声，道了一声，好。

端亦景看着眼前两人如父子般的互动，心情有些郁闷，抬头看着锦瑟，她在摆碗筷，似乎感觉到他在看她，眼神有一丝停顿但是最后还是看着那两人，像个贤妻良母般的微笑。

其实，这端行磊和于阗的互动正好，本来是有些僵硬的气氛很好的打破了。

端夫人、端老夫人、锦瑟爹娘都觉得欣慰，谁也不曾想到端亦景还会活着回来，除了锦瑟，谁都接受了他是已亡人的事实。

他们都有一些害怕，害怕端亦景又走了。

夜深了，都走了，磊儿也已经睡着了，锦瑟小心的抱起他，越来越重了，再过几年再抱恐怕有些困难了。

帮他脱了衣服，掖了掖背角，看着他翻了个身睡的像个小猪一样了，锦瑟关门出去。

四月天气如水般氤氲，如烟似雾的细雨好像是被子规的鸣叫唤来的，如泼墨般的夜却能见着一层薄雾，像是染了色的山林，云深不知处。

端亦景沐浴完，锦瑟已经睡下了，身子虽然是摆的直直的，但是却是在里头缩的小小的，如不注意定不能认为是睡了个人的，端亦景放下脚步，轻声的走了过去关了窗户，熄了蜡烛。

睡下之后，锦瑟还是面朝里背朝他的，如果不是给他留了大半的床位，端亦景都不会认为锦瑟是知道自己回来了的。

趁着月光，他看着她的背，叫了句“锦儿。”他有六年没叫了，叫她第一面的时候没有，满满的一肚子的话结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和她回来也没有唤她的闺名。

没有回应，看着好似睡着了，端亦景挪了挪身子，但是，明显能感觉到锦瑟她绷紧的神经，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能揣度她的情绪，但是，这么久了，好似能猜着一些。

她就是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太震惊了所以对她说，回去吃饺子，她像是很明智很肯定的回答了一声好，但是，等她真正的反应过来之后，好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反应的。她好像刻意的回避着自己，像是沉溺在另一个世界一样，就怕自己打破她的某一个梦想，不能让自己靠近。哪怕是能忍受着六年来最刻骨铭心的思念。

看着她僵硬的身子，端亦景知道她在害怕，也就不再造成压迫感，平躺的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端亦景感觉胸膛上覆着人，脸上能够感觉一只颤抖的手，从眉到下巴，好像是在观摩着一张画一般。

他再无睡意，睁开眼睛。

夜朦月胧，她趴在他身上，像是一只受惊了的猫。光线暗淡，他还是能够看清楚她的脸，离得那么近，她螓首蛾眉，明眸曼睩。

正想开口，她却抢白，看着自己说：“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牌位都立了。”六年来，身边没有一个人和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眼中含着泪，感觉一碰就能碎，却是努力的含着，小巧的脸上闪着坚定的光。他却不忍心，但是又不敢动，就怕他一动她真的就哭了，“锦儿…不说了，我回来了不是？”

他想阻止，说着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伸手挡住，倔强而固执的看着他。

“你是回来了，要是又走了怎么办？” 她其实害怕的就是这，不敢让他靠近就是害怕一碰就碎。他躺下，她就知道了，也没睡，她只是需要时间去缓冲，身边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她本来是想留到明天早上看看，是不是还在的，但是半夜实在是忍不住，她翻了身，身边的男人比六年前好像是面相更加成熟了些，皮肤黝黑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怎么过的，她仿佛是受了蛊惑，伸手去“看”他的脸，她的手还记得，确认了觉得安心了，她整个人就爬到了他的身上，去看他的脸。

“不走，”他最后还是摸上了她的脸，“不走了，真的。”可是有了这保证，锦瑟的泪滴吧滴吧的就掉下来了，泪落在他的脸上，滚烫滚烫的，也不去擦任它留着。

“上一次，你也保证了，但是食言了。”

“那要是我再消失一次，你就永远消失好不好？”

这明明是他的自我惩罚，锦瑟却又觉得残忍，对她残忍，一狠心，一咬牙，就咬了他的肩膀，这一次就没有心软，能感觉到血的腥味在嘴巴蔓延和端亦景隐忍的抽痛声，她才罢手。说了一句：“这和你离开没区别。”

从来就没觉得锦瑟是性情中人。

原来是没一个人真正的走进她心里，她才会那样的淡然和豁达，端亦景听着这话觉得心都酸了，“那你就这我一辈子不要理我好了？”

“不仅这样，磊儿这辈子我也不让他认你，我还要嫁给比你好千百倍的人。”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再嫁，也不顾端行磊已经叫他爹了。脱口而出就是这话。

“好，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锦瑟这才没了气，抵着他的额头，呢喃：“那这六年你想不想我？”

“那你想不想我？”其实他想说想，却是到了嘴巴同样要一句甜言蜜语。

锦瑟抵着的额头这才抬高了点，六年前那句话，同样没送出去，她是欠他一个思念。但是她并没有给予承认，“我要是不想，你就不想了吗？”

“不是。”端亦景这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我想你。你不想我，我也想你。”

锦瑟这一次又想去咬他，只是地点变成了端亦景的嘴。

下一刻她说，端亦景，我爱你。

嘴上的力道有些重，他想，可能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令她不如意的事情，她会真正的“咬牙切齿”的讨回来，但是值了，他的一个想换了一个爱。

那头轻哪头重？他赚了。

而且，她咬人的习惯是他养的，这辈子认了。

夜太深，雾太浓。

灯月光影里、闺纬锦帐中，帐挽银钩侧、红被翻浪下，缱绻柔情，自是一般夫妻情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