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最近在调查一个女人？”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斯南的耳边。

他忍不住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比之几年前，似乎除了脸上的皱纹多了些，没什么其他变化。

“是。”说完顿了顿，观察着那人的神情，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他应该早就知道底细了，这么多此一问，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的态度并外加些忠告之类的，于是实话实说道：“她是我的一个旧识，以前关系很不错。前段时间在媚色碰到觉得眼熟，就派人去查了查，没想到真的是她，听说她现在在S大读法律。”

男人在斯南说话的时候也在打量他，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垂下眼，端起搁置在一旁的茶杯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的时候脸上竟诡异的多了几分笑意，“呵，若溪这丫头， 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这么一副温情的一面，不过斯南也知道他的意思，“嗯，她说就在这两天。”

“嗯，这丫头从小就被我宠得无法无天，做事情也从来不计后果，她若是觉得自己吃了亏，必然会加诸十倍百倍的报答回去，给那些胆敢欺负她的人一些颜色瞧瞧，这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她也就是对你格外的看重几分，呵，这一点，倒是随了我。”说完话锋一转，眼神锐利的看着斯南，“这两年你对若溪的态度我也看在眼里，只希望你们不要太过火了。感情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也不想插手，但是也不要逼着我插手。”

斯南低下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还请三爷不要听信小人之言。”对于蒋三爷这样的人，过于机敏了不行，会让他觉得你不好拿捏，过于软弱了也不行，这样会让他觉得你没出息，所以，你得把握好那个度，让他觉得你即脱离不了他的掌控，又能够让他得到好处。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显然是没料到他竟然说的这么直白，到底还是个愣头小子，不知道掩藏自己的心思，“放心，我还没老糊涂，这点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这意思是说只相信他自己？斯南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如此最好。”

“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是。”

等斯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夜色中的蒋宅朦朦胧胧的，倒是多了些许的神秘，少了几分白日的阴冷。他一时竟想不起，初次进来这里的时候，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感觉，麻木，彻底的麻木。

倾身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寂静的书房里响起男人好听的声音，若是忽略这话语中的阴狠。

“说吧，怎么回事！我不希望身边出现内鬼！”

一身黑衣的*在斯南面前，显然就是之前的周誉，只见他犹豫了一下才道：“是阿忠。前段时间我调查…顾小姐的时候，不小心让他撞见了。自从您来了以后，三爷把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您去办，而且又把若溪小姐许给了您…”，说着看了眼对面的人，才继续道：“阿忠跟在三爷身边很多年了，您一来不仅抢了他的地位，还抢了他的女人，他一直对小姐有意，现在恐怕是对您恨之入骨。”

“……”

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斯南，周誉忍不住出声提醒，“堂主，恐怕三爷他已经起了疑心了，若溪小姐是他的心头宝，怕是不会看着让她受委屈的。”

“我知道了，你们最近行事也小心些。”

“那阿忠…”

“暂时不要动他，猫和老鼠的游戏才更好玩儿不是么？”

“是，我明白了。”

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兀的在书房里响起，默了三秒，斯南才拿起手机直接按了接听键。

“什么事？”

“好，我知道，我会准时到的，你早点休息。”

“恩。”

挂断电话，斯南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机随手扔到桌上，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夜风有些凉，轻抚在他单薄的衣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手里的烟明明灭灭的闪动着，升起的袅袅白烟被风带着妖娆的打着转，模糊了他的视线，连夜色也开始朦胧起来，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浮浮沉沉，靠不了岸。

曾经信誓旦旦的话语还犹言在耳。

“我不会让自己有机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也不会让自己处于这样被动的境地，我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一切我想要保护的人！”

可笑，他不想臣服于命运，却还是被命运逼迫着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他想要自主抉择，最终却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别人，他想要保护他在乎的人，却还是不得不用一种残忍的近乎于伤害的方式。那个时候的他还太过稚嫩，而现在的他，还不够强大。

这个世界有的是让人身不由己的东西，它若是不想让你好过，你就不要妄想从它的魔爪之下逃开，直到它玩儿腻了，倦了。否则只要它施舍给你一丁点儿甜头，就能让你甘之如饴的继续膜拜在它的脚下，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就像现在的他，既是身不由己，却也心甘情愿。

直到周誉站得整个人都麻木了，才看见斯南从阳台走了进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种阴沉的气息。

“蒋若溪后天四点的飞机，其余和以前一样。”

“好的，我尽快安排。”

“对了…订一束白百合。”

听着斯南毫无起伏、不辨喜怒的声音，周誉迟疑了一下才道：“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像是在刻意讨好谁似的，难道是为了那个女人？

“堂主…派出去跟在顾小姐身边的人，需不需要撤回来？”

“……”

周誉忐忑的看着不说话的斯南，之前他没问，是觉得理所当然要收回来的，这么做太明显了，万一再有人抓着这个把柄告到三爷面前，可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难道自己猜错了？

“不用了，换几个脸生的人过去吧，记得避开三爷他们的耳目，也…不要让她发现了。”

“我知道了。”

“嗯，把车库的车开出来，老地方等我。”

周誉略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斯南抬手看了眼时间，默了默，慢慢地踱着步子顺着刚刚周誉走过的地方走了出去，轻巧的一声锁便被扣上了。

沉沉地脚步声带着回声一圈一圈的荡漾在被昏黄光线所笼罩着的空无一人的长廊里，来来回回，飘在耳边久久不散。这情形，竟像是日本恐怖片里惯常出现的情节，啪嗒啪嗒的，诡异又可怖，渗人至极。

斯南却不以为意，邪气的勾起左边的嘴角，本就悠闲的步子被他放的更加慢了，就像是被拉成了一个个慢镜头似的，踏出来的声音却时轻时重，就像个调皮的孩子在玩儿着他的游戏，所有的规矩都由他掌握。

走出大门，斯南便上了之前的那辆车，车身迅疾的驶了出去，直到十分钟后才在一个偏僻的巷口停了下来，和早就等在那里的周誉换了车，然后再次启动离开，和着夜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誉看着早已消失在防风玻璃里的车影，不再做多停留，朝着郊区的别墅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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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吃过晚饭了，顾流岚回来后便一直待在房间里，继续她前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若不是中途要写那篇论文，应该早就已经画完了。

此时，她面前摆着一本两指厚的书，左手按着书册固定住，右手正拿着铅笔正在书页的下脚处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儿，又勾着身子去拿放在桌子前端的蜡笔，然后给先前画好的地方上色。直到上完色，她才撑起身子认真的端详着刚刚完成的插画。

只见书页的后下角画着一个小小的卡通人物，虽小，却画的非常精巧，微微抿起的嘴唇，夸大的眼睛神色淡淡的，带着些许疏离，一头短发只有额边几缕稍长，白色的衬衣外罩着一件黑色的外套。

看了许久，她才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往前翻了一页，继续之前的工作——画插画。

涂涂抹抹，直到十点半，她才收起桌上摆的乱七八糟的蜡笔，一一整理好后，将那本白色封面的书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去浴室洗了个澡。

从衣柜里找了件外套披上后，径直朝阳台上走去。刚一出门，她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到底是已入了深秋，天气愈发的凉了，尤其是早晚，温差大的惊人。

她缩了缩脖子，双手环胸扣紧。

视线所到之处，全都被夜色一一袭过，模模糊糊地分辨不清，只能隐约还能看见两三点光亮，从远处透过来的时候却是带着雾气般迷蒙的紫。也许它本该是暖黄色的吧，她想。

也许是受了她刚刚所想的东西的影响，收回来的视线竟在楼下院外触见了一抹暖黄色的光，而那光则是从停靠在那里的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玻璃处透出来的，明明灭灭，忽隐忽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