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岚给牧野琉晏打了电话，然后便一直坐在咖啡厅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为了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仰便去伤害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可是，不可能所有的事情，在你回头的时候，都还停留在原地等你。或许他变了，或许你变了，谁又知道呢？

伸手摸向小腹，那里现在还一片平坦，可是等到明年下半年，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小生命从这里诞生。

宝宝，我们要一起相信爸爸的。

“嘿，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了…”牧野琉晏伸手在顾流岚面前晃了晃，一进来便看见她盯着手里的杯子发呆，连他站在旁边快一分钟了都没有发现，他还从没被忽视的这么彻底过。

顾流岚偏过头，好一会儿眼神才聚焦到牧野琉晏身上，“啊…你来了，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到你”。

“不用总是跟我道歉，你难道没有发现，几乎我们每次见面，你都要跟我道歉呢！还是你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忽略她有些泛红的眼睛，故意语气委屈的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来最初的道歉并不是为了最初，而是为了结局！原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注定她要亏欠他，注定她要对不起他！

“看吧，又开始道歉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刚接到她的电话，他都开心得过了头，丢下手里的画就跑了过来，谁叫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呢！可是刚刚在门口看到她，他才回过神来，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以她的性子，估计是不会主动联系他的吧。

埋在小腹上的手捏成拳握紧，最终又伸展开来护在小腹上“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么？”

顾流岚心虚的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平常是冷漠，可那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一旦你走进了她坚硬的外壳里，她便是可以和你交心的。而现在…她却要亲手将这个人置于地狱，一个由谎言和利用编织的地狱。

看着她的神情和动作，他几乎是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语气坚定的道：“是的，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

“我希望我们能够尽快订婚，至于婚期，我希望等我毕业以后再说。”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点，她怕，若是在他脸上发现任何一丝迟疑或者怀疑，她都会落荒而逃。

牧野琉晏看着一眼她用手护着的小腹，沉声应道：“好，我会尽快安排。”

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忐忑的心情却并没有得到缓解。

“那你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你都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想，他们应该也很乐意尽快抱孙子。”

顾流岚这才收回了到处乱瞟的眼睛，神色复杂地看向牧野琉晏，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理所应当、理直气壮，就好像本该如此，这便是事实，可是她知道那并不是！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看向自己的眼睛是那么的真挚而热忱，不带任何防备，就那么沉沉的落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为之一颤。

牧野琉晏没什么不对，不对的是自己。她之前对他说过一句话，现在想想真是一点儿没错，她确实很自私，自私的只顾得下自己，和自己的那颗心。

她现在只祈求，自己不要给他带来太大的伤害，让他以后再遇见一个什么人，能够相守到老。

她眼中的歉疚汹涌的如同潮水般向他滚滚而来，让他觉得，若是再不说些什么，她会忍不住哭出来，他心里一动，“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顾流岚没想到他一下子转了话题，眼神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看到她呆怔的模样，牧野琉晏心里好受多了，还是这样比较配她，呆呆的，傻傻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记得以后叫我琉晏。”

————

顾流岚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了已经好几天没着家的顾墨，他正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抽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顾墨此时的背影显得异常的孤独而寂寥。

她径直走了过去，带着一种毅然赴死的绝决，他应该是知道了吧。

顾流岚在他身边站定，才低声道“爸爸”。

他似乎并没有被自己的声音打断思绪，眯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她。

接触到顾墨的目光，顾流岚的心一紧，那种只有对着董梅芳才有过的哀伤而沉痛的眼神此刻却正对着她，她不由垂下眼，扣紧抓着栏杆的手。

看着眼前低垂着头沉默的少女，顾墨禁不住的有些恍惚。

记忆中，是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她，固执而倔强，即使委屈也强忍着一声不吭；

是在乡下时嬉皮笑脸的她，坚持而热情，即使秦沐对她不理不睬也决不气馁；

是十四岁时绝望孤僻的她，偏激而执拗，即使前途渺茫却也一往无前、死不回头；

是高考结束时冷静自持的她，镇定而勇敢，即使明白了真相也信誓旦旦、永不言悔。

而现在的她，迷茫而无助，就像是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轰然倒塌，面对茫然的未知，忐忑不安。

“第一次知道了你的存在的时候，我和大多数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既激动又欣喜。

每天都会陪着你妈妈和你说会儿话，或者听会儿歌，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手静静的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还未有任何动静的你。

慢慢地，你也会给我一些回应了，你妈妈告诉我那叫胎动，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高兴的笑一整天。”

顾流岚静静的听顾墨说完，才抿着嘴笑了笑，“原来我也曾经这么被期待过啊，我还以为…”

“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怎么会不期待你的出现呢？只是后来，太多的事情让我们忽视了你，对此，我们也非常后悔，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即使重来一次，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得比之前好！”

顾流岚抬眼朝顾墨笑道，“你和妈妈的感情我是知道的，以前我还小，不懂，现在却很羡慕你们，两个相爱的人能够相互扶持着度过这漫长的一生，而我…”

听到这里，顾墨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和牧野琉晏是怎么回事？还有斯南…听你妈妈说，他和秦沐长得很像？”

顾流岚惊讶道，“你之前不是调查过斯南么？怎么会不知道他和秦沐长得一模一样？”

顾墨看了眼手里已经熄灭的烟头，眯着眼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关于他的事…他真的是秦沐？”

顾流岚神色变了变，最终肯定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的。我问过他，他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似乎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想逼他。”

“那你和牧野琉晏是怎么回事？”

看着顾墨锐利的眼睛，顾流岚心里一痛却不敢表现出来，“孩子是斯南的，我和牧野琉晏订婚只是个幌子，我想，他估计是怕有人加害于我，所以才出此下策，这毕竟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也不想失去他。”

顾墨神色莫测的瞟了眼顾流岚的小腹，便又立即收了回来，“对方知道吗？”

“我已经跟琉晏说过了，他也答应了，对于我们的事情，他并不知情，只以为我是为了孩子，才这么做的。”她平静的陈述完，便听见顾墨冷笑的声音，不由得僵直了身子。

“顾流岚，你真是越长越有出息了！以感情换取感情，还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听到顾墨前所未有的苛责的话语，顾流岚只觉得心里越发的苦涩，却又说不出来，“爸爸放心，既然我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也做好了承担后果的打算。”

“我只怕你到时候承担不起！”

顾流岚看着只留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去的顾墨，心想，他这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可是怎么办呢，在女人的天枰上，感情的那一端的分量总是要重些，更何况再加上一个秦沐！

放眼望去，是浩如繁星的璀璨灯火，而那灯火之下，也许正上演着一幕幕或悲，或喜，或温馨，或血腥的场面，演绎着一个又一个鲜活而又真实的故事，会让人悲伤的难以压抑甚至是痛哭流涕，又或者是喜悦的难以言说而兴奋的手舞足蹈。

可那些，都与她无关。她不能感受，也感受不到。

就像在别人眼中，她也不过是那万家灯火里最为寻常的一盏，她的一切也都与别人无关。

如人饮水，冷暖永远都只有自己知道，烫了你可以不动声色的隐藏起来，凉了别人也永远不会知晓。

所以，只有顺着自己的心走，心之所向，便是平安喜乐之所。就像屈原所说的，亦于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由未悔。

她只是个需要疼爱的女人，做不到像屈原那般是为国为民，为了施展自己远大的抱负而犹死未悔，却也愿意付出，尽己所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