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断断续续的下起来，正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叭叭叭”的打在窗上，坐在餐厅里面的人竟听得不真切，因为此时餐厅内迷漫的正是一曲浅浅的法语歌。有一位长相清秀的青年在餐厅的一个角落弹钢琴，琴声本来清脆流畅，但是因为配唱的那个女孩的浅唱低吟，竟改变了整首曲子。她的声音并不性感，反而有着不适合她年龄的淡淡沧桑，低低的哼、浅浅的唱，竟让那如流水一般的钢琴声也陪同着惆怅起来。让这首聂佳听不懂的这首法语歌变得如此的吸引耳朵。她侧耳倾听，沉醉其中,眼神迷离。

卓镇天看她是真的被吸引住了，自己也微微转头看向台上被一束灯光打着的那对男女。他甚至可以分辨得出男孩脸上的欣喜和眼底的爱慕。年轻，真的很好……

又转头看她，聂佳极其认真的在盯着他看，若有所思。他或许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也许，她是真的以担心他的立场出发。他也很认真，“芊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要害掌在雷扬手里。标书她都已经拿来了，只是是否应该向卓氏透露？也许她的职业生涯也会因泄露商业机密而要终结一段时间，以辞职的姿态？问题是，值得吗？

他要带她去他上海的办公室，他的总部，他的智慧诞生的地方，也许还有许多龌龊曾发生过。自然也是她好多年内都未曾去过的地方。还是他开车，却从上海的最东头，开到这个城市最核心的一个地方去。在工作上，她知道他交往的都是大人物。而开车时和卓镇天的对话，更是确认了他商人无与伦比的这一点。他认定这个城市里最值钱的——“不是黄金，而是我们脚下的方寸之间。”

她好奇得很，“土地吗？难怪现在地王频出。那，比土地更宝贵的是什么？还有吗？”

问题虽然无知，但他答得真诚，“对我而言，就是——你。”

道路上五彩的灯光轮番的倒影在挡风玻璃上，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转脸看向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她越来越能读得懂的东西，笑了，“俗，不要拿我和一堆土比。”可还是为这种甜蜜而感到快乐的。

他也笑了，她看向他眼角已经挡不住的细纹，皮肤不如雷扬的细嫩，他的确是一个操劳命的。她忽然对他在云南的那些生活有点好奇，到底当年是因为怎样的阴差阳错，才逼得他走上了这一条路？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柔柔的去抚平那些小细纹，再轻轻的问他一句，“到底是谁的故事，让你忍不住很难过？”

她看到黄浦江上烟火一明一灭，是那些私人渔船的江枫渔火，触景生情,不由得惆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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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镇天在他的办公室里，也有一面近乎达270度转角的大玻璃，将眼下的黄浦江，还有发达得已经不可思议的浦东尽收眼底。聂佳从来没有来过他的办公室，哪怕以前初识在上海的那几年，也未曾来过。现在在这一个大雨尚未褪尽、潮湿闷热的夜晚，终于有幸莅临这位上市集团主席的决策处，显然初见就显然被这位金融大锷的强大排场几近给震倒！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去广州出差过那么多次，跟过些老总也在办公室里碰过面，现在她才真正的有震惊的感觉。这是一间将商业气息跟文化保有融合得相当好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已经不些不符。因为它是整间套房的，可望见那扇门里应该不止一间的休息室。而外面的会客厅及主办公地，有欧洲风情的高档货，也有中国风的古董，镀金铜岸，欧式沙发，贵妃躺床，水晶吊灯，釉面地砖……都是千金难买的玩意儿。重点是竟搭配得天衣无缝！

她也不嫌被嘲笑，竟一一细致的抚摸那些古董宝贝，周杰伦唱红了青花瓷，门旁竟也立着一个大的，这边台面上还有一个一的。“说实话，我是不懂欣赏。但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好东西的！”卓镇天看她少有的轻松跟兴奋，想来她活得比他累多了，迟早要说的。而且他早就想说了，“你觉得我这房间布置得怎么样？”她抬头环顾，天花板上除了有吊灯，里面的休息室里还有壁画的。当然是点头啧啧，“好得很，好得很。气派而又不俗。”

卓镇天眼神灼灼，“芊芊，多年来，你再一次的让我有了家的感觉。还有勇气……有时候我甚至都在学你的勇气。”她笑，“我哪你说的那么勇敢。有时候只不过觉得自己是在熬罢了。”想起那么久以前的江上求婚，“芊芊，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用我的姓氏过门？”

他不知道，那颗他费心打造的戒指，现在正乖乖的躺在她的手袋里。事实上她已经有在考虑让他做小莉的爸爸？也许是不错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跟他说。“这个嘛，这个嘛，……”他握住她的肩，“有些事，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因为你有知道的权利。”抬着看他，非常的认真。于是就乖乖的点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知道，这房间是谁设计装修的？”她那么敏感的一个人，既知道自己在他心内的分量，但更清楚他以前有过的一段刻骨铭心，心头猛然一酸，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果然，他握住她的手，轻轻的说，“是未名的妈妈。”

“我对外界说，未名的妈妈是难产而死的，事实却不是。她死于我导致的一场商业斗争。也许，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知道你今天想跟我说什么，”她同样也握着他的手骤然一紧，他果然还是看到了跟着毛衣一起放的那份标书。也许不用亲自打开，他已然猜了个八九分。

“以前我总说你不懂的，现在却不得不跟你一一说明。因为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我当然也希望能跟你和小莉一起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他已经将她搂入怀中，还越搂越紧！声音无奈中带着不悔的坚定，“可是人做过的事、欠过的债，总还是要还的。当年跟邹家的恩恩怨怨，想不到到现在都还没能了结得干净！”

“芊芊，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喝的酒、跟那么多形形*的人打交道。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天都在装疯卖傻！对我的性情是一种摧残！你可能理解？”抱着她已经从背面转成了正面，两个人紧紧贴着，似乎这样的话就能真的进入对方，“但为了挣钱，还必须做好！我记得我爸把我从医学院叫回家做生意的第一句话，就是——若你有做到‘执生’加‘妥协’，你这一生便能‘海阔天空’。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妥协过多少回了，为的只不过是使那些我恨的人不得好死！我以为海阔天空讲得不过是哪一天我不用再寻仇，终于可以过得轻轻松松。”摸摸她的头发，“跟自己心爱的女子，带着孩子，我们自己生的。然后如那些武侠小说写的一般，归隐江湖……”她听得心酸，“就是洗手不干嘛。”他唉了一口气，下巴顶住她的肩膀，“唉，你知道就好。”

再然后，将头埋进她的脖子。没有吻，只是静静的靠和蹭。聂佳也有些满足，想起古人发明的“交颈”一词是不错的。再想到她的男人背负着债和恨过了快半辈子，她都为他心疼，“其实，再痛也会过去的……总怪别人，到最后受伤的其实还是自己。”他还是埋着不愿起来，“你不懂的……不，或许是你不能理解，有些人你恨到恨不得喝他的血！”阴森的语气听得她全身抖了一下！他迅速的抬头将她深深的挤进宽阔的怀中，“你却不一样！只要经过的时间够长，你总是能原谅别人……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之处。但也正是，你吸引我的地方……”他喃喃自语，“也许，我已经邪恶到只能由你拯救的地步了……”

她轻轻的环抱他的腰，“忘掉过去吧。虽然，那会很难……人总记着过去在活，那有什么意思？我总是往前看的，虽然有时候很难很难。难过到也会常常想放弃，因为难过、因为不甘、因为孤独……可是人报复后的那种不安，同样也会很难过吧？”他又贴了下来，闷闷的说，“也许芊芊，你还未真正体会过一无所有的感觉。那种滋味，直叫人想死！所以恨到我只给自己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一次，她不再吭声。尽管奋不顾身讨死的姿态为他带来了数不清的敌人、压力与斥责，但他毕竟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了，尽管带着一身的伤痕。她万般的心疼他起来！这个孤独的灵魂！他是男人，他心中的千般不愿、万般不甘，也许只有在一个个背负着仇恨的孤独的夜，独自品尝如同勾践卧薪尝胆般的痛苦之至，都没有人能了解。那种经历过炼狱般重生的的日日夜夜，对比她接受命运不公安排时平静接受，是另一种反抗。她确想笑，她身边人的生生死死，就算去讨，找谁去？不是没反抗过，那些无头公案，只能让人被打落了牙齿般的只能往肚里吞。而他为了身边的人，奋力搏击。甚至不惜赔上了自己的一切，值得吗？

在开始有真正想跟他过的念头之后，她甚至害怕，万一哪天她先走，如若不是意外的话，他是不是又要再次踏上复仇之路？顿时,不寒而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