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并没有想过，我这样的行为会给谭睿造成什么困扰。

一方面是我太少为他考虑，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很难得向我表达他的感受。他喜欢怎样，需要什么，从来不主动与我沟通。我甚至觉得，谭睿是不需要感情的机器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慈禧立起一双眼，敌意十足地望着我。

“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开饭？”谭睿不耐烦地抬手看表。“我赶时间，现在如果还不能吃饭的话，我就要走了。”

慈禧想要撒在我身上的火气，立刻就转移到了谭睿身上。“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多相处一会儿？”

谭睿并不回答，拉着我起身：“再见，有事电话联系我。”

我跟着谭睿出门，身后传来慈禧的骂声：“和你爹一个臭样子！”

谭睿置若罔闻。走到楼下，他停下，看着我，很认真地说：“以后不要惹她。”

“哦，我知道错了。”第一次见对方的妈妈，这样说话的确很不礼貌，尽管她失礼在先。

“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你不必费心和她相处，你们两，只要不打起来就好。”生怕我误会，他急忙解释。

“呃？”我错愕，他在说什么？

“我自己都不喜欢的人，要你去和她相处融洽，我想象不来。”

“好歹是你妈哎，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低呼，看上去温文儒雅的他，怎么可能不是孝敬妈妈的好孩子？他是谭睿，是集中华上下五千年所有传统美德于一身的模范生谭睿，怎么可以不要求我讨好他妈妈，共创和谐美好的模范家庭？

他深深地看这我，吸口气道：“她不是我亲生妈妈。”

我惊讶到不知说什么好……他的经历还真是传奇。

“我亲生妈妈在我不到2岁的时候病故了，爸爸为了我着想，娶了她来当我的继母。”他很平淡的解释，后面的话不说我也知道，后来爸爸也去世了，亲生父母，无一在世。

“即使是这样，她也是辛苦带大你的妈妈，这么多年来，没有抛弃你改嫁， 你应该感激她的。”我说，心里竟然同情慈禧。

他笑，很讽刺的笑。“如果不是谭家的财富，你以为她为什么守寡到现在？她不笨，再嫁给谁，她也过不了这样的好日子。”

说的对，留在谭家，她就是立了牌坊的节妇，看在谭睿年幼便失去父母的份上，谁会不感激她、善待她？只是，再富有的生活，也不能代替余生的寂寞。

想起方才谭睿小舅的话，我小心地问着：“所以，你小舅有今天，是你妈妈的资助？”

“她分了不少我爸爸的遗产，害怕我长大后终会因为血缘疏远她，甚至将她逐出谭家，她用了大笔谭家的钱来支援娘家的亲戚。她时刻防着我，在我羽翼丰满前，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我无话可说。说她不是为了钱而是基于责任留下来照顾谭睿，似乎没有人相信，但是为了钱，牺牲了自己后半生全部的自由，她值得吗？如果不能把谭睿当亲生孩子一样抚养，对他们双方都没有好处，而她，当年如果离开谭家，嫁给一个普通人生儿育女，也许过得更幸福。

20多年的生活，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唯一陪伴自己的儿子，却同时是威胁自己利益的敌人，她不痛苦吗？

“你不感激她？”我看出来了，说仇恨也许太过激了，但是谭睿，一点也不感激慈禧为他做的一切，在他眼里，似乎这更像是被她利用了。

“只能说，我们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他说的没有一点感情，完全是理智到极点的冷淡。

“那么，我刚才那样刺激她，你也不生气喽？”

“不生气，但是，你以后不要这样做。”

“这又是为什么？”好矛盾。

“她不是心胸宽大的人，你得罪了她，她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报复你，我不想你自找麻烦。我们的事，她干涉不了丝毫，所以，你也不必在意她。”

我们的事？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交往，结婚。

他是不是，想的太多，太远了？

“桑柔，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把危险和矛盾，集中到自己头上来。”

“有你在啊，你不是会为我化解吗？”我当然知道，他根本不赶时间，不过是为我转移矛盾。

他淡笑：“我怕我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况且，我今天带你来见她的意思……你知道嘛？”

不就是见将来的儿媳吗，还能有什么？

见我不语，他执起我的手说：“我要告诉她，我会有一个妻子。这个女人，以后是我的家人，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人，是我的左膀右臂，会同我面对所有的挫折，同甘共苦，生死与共。”

好……肉麻……认识他这么久，没听他这样说过话……

而且，他的用词好沉重啊，对于一向粗神经的我，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他认为我可以理解吗？

突然觉得和他，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恋爱关系了。“责任”这个词在我们之间悄悄萌生，在我以为恋爱就是吃喝玩乐的时候，他给我的这个担子，我根本承担不了。

耀，谭睿当时对我的期待太大，我被他强大的压力，推到了你这一边。

直至今天，我才能理解他的心情。

在长期没有家人关爱的生活里，他孤单寂寞，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精神上，他都想找一个伴侣。

只是那时候不够成熟的我，不能理解，也不能完成他这个心愿。

不过，当时，我还是为谭睿可怜的情形感动到了。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呢？”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总该有些回报吧？

“陪着我就好，只要你，一直陪着我。”他低低的说。

这个要求，低到不能再低。

我一口答应，以为是简单得易如反掌的事情。

不过多次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我一不懂得拒绝，二没有脑子分析事情的发展以及后果。

我对他的承诺，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我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也没有能做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