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纱幔，鬩乱看见清冉正在穿衣的身影，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清冉穿上里衣，掀开床幔，向鬩乱道谢。她面颊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眶红红的，倔强的咬着下唇，忍着泪。

鬩乱也在忍耐，喜欢的女人就这样楚楚可怜的在自己面前，他多想走上去用力抱紧她，安抚她不断颤抖的肩膀。

“天亮就好了，今晚我就守在床幔外。清冉放心，我不会碰你。”鬩乱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指尖碰触，二人都有些慌乱，茶洒了一地。

“快让我看看伤着了没有？”鬩乱更快的拉住了清冉想要缩回的手。

清冉摇摇头，示意指间有些发红并无大碍。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抽回手，设置在房屋四周的结界就被一道狂霸的灵气击溃。

凌圣天尊俊伟的身影在夜幕中笼罩下来，他一眼就看见床边上衣衫不整，十指相扣的二人。

“我最好的兄弟大婚，怎也不请本尊喝一杯喜酒？”年少时的凌圣向来不在这二人面前用‘本尊’来称呼自己，但此时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一个字都仿若夹杂着冰霜。

清冉看见凌圣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决堤而下，她恨不得扑进凌圣怀里，告诉她玄音的阴谋。

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更不敢掀开被子，她的衣服早就被撕成一地碎布了。

“我和清冉是被逼的！我们之间冰清玉洁，什么都没有发生。”鬩乱极力解释着，却是越来越没底气。

降魔剑冰冷的剑锋抵在鬩乱的胸口，只要他再上前一步，便可入肉三分。

凌圣的眼中交杂着愤怒，嫉妒和被亲者背叛的伤痛。

降魔剑慢慢划过鬩乱的胸膛，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切开一道鲜红的血口。一发剑气扫向床铺，掀开了盖住清冉身体的喜被。

“好一个冰清玉洁，枉本尊把你们当做最信任的人！”凌圣近乎咆哮的吼道，愤怒涨红了他面如冠玉的脸，如星辰般绚烂的紫眸也染上了无尽杀意。

鬩乱也感觉到从凌圣体内散发出的无法抵挡的杀气，他不自禁的后退，张开双臂想护住在他身后，正不断笔画双手解释的清冉。

“你糊涂！清冉，她爱的人是你，至始至终只有你！”

鬩乱将清冉护在身后的动作越发激怒了处在暴走边缘的凌圣，一双紫眸沉寂了下来，降魔剑似一条正欲出洞的灵蛇，猛地去咬鬩乱的脖子。

“清冉自然是本尊一个人的，可是你必须死，任何染指清冉的人都不该活在这世上！”

银色的寒光在纱幔上一闪而过，眼见降魔剑就要切断鬩乱的脖子，一双玉手毫不犹豫的紧紧抓住那道锋利的剑刃。

清冉无声抽涕着，绝望的摇头，掌心划过剑刃慢慢想凌圣靠近。

她用唇语向凌圣解释着：我们是清白的，相信我！求你，相信我！

凌圣瞥见清冉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摄魂的眸子紧收。

她竟在其他男人面前这样不知检点！

“你让本尊如何信你？让开！”剑身上深红的血渍刺痛了凌圣的眼睛，却浇不息他内心的愤怒。

清冉单薄的身体爆发出强烈的执着，挡在凌圣的身前，惨白的唇无声开启：要杀杀我，鬩乱是无辜的！

“住口，本尊不想听！”凌圣眼中的恼怒更甚，他无法忍受清冉对鬩乱的袒护。

“你不该替我受死！”鬩乱读出清冉的唇语，紧张的拉住她。

“这件事与你无关，都是我痴心妄想，才会铸成大错！”清冉用唇语说着，不住摇头。

“从小到大，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凌圣说的没错，我对你有情。只有让他杀了我，这件事才会平息。”鬩乱用发带包裹住清冉满是鲜血的双手，又心疼又自责。

“放开她！”凌圣用剑挑开了鬩乱握着清冉的手，后者为避剑芒闪道一旁。

凌圣居高零下的睨着他，冷漠的挥剑。

鬩乱对吓得面色苍白的清冉最后一笑，接着坦然迎上凌圣冷若冰霜的双眸，挺起胸膛。

凌圣的这一剑直指心脏，狠猛准一气呵成，迅速置人于死地与他而言已是对鬩乱最后的仁慈。

然这一剑下去，凌圣和鬩乱都陷入了更深的绝境。

“清冉！”

“清冉！”

血光四溅，降魔剑完全没入了清冉的胸口，粘稠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胸襟。

清冉如一具破碎的玩偶，凄美又残缺的躺在凌圣怀里。

“不，别动！降魔剑拔出你就会死！”凌圣无措的颤抖着，说的很小声，似在恳求。

另一边，鬩乱瘫坐在二人身旁，银色的瞳仁映照出泊泊鲜血，不敢置信的撑大。

天尊大人举世无双，配不上天尊的人是我，该死的也是我。但是天尊您要相信，清冉从没有背叛过……

清冉无声说完，用她所有的力气拔出了插在胸口的降魔剑。

剑尖离身，炙热的血喷涌在凌圣和鬩乱的脸上，也在清冉惨白的如同白纸似得脸庞绽开了一朵朵寂寥、凄美的花瓣。

“不——！我不准你死，本尊不许你死，快醒过来，清冉，我要你活着！清冉！”凌圣紧紧抱着她，清冉失去生气的身体还是在他的怀中变得越发冰凉。

鬩乱看着清冉那双清美的却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只觉得呼吸都变得痛苦。

他的心随着清冉的逝去一同被碎了，所有的成全都在这一瞬转化成了恨！

他憎恨凌圣的猜忌，也怨恨清冉的痴情，但他更痛恨的是自己的无能。

扔在地上的降魔剑被鬩乱握在手里，上面还沾着清冉的血，也即将沾上凌圣的血液。

墙壁上寒光闪过，凌圣甚至感受不到心疼之外的任何疼痛，身体便瘫软下来。

“就算是尸体，我也不会再把她让给你……”鬩乱麻木的说着，用降魔剑贯穿了凌圣的背脊。

“降魔剑斩三魂，灭七魄，你救不了他。”受到感应的沉海三长老独身前来，见凌圣还有一丝气息稍稍放心。

鬩乱没有回答，抱着清冉步履沉重的一直向前走。

“你要带她去哪里？”沉海按住鬩乱的肩膀。

“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情谊恩断义绝，我何去何从也与你再无干系。”仿若用尽力气，鬩乱才戳出一句。

可他说话的语气已不时沉海记忆中那个温和谦逊的白衣公子鬩乱，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充满了憎恨和绝望。

看着两个从小带大的孩子一个生离，一个死别，沉海的心情沉重的透不过气。

“慢着，或许清冉还有最后一丝希望。据闻魔域中有一本《修罗志》，得此书者诸愿可成。倘若真由此机缘，你便带着清冉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来。”沉海止步说着，黯然目送鬩乱离去。

沉海将凌圣天尊带回白神殿后，凌圣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降魔剑乃是历代天尊神女所用的之佩剑，早就忍了主，自不会伤害凌圣的性命。

“拿酒来！”凌圣醒来之后，日日沉迷于酒，喝醉了便睡，睡醒了便再喝。

他回到白神殿已经半年有余，竟一次都没有走出过那扇白枫木制成的拱门。

“喝吧，我不阻止你。”沉海带来西域的葡萄美酒，献给凌圣。

玄云嗔怪道：“三长老，你怎么能由着天尊大人乱来？”

“醉了天尊兴许还能活，若清醒着恐怕就死了。”沉海说着，也到拿起一只酒盅一饮而尽。

“大长老，您倒是说句话呀！”玄云二长老焦急万分，长袖甩了又甩也想不出一个主意。

玄音大长老看了眼醉的像一滩烂泥似得凌圣，又将视线望向天灵翠绿的山涧，叹了口气。

“哎，魔域之君倪鸿受伤已有数十载，想必不久之后必有强者取而代之，人魔之战不出几个寒暑便又要开始。天尊思清冉如狂，醉酒如痴，为今之计，只能冒犯天尊了。”

“冒犯？大长老还会怕冒犯天尊？”沉海寂寥的说着，咧唇苦笑。

玄云二长老拉住玄音大长老快步走出白神殿，小声道：“大长老可是想要抽离出天尊和清冉之间的记忆？”

“不仅是清冉，连鬩乱和前神女弦歌的记忆也要一并抽离干净，以除后患。”

一月之后，天灵山三位长老合力将凌圣天尊之前18年的记忆全部抽离，封印在白玉锁中，由大长老玄音贴身收藏。

自那日起，天灵山总掌教凌圣天尊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急不躁，不喜不怒，且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带着一副汉白玉雕刻的面具，再不以真面目视人。

而重犯弦歌，以勾结异匪，重创天灵护山封印之大罪被罚魂体剥离，魂魄禁锢在冥文血书之中，肉身则与银狐雕像一同关押在水牢最底层。

沉海三长老放不下与弦歌的恩怨情仇，自愿作为守牢人，在水牢中陪伴弦歌百余年，最终和银狐一样化作石像，永世守护在心爱的女人身旁。

与此同时，鬩乱用万年寒冰封住了清冉的身体，带着她一路闯入魔域。为迅速变得强悍，鬩乱舍弃了所有的仁和善，以吞噬妖魔内丹为己所用，遁入魔道。

数十年后，鬩乱蹈光养晦，伺机杀死上任魔君霓鸠，踩着千万白骨坐上魔域之君的宝座，并得到魔域至宝《修罗志》。

《修罗志》记载，打开三道鬼门者，诸愿皆达。于是便有了鬩乱将心爱之人的尸体埋葬在第一道鬼门之中，将自己的心脏挖出，封印在第二道鬼门之中等事。

只是，在天灵三位长老施法封印了属于凌圣，鬩乱和清冉之间的记忆后，鬩乱便再也记不得他想要打开三道鬼门的真正原因。

看着十八年的岁月如弹指间从沐千雪的脑中闪过，她以为这便是白玉锁中封印的全部。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她的思绪竟又飘去了沉睡在第一道鬼门之中的清冉残缺的一抹魂魄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