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流水，听歌楼台，多少年华如影婆娑，淡淡琵琶曲中，随流水落花，成为土灰……

富家深院，纵然比不得一入侯门的凄凉，却也更令人无奈。

八岁时的风景留在心底，十几年的遗憾成全不了人的幸福。苍碎锦心中声声沉重，人来人往，总是容易回到他们想逃离的地方。

此刻，哀戚的哭声犹在耳边萦绕，相似的容颜早已不再。苍随妍当初清美的面容留下风月的痕迹，眼中更是没有那种朝气，即使是阴狠的戾气。剩下的，只有嘲讽，于世间不断沉浮中难以翻身的嘲讽。

低低的叹息，苍碎锦说道：“空出一间房，本官要审问她们。”

苍非何眸光一黯，听出苍碎锦语气的变化，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但却又不像苍碎锦的态度。

官差带领她来到早已准备好的房间，“大人，请。”

颔首，她迈进去，苍随妍随即被推了进来。

这是一个宽敞华美的房间，然而孙府中每一个房间，都是如此奢华，年久的沉香在金兽中燃起，一缕青烟淡淡升来。

门被关上，官差在外面守候。

转身，一眼看进苍随妍的眼眸中，“坐。”

嘴角扯出一抹笑，苍随妍在铺着华丽绸桌布的梨黄桌前坐下，紫色的衣袂浮动，这是唯一的生气。

跟随坐下，苍碎锦伸手倒了杯茶给她。

一直扯着那抹讽笑，苍随妍接过茶杯，“大人倒是习惯反客为主。”玩转杯子，她又忽然笑出声，带着无尽的悲哀，“你说命运这东西多么可笑！十年前我葬送在你手中，十年后依然如此。”凄苦的眸注视着苍碎锦，“苍碎锦，十年后，依然如此啊！”还是这个样子，她怎么也只有悲哀的结局。

喉咙仿佛有东西塞住，苍碎锦涩涩开口，“你，认得出我？”不知何处来的风，烟被吹散，却立刻又变回原样。

“认得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苍随妍俯仰大笑，“我认不出你？哈哈，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忽然平静下来，她盯着她，“我的一生，就是毁在你手中，青春，单纯，幸福。十年来，我无时无刻记着你，永生都不会忘记！”这话透着浓浓的恨意，让苍碎锦心中沉苦。

十年前，她尚是个孩子，根本不懂生存的残酷。她虽然年幼，仿佛在家中没有地位，然而苍家真正宠爱一身的人，是她。

年幼，她就会玩弄权术，借刀杀人更是不在话下。下手如游戏，没有丝毫在意和怜惜。荒唐的事适可而止，可四夫人和苍随妍，是她的手，把她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直至慢慢成长，她蓦然发现玩弄人心是多么残忍的事，不仅堕落别人，自己也随之堕落。

四夫人和她的女儿其实就是苍随妍害死的，而失踪不见得苍随妍，则是被爹送走的。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她苍碎锦随口淡淡的两句话，牵扯了几条人命。

害人在一念之间，挽回，却是时间不可回转。

“妍……姐姐。”苍碎锦缓缓叫出口，“这些日子，是苦了你了。”

苍随妍身子一颤，泪水便如断线珠子般滑下，“苦了，哪只是苦了能形容的？”那是痛，一种苍碎锦永远都不可能体会的痛！

“我……对不……”刚想道歉，苍碎锦却停下，道歉，只是更加讽刺罢了。

“苍碎锦，你可知道，苍严海是把我送到了哪？”苍随妍看着她，“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你不敢想的地方！有哪个父亲，会把女儿送到青楼里去，你听着，不是卖，是送！”

苍碎锦明白她话中的极度悲哀，更惊讶于父亲的狠心，富家深院，难道真是无情吗？

“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日日夜夜，只要张开双腿，承欢于不知道姓名的人身下。这是最下贱的事你知道吗？你懂吗，你看过吗，你听过吗？就是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我十年来的生活！”声音接近嘶吼，苍随妍美丽的面容忽然浮现疲惫，“说给你听又怎么样，还指望你明白？哼”她嗤笑，“如今我们见面是为了什么，还不是由你决定我的命运！”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苍碎锦哑声说道，“不是你，我不会冤枉你。”

“你凭什么说不是我，就凭你的内疚吗？”苍随妍哂笑，“收起你的同情心，我告诉你，他们就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苍碎锦随着她的话问道。

心中难以遏制的失望，相信她，全都是废话！苍随妍冷冷说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不堪忍受小妾的下贱，我很他们，所以我要杀了他们！”

“就这样？”苍碎锦看着她，“我以为你会说的更详细一些。”

“你什么意思？”

“什么毒，什么时刻，什么途径……许许多多，你清楚吗？”

忽然向苍碎锦探身，苍随妍露出诡异的微笑，“苍碎锦，你真的想知道，那么，我就真的可以详细的告诉你，你要听吗？”

“等一下。”苍碎锦制止，转头对外面唤到，“拿笔墨来。”

苍随妍心中此刻更是冰冷，苍碎锦，难道十年未见，你就成了庸才吗？

官差端着笔墨进来，放下，便被苍碎锦唤离。

“你说吧！”调好笔墨，她看着苍随妍。

“哼，苍碎锦，你听着，”苍随妍冷冷的看着她，“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

“那与你的回答有什么关系，我可等着结案！”

“哈哈，苍碎锦，我真是佩服你！”苍随妍坐正身子，眉眼凄冷，“昨天，我从街头一个流浪的卖药人那买回了剧毒，回来一试，的确毒性惊人，于是我便起了杀他们的念头，晚上，我亲自送上燕窝，顺便送他们去西天！”

“没了？”苍碎锦淡淡的放下笔，然后看着她，“谢谢你的配合，不过，妍姐姐，你的心思下毒这是不在话下，可是，你受的苦会允许你这么做吗？”微微一笑，她继续说道，“做小妾比在青楼好上一万倍，你又何必如此？”好不容易有了恬淡的生活，在受了那么巨大的苦之后，有谁愿意破坏它？

“你……”苍随妍诧异的看着她，“你仍是不相信？”

“杀心，你是不会有的，踟蹰，你肯定有。”苍碎锦抬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苍随妍立刻想抽回，却被她握住。

“妍姐姐，我不敢说了解你，但我记得那么句话，‘女人最终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安定的归宿。’你是女人，就不会断了这个念头，但是，”她叹口气，“是谁让你毁去了这份奢求呢？”她明白，毒，的确是她下的，不过，意肯定不是她的。

苍随妍身子一僵。

“你想知道我是如何明白的？”苍碎锦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又怎么瞒得过同是女人的眼？”她不是不识情爱，死灰中带着依稀的光芒，是一个女人最后的希望。

“人，终究是我杀的。”苍随妍奋力抽出手，“没什么好多说的，我认罪。”

“人，不是你杀的。”苍碎锦看着她，“我说过，不是！”

“苍碎锦，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罪都认了，证供都有了，你还在玩什么？”苍随妍眼眸中闪着异色，“苍碎锦，我都不介意了结在你手中，你还矫情什么？”

“你的毒，杀不死人的。”苍碎锦淡淡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