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怡柔吩咐红梦将点心端给孩子，而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鸾鸳去了正厅，贵妃果然立在一旁候着，见到她来，上前请安：“参见皇后娘娘……妹妹是否来的冒昧，扰了娘娘午休？”

“贵妃多虑了！”淡淡的扫了一眼贵妃，端起了鸾鸳新沏的茶，轻抿了一口，开口问道：“本宫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多日未与贵妃谋面，贵妃前来是否有要事啊？”

梁贵妃本就是来打探消息，听柳怡柔这么不客气的说，脸上露出讪讪的神情，不自然的笑了笑，“妹妹就是听说姐姐身子有些不适，又多日未来请安，今日赏花路过椒房殿便特意前来瞧瞧，不知姐姐身子可大好？可有召太医？”

柳怡柔淡淡一笑，“有劳贵妃关心了，太医开了方子，已经好多了！”说着，她故意打了一个哈欠，梁贵妃见势，连忙起身，“姐姐身子初愈，定是困乏，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柳怡柔点了点头，待得梁贵妃离开，柳怡柔饮完了新茶，这才去隔壁瞧孩子！

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愤恨而通红，紧紧咬着下唇，小手握成拳头，眼中泪水转悠转悠，却始终没有落下……

柳怡柔摸了摸他的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说你不恼她，恨她，我也不会相信！但你应该知道，现在就连皇上都动不得他，就别说你了。不过，你放心，终究有一日，你母亲的冤屈会沉冤得雪的！”

孩子渐渐镇定了下来，过了许久，他的思绪似乎平复了，仰着小脸问道：“把我藏在这里会不会连累你？”

柳怡柔“扑哧”笑了起来，抚上他的额头，指尖摩挲着他的笑脸，反问道：“如果有一天，皇上认了你，你会不会认我作为母后？”

孩子陷入了沉思，显然他还不知道，他身份的尴尬！

然而，当天晚上，玄净那里便传来了消息，这个孩子确实为公孙凌的亲生的骨肉！当初王娣诞下他之后，整个浣衣局便如临深渊，一方面要照顾王娣，另一方面又要想法设法瞒过众人的耳目！

这件事，就连当时隐藏在宫中的颜王的眼线也禀告过，问过该怎么办？但公孙琰只是哂然一笑！却没想到，时隔六年，这个担子落在了柳怡柔身上，冥冥之中，一切彷佛都已经注定！

柳怡柔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便听到门外鸾鸳的声音传来：“娘娘，有公公前来送信！”

脑海中猛然一亮，柳怡柔笑道：“进来吧！”

小内侍进门之后，俯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柳怡柔淡淡一笑，小内侍也随之附和一傻笑，心道，看来皇后娘娘今日的心情不错啊！不知道能讨个啥赏？

“这是皇上命奴才传于娘娘的鸿信！”

柳怡柔接了过来，漫不经心的问道：“皇上有说什么要回信吗？”

小内侍干咽了一口唾液，瞳仁蓦地增大了不少，耳旁响起了公孙凌的那一句话，“督促娘娘给朕回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提头来见吧！”他干笑的点点头，“皇上希望娘娘早些回信，明日奴才回去时能够顺便将回信带给皇上……”

“恩……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出发的时候来取信就好！”

柳怡柔淡淡的将手中的书信放下，遣退了小内侍，转而对鸾鸳说道：“玄净还在吗？”

公孙琰出事之后，玄净前往东林寺避难，期间虽多方组织营救公孙琰，但都被公孙凌所打压，却是不敢光明正大的留在了洛阳，东林寺离洛阳城不远，既可以避难，又方便柳怡柔传唤！此时，玄净已经乔装打扮，躲在宫墙外，只等柳怡柔有进一步的吩咐……

“在宫外候着……”

“让他即刻启程前往长安，秘密将消息传给皇上……”

“是……”

这是个保险的做法，一方面自己将书信传于公孙凌，另一方面派玄净前去！

吩咐过后，她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倚着门，站在那里注视着她！她招了招手，孩子走到她跟前，无害的问道：“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很为难啊？”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了，柳怡柔没有回答他，将他小小的身躯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笑了笑，“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有一日，你会不会认我做母后?”

孩子摇了摇头，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像是记起了难堪的回忆，紧紧咬住了下唇，霎时间，粉嫩的唇变得苍白无比，过了许久，他才说话，“我不想你为我受伤……”

柳怡柔一瞬便明白了他的为难，在他的心里，已经将王娣的死都归于自己的错！从他亲生母亲被杖毙的那一刻，他幼小的心灵便背负了沉重的枷锁，虽然知道柳怡柔可能是他目前唯一能依赖的人，但是，他不想柳怡柔因为他而落的和母亲一个下场……

心头一动，柳怡柔想起了自己夭折的那个孩子，如果孩子还活着……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她紧了紧怀里的孩子，问道：“你有名字吗？”

晋宫的规矩，诞下皇子之后，待到满月，由太后亲自赐名！王娣一心想要孩子认祖归宗，大名肯定是不会有了，柳怡柔的意思便是问问他的乳名！

孩子顿了一顿，“母亲和浣衣局的姑姑都叫我小猫！”

柳怡柔的身子猛然一僵，小猫!她夭折的孩子乳名唤作猫儿……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孩子死去时的画面，面色黑青，唇角流着黑血！而她一个母亲却是无能为力，找不出杀害孩子的凶手，就算找到，她又能怎样？她一己之力，能否撼动杀人者背后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背景……

最后的事只能是不了了之！

“猫儿……我已经将你的事命人加急传于皇上！一旦皇上归朝，认你归宗，你便是我大晋朝的皇子……所以，从今天起，不要悲悯，不要哀伤，要坚强，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猫儿的眼神一怔，而后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猫儿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柳怡柔点了点头，瞧了一眼守在外面的鸾鸳，“跟着鸾鸳姐姐下去吧！”而后她又吩咐红梦挑了几样公孙凌新赏的布匹和首饰，准备前去合欢殿瞧瞧……

她从不主动和宫中的妃嫔走动，但今日为了猫儿，她破例了！前去合欢殿试探梁贵妃！看她对于王娣之事究竟知道多少？

当守卫的内侍高声唱到“皇后娘娘驾到”，殿内的梁贵妃和另一个人都有些愣了！

两道倩影齐齐出来迎驾，“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柳怡柔的目光绕过梁贵妃，投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宫装女子，那女子浅浅一笑，上前施礼：“臣妾司徒月参见皇后娘娘……”

心中一动，柳怡柔便知道了站在梁贵妃身后的这个女子，她便是王娣原来的主子，司徒充仪……只是，一项少在后宫走动的她怎么会出现在合欢殿？

柳怡柔心头登时起了一丝不安，但不安只是一闪而过，她面上仍旧是淡雅的笑着，“贵妃和充仪不必多礼……”

不等梁贵妃开口询问，她便侧身指了指鸾鸳手中的托盘，“这是蜀郡新送来的布帛，拿来些送与贵妃，充仪也在，到也省得本宫在去你那了……”

梁贵妃眼睛微微眯着，眼角斜睨，瞄着司徒充仪因为紧张而紧绷的面容，她淡淡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娘娘请入殿！”

说着将柳怡柔引进殿内，这是柳怡柔第一次踏入合欢殿！整个殿内以金色为主，处处充斥着浮华奢侈，就连隔开内外厅的珠帘都是用尽一百零八颗一模一样大的珍珠穿缀而成……

在柳怡柔看来，东西虽然贵重无双，但却多了些许市侩之气，既不如未澜殿的淡雅秀宁，也不如椒房殿的沉稳大气……

落座之后，一旁侍候的宫女连忙端上茶点，柳怡柔只觉得嗅到了一阵清香，心里便有了谱，这茶是新进贡的玉龙雪芽，甚是名贵，因为柳怡柔只钟情于白牡丹，所以公孙凌只送到了长乐宫一些，今日在合欢殿尝到玉龙雪芽，那定是太皇太后所赏，当下唇边只是微微一笑，不经意的问道：“贵妃这的茗茶甚是清新，不知是何品种？”

梁贵妃傲然的笑了笑，“不是臣妾搬弄，这茶实乃是茶中极品，名叫玉龙雪芽，乃是西南新进贡而来的，皇上送到长乐宫了一些，也亏得太皇太后有心，记得臣妾喜欢喝这种茶，派人送来了一些！”

柳怡柔笑了笑，“贵妃真是有口福了！”

玉龙雪芽气味清新幽长，入口绵延，令人只感到香气溢满口齿，彷佛醉了一般！而柳怡柔更知道，玉龙雪芽乃是太皇太后最爱的茗茶，因为极其珍贵，所以才是以稀为贵！而如今，她不惜已极品茗茶赠与根本不懂品茶的梁贵妃，拉拢之心显而易见……

虽然郑皇后被废之后，梁贵妃已经有所收敛，凡事也知道长了一个心眼，但她生性傲扬，只许自己，不准他人的个性使得在后宫树敌无数！

柳怡柔瞧着她一副骄傲的样子，抿嘴一笑，故意问道：“前些日子，听说贵妃新做了一件云霞锦袍，可否让本宫一瞧？”

梁贵妃嗤鼻冷哼一声，脸色陡然拉了下来，“皇后不说还好，一提这事，臣妾就生气！浣衣局那个贱人竟然把臣妾的锦袍给洗坏了，臣妾多方询问，都说无法修补了！好好一件锦袍就这样没了……”

说着她的目光瞥向了一旁的司徒充仪，柳怡柔冷冷一笑：“听说贵妃已经将那个宫人杖毙了，事已至此贵妃又何必怄气呢！恰好我那还有一匹云锦帛，改日让鸾鸳送来，再做一件便是了！”

端着茶碗的司徒充仪身子微微战栗，眼睛时不时的偷偷瞄着柳怡柔，却拿不懂她此次来合欢殿的真正用意……柳怡柔每说一句话，她听起来都是话中有话，一些陈年旧事此时都一一从她眼前飘过，阳春三月，竟是感到彻骨寒冷……

“那到不用了……”

梁贵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与柳怡柔再多争论，便低头饮茶，柳怡柔反而笑了起来，“听说这个宫女以前是充仪的贴身女婢，本宫说啊，这云霞锦袍应该让充仪再送你一件……”

她的话音一落，司徒充仪心里一震，立即被茶水呛到了，剧烈的咳嗽起来，因为用力，她脸色涨的通红，眼泪都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呛到了，还是因为害怕……

“咯咯……”柳怡柔笑了起来，“吓到充仪了？你就放心吧！贵妃连本宫送的云锦帛都不要，更不会追着你要你赔她云霞锦袍了……”

什么叫做眼泪往肚里咽，这下司徒充仪才有了真正的体会！她的直觉告诉她，柳怡柔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抬眼望去，柳怡柔却仍是一副怡然自得，彷佛只是栓了她一回……

“皇后娘娘说笑了……”司徒充仪苦着脸，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苦笑的说道！心里却一波一波犹如海水涨潮，再难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