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别人走的，往往比先走的那个更痛苦。因为爱你，所以这次换我留下。】

“这不军情有变，临时更改会师地点了嘛！”苏意唯对着手机打哈哈。

“那你倒是通知友军一声啊！”

“我这不正要通知你嘛，结果你就打电话进来了，足以证明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哈哈哈。”苏意唯再次干笑几声，“好啦，你现在开车从小区出来，右拐，往前开大概四五百米，路边有家咖啡馆，门口回合。”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就挂掉电话。

“果然，我这种智商应付不了同时两档约会啊。”

这个玩笑并没缓和尚子君原先的凝重心情。

他看着她，就像结婚前上门送请柬那天一样。

可不同的是，当时尚有一丝侥幸心理，可现在，却是彻头彻尾地走投无路。

“是傅司南？”尚子君试探着开口，语气却是再肯定不过。

苏意唯边三口两口吞掉剩下的蛋糕，把叉子扔在盘子上，从满嘴残渣之间嘟囔着“嗯”了一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跟他会扯上关系，但傅司南这人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傅家到他父亲这一辈，在政界已经没有担任要职的人了，可他却能把官商两道的各种关节都打点得妥妥帖帖。除了仰仗傅老爷子当年一手提拔过的亲信外，基本都要归功于傅司南长袖善舞，这人心机之深不用我多说。况且，”说到这儿，尚子君顿了顿，“况且傅家顶着红色光环，远比我家根基更深，你不怕跟他以后也走上我们这条路？”

苏意唯听周敏茹提过，傅老爷子当年带过的不少人现在都身居要职，而傅家两代单传，到了傅司南这里只有这一个宝贝小孙子。

按说想给他安排个好点的位置绝非难事，据说傅明远夫妇也有意让儿子从政，但不知为什么，在傅老太太的一力坚持下，傅司南并未走众人眼中的康庄大道。

更令人诧异的是，他甚至未接手家里的公司，只在傅氏公关部任了个挂名总监。反倒是傅念祖，不但全盘掌管营销部门，而且还有插手海外事务拓展的趋势。

不知道为什么，苏意唯无论如何就是想象不出傅司南腹黑耍手段的模样，她也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他心机深沉的种种。

在她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初识没多久那晚，拿到糖果后心怀满足的大男孩。

即便惊喜的表情只有一瞬，但她一直记得那个混合了意外、兴奋和些许感动的眼神。她不相信，拥有那样眼神的人，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过了好一会儿，苏意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尚子君话里的重点在后半句，连连摆手。

“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压根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你说的，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所有不以交往为目的的联络，都是耍流氓？”

“那也得是‘男女’才行啊。”

小声嘀咕一句，见尚子君没听清，苏意唯赶紧打岔：“苹果派怎么还不来？我得催催，厨房这是现种果树么？”

按铃，服务生应声而入，在被告知苹果派还在烤制当中，苏意唯皱皱眉，忍痛开口。

“算了，派留给你吃吧。麻烦把重乳酪帮我打包，再外带一个奶油千层。”说着，起身穿上外套，“我走了啊，这顿你请，带钱包了吧。”

尚子君笑着点头。

走到门口时，苏意唯忽然停下来，半转身看着对面的前男友。

“好像最近跟你见面我就一直在重复相同的话，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更了。可还是得说，尚子君，好好过日子吧。”

苏意唯眼波流转，在包厢刻意营造气氛的摇曳灯光下，宛若点点星火。

唇边那一抹诚挚笑意，似是在证明她所言非虚。

那一刻，她确实是发自内心说出这句话。

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要过得幸福，才不致辜负彼此的牺牲。

拉开门走出去那一刻，她感觉到尚子君灼热的视线一直牢牢黏在她背上。

咬着牙，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许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既然决定各自分道扬镳，那就坚决一点奔赴不同方向，都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如果在这个时候回头，那就彻底输了。

仅仅一念之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包厢门处，曾经的爱恨情仇都被抛在身后。

这一次，是她先离开了。

尚子君一言不发盯着刚刚阖上的门，觉得身体里有一个地方，被掏空了。

原来，只需深爱的人一个转身，就能轻易勾动情绪排山倒海般倾泻。

轻轻触动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后面，是止也止不住的坍塌。

手指无意识触到放在一旁的纸袋，里面是未送出去的圣诞礼物。

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苏意唯抱着打包的甜点朝咖啡厅大门走去，透过玻璃窗，看见傅司南已经朝这边走来，赶紧三步并两步冲上前。

他今天一改往日休闲打扮，穿一套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外套，扣子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的印花衬衣，衣服牌子苏意唯辨识不出，但那条Stefano Ricci红色领带她却在最新一期时尚杂志上看到过，标价几乎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

不禁暗叹一声资本家的孩子就是腐败，可这一身穿在他身上，着实让人移不开眼，连平时惯常喜欢调侃他的苏意唯，都说不出半句开玩笑的话。

反倒是傅司南自己忍不住：“呦，今儿怎么这么老实？要搁往常，不是早该说‘当司机穿成这样干吗，你当是相亲哪’？”

“我是想说来着，这不还没来得及就被你抢先了嘛。”苏意唯干咳两声，忍不住又偷看一眼，“不过确实挺好看的。”

岂止是好看，直到坐进副驾驶，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那颗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

不就是换了件衣服嘛，苏意唯，淡定，淡定，本质上你们就是同性，同性！

可不知怎地，想到这个，忽然觉得有点沮丧。

一旁傅司南则是满脸得意。

“就知道你得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融入到晚高峰的车流当中。

B市交通拥挤全国有名，曾有个笑话，说几个劫匪下午抢劫了银行，由于对地形不熟，直接把车开上了二环，结果等警察傍晚赶到，这帮人还在主干道被堵得瓷实呢。

今儿不巧，他俩也被堵在路上了。

看看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傅司南认命地拿起手机拨了电话。

“奶奶，对，我们还在路上呢。晚上肯定赶不及回去吃饭了，我直接送她去剧院，您叫宋秘书找人送您过去吧。好，开场之前肯定能到，放心吧。”

傅老爷子这种级别的退休将领，原来跟在身边的秘书一般都是追随了几十年的老臣子。宋秘书如今也是六十多岁的人，早已过了退休年纪，不过傅家很多事还是由他打理。

傅老夫妇不喜热闹，又都是极省事的性子，所以宋秘书也不会总去大宅，只是需要安排车出门、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会交际，他才会出面全权负责。所谓出面，不过是打电话吩咐秘书处的几个小孩子，但几十年亲力亲为惯了，傅家的小辈有事还是喜欢直接找他。

挂了电话，见苏意唯正小心翼翼地拆着手里的甜点包装盒，随手拿起一把塑料餐叉递给他。

“先将就着垫补点儿吧，等会参加宴会少不了得喝酒吧，吃点甜食打个底。”

用叉子挑起奶油千层蛋糕最上面的一层放进嘴里，傅司南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等会要去干嘛？”

“难不成你穿成这样真的要去相亲啊？”看着傅司南的吃法，她笑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吃千层蛋糕，原来你也喜欢一层一层扒皮。”

“一起扒？”

“我刚吃了块蛋糕，还不饿。”苏意唯瞥了眼仅有的一把叉子，把头扭向窗外。

今天是平安夜，红色的麋鹿和圣诞老人把道路两旁的商家装饰得极有气氛。

可只身在外，越是这样热闹的日子，越觉得孤单。

傅司南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没在之前约好的地方等他。事实上，在咖啡店门口看见尚子君车子的时候，他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看苏意唯神色如常，知道大概两人已经开诚布公谈清楚了。

本想安慰她几句，可感情这种事，旁观者最没有发言权，既然当事人不愿多提，他能做的，也不过是跟着装傻充愣罢了。

车子以龟速缓慢向前蠕动着，走走停停，过了足有十分钟，那条看不到头的车流大军才终于有点加速的趋势。

百无聊赖回过头，傅司南刚好叉起最后一片蛋糕要往嘴里送，四目相对，叉子很自然便伸到了苏意唯唇边。

出于医生本能，她脑中迅速反应交换口水该有多少万个细菌的数据，可嘴巴却下意识张开，待到奶油在口中融化才醒过神来。

这是，间接接吻吗？！

这个认知让心底那些尚未萌芽的小种子像被加热的玉米粒，带着潮湿的温度徐徐膨胀着，最终开出一朵一朵小小的爆米花，很快填满了整个胸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