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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五)

萧叶拉开窗帘,正午日头流金一样的光彩争先恐后地从窗外撒了进来。

“关上帘子……”闷闷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从一个暗角飘出来。

萧叶循声回头,看见夜歌双手抱膝孩童似地蜷坐在椅子上,头整个埋了下去,看不见脸上神情,只有一绺乱发在空气中飘来荡去。萧叶叹了口气,拉上了帘子,锁住了一室内幽暗。她向夜歌走去,伸出手,却在搭落到夜歌肩上的前一个瞬间停住,她发觉自己好似面对一尊雕刻精美的石像,线条优美却毫无声息。

“夜歌……”萧叶轻唤了声。

夜歌终于抬起头来,脸色比一身素衣更加苍白,飘摇不定的烛火映在半个侧面上,明明是暖色,在黑暗里亮得凄然。“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做。老师,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她呢喃着,转向萧叶。

萧叶一怔,不仅是因为那个被时光尘封住却突然破土而出的称呼,还因为那对直视她的眼眸。那双往日里明亮深邃的漆黑眼眸,此刻竟然空无一物,就好像石像的眼睛,尽管向来默不作声地冷冷旁观,穿过层层叠叠的往事,最后,却在流转的光阴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我一直都以为,那个夜里,‘那个人’死了,苏谨仪也一起被埋在燃烧的房子下面了。你来找我前,萧离告诉我,朝上有人提起要想法子让‘那个人’再为朝廷做事,我还以为他是在说笑……” 萧叶的手终于放了下去,缓缓落在夜歌瘦削颤抖的肩上,“你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不说,很辛苦吧……”

“我不能说。我答应他,不告诉任何人。”夜歌一把抓住萧叶的手,“那个时候,你赶来的那个时候也看见他的,那个时候他……我……我先前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但是手脚都不听我的。然后我看见了‘那个人’,还有他……”

那一幕萧叶是看见的。苏家的东院火光冲天,苏谨仪的长剑“静山雪”和夜歌的“千夜寒”都插在几步开外,闪着森冷的光芒。萧叶记得,当时,苏谨仪笑了笑,右手捂住的胸口汹涌出大蓬大蓬的血花,他左手迅速拽住身后那个小小的黑影,一同坠下了破开门的地穴,然后一根巨大的木椽炸着火星子,熊熊燃烧着重重压了下去。然后,萧叶看见夜歌突然双膝跪地,疯了似地向火焰探出身子,青丝缭乱,嘴一张一合,撕心裂肺的声音却被生生压了下去。她只来得及紧紧攥住夜歌,把她拖出来。苏宫主是被“那个人”杀的,“那个人”也被火烧死了——那件事情之后,夕照宫上下,都是这么说的,一如既往,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或者封号。

“我看见‘那个人’一心想要她的命。他突然插进来,叫我停手,我挑开他的剑,然后……老师,用剑刺他的人,真的想杀了他的人……是我!”夜歌死死抓住萧叶的小臂,额头用力抵住她的身体。

跳脱时光束缚的梦魇终于袭来。

血与火交融的暗夜,那柄近乎剔透的长剑冰蓝得妖异,冰泉一样的花纹上流淌着粘稠的血液,剑柄握在她的手中,锋刃戳出在那个俊秀男子的胸口。

她盯着那个微笑的男子,不住颤抖着,看着他反手拔出剑,用力一抽,又咬牙向远处扔去。她觉得,被刺到心口的人是自己,“千夜寒”的冰冷把心口原来的热度全部都凝结了起来,再也不会有化开的日子。因为前一刻,他从侧面走向她,平剑当胸。但当她挑开他的剑,他立刻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另外那个娇小的女孩,于是,她的剑毫不留情地享受着刺入血肉的瞬间,她收不住剑,收不住也不想收住。

他说,我不能让夜照死,也不能够让你再杀人。听起来是一样的话,但是那个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的人——不是她。

云微雨醒来的时候,已经半躺在马车狭窄阴暗的车厢中。

“醒了?”

云微雨循声看去,突然一惊,身子一绷紧,撑着长条的椅子,坐了起来。只是一瞥,她还记得,那就是昏倒前看见的清俊非常的面容。马车一颠簸,没有扣紧的车帘掀开了小半个角,车外淡淡的光线射了进来,惊鸿似地掠过他的面颊。苏谨仪的眼眸一片漆黑,全然不见了刚才夺人魂魄的亮金颜色。

“我的名字是苏谨仪,算起来也曾经是苏家的人,还和你有些血缘。”男人继续开口,嘴角勾起半分温润的笑意,“冷雨,你……”

“是云微雨。”少女打断了苏谨仪,一字一顿地开口,她牢牢盯着他,目光坚定,不移半寸。

苏谨仪一愣,淡淡开口问道:“已经想起自己的本名,也不愿再纠正过来?”

云微雨不作声,只是看着男子,身子也坐得更直了些。

“是夜歌的缘故?这名字是她帮你取的?”

“是又怎样。”云微雨剔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愠色,满是孩童赌气似的不甘心。

“你恨不恨她?”

云微雨一愣,脱口而出:“不知道。不可能一点都不恨的。”她低下了头,双手十指扣在一起,又开口道:“毕竟她在我面前杀了二姐还有……其他的人。但那样的事情,总是有原因的,夜歌姐姐这样的人只会冷眼旁观,不会害人。没错,我是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怨意,大概是因为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怨她。”

十指紧扣的骨节微微胀痛,就好像那把冰蓝颜色的长剑穿透身体的那一瞬,因为绵延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冰冷尖锐的感觉终于沉淀下来,隔着重重光阴,不为人知地钝痛着。重拾那个血光之夜的同时,云微雨想起了毫不犹豫地将“千夜寒”刺入她胸口的夜歌,想起了这个女子一脸漠然的神情和冷透肺腑的金色眼眸;她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然而她印象里,夜歌突然扔下了剑,抱着神志开始涣散的自己,口中呢喃着“请宽恕我”;也是这同一个人,俯下身,抬起她的手腕,张开嘴,轻轻咬住……再后来,就是一个背光而立的女子,清冷冰凉的声音轻轻说:“云微雨,你醒了。”

“她把我变成如今这个不生不死的样子,也是为了救我。不止这件事,她一直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明白的孩子,但都是为我好,我全部都知道的。所以我……我没有办法恨她!”云微雨说着,突然抬起眼眸,晶亮剔透。

“当初,她选择救你,果然没有错。”苏谨仪的目光极轻巧地掠过云微雨的眼眸,他轻轻笑了笑:“过了那么些年她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总把事情藏着掖着,担负的东西越来越多却不愿意放下。”

“你……”

苏谨仪点了点头:“我们认识。很久以前,我们都在夕照宫待过。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迎着云微雨诧异的目光,他又加了一句,嘴角不为人知地一扬,“我们是同伴。”

云微雨听出一丝异样,挑了挑眉,只轻轻“哦”了一声。

苏谨仪闭了闭眼睛,从胸臆深处呼出一声沉闷的叹息:“你不相信也罢。我们的确早已连同伴都算不上了。”

“连同伴都算不上?这话是你说的,还是她说的?”

“我们心里都清楚。有些话不必说透。”

“揣测别人心里想的,是你自己习以为常的傲慢。不说透不点破,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

苏谨仪支着下颚,撩起车帘,望向窗外,没有回答。

“那架古琴是你的吧?这是夜歌姐姐最宝贝的东西,她愿意让人带走自己的剑,却不允许任何人碰这架琴。琴弦断了,看到的人都说可惜,她却不让任何人修,你还不明白?她是一直在等你回去!”

苏谨仪淡淡开口:“那又怎样。过去如何,现在已经无关紧要。我带你跨出那个‘绝音阁’的那一刻,她便恨我入骨。因为我们都很明白,这次见面,只会为了一件事情——是不是唤醒‘那个人’。离开上一次见面,已经很多年了,我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思考,但她只会逃避。既然如此,我只能代替她选一条路。对于我们来说,与其僵持,不如……”

“非要争一个你死我活?”

“是的。”

“你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决心坚定。你完全可以直接带我走,但你有意拖时间。先是让人把那个玉佩给她,让她慌神,然后易容成夜歌姐姐的样子,解开我记忆的封印。这么做,除了等她回来撞见你,还能怎么解释。你故意想让她看见你那个样子,让她恨你。”云微雨顿了顿,直视面前的男子,“或者说……其实你想见她。”

“敌对前,知己知彼并无过错。”

“借口!你说夜歌姐姐什么事情都藏着不让人知道,说她在逃避,那么你呢?你难道没有逃避,你难道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你带我走,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你唤醒‘那个人’以后,要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云微雨眼前,那些错过的人似喜还悲的脸庞一张张闪过。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厉声斥责脱口而出,发觉的时候,自己双颊微热,却畅快淋漓。

“你问的太多了。”苏谨仪脸上波澜不惊,放在膝上的双手牢牢地抓在椅子,好像一放松,全身就会散下来。

云微雨根本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无论做什么,你都是为了夜歌姐姐着想的吧,既然如此,你何必折磨她、让她恨你?你以为你是谁,什么事情都可以一手解决?”

“说够了没有。”苏谨仪说着,放在膝上的双手又扣紧了些,突起的骨节如同野兽,蓄足了力道立刻就要跃起。

“最后一句——伪善和伪恶,哪个更痛苦?”

苏谨仪目光一凛:“你究竟想说什么?”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霎时荡然无存。

“你走进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夜歌姐姐,那些幻像也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我在想,过了百十年的光阴,还能够把一个人那时那刻的样子模仿得这么真切,是怎样一种深刻入髓的记忆。”见苏谨仪不语,她又笑了笑,轻声道,“……你说‘我们’,从刚才开始,提到夜歌和你自己,你都是说——我们。”

苏谨仪看了看云微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我们……我们……”他喃喃道,嘴角一抽,却一寸寸向上扬了起来,“岂止这两个字那么简单。”

他只是微微笑着。尽管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清俊的脸庞初看来甚至年轻得异样,云微雨只觉得,他眼中的神色安静寂寥得有些苍老,曾经有过叱咤天地的激扬气概一夜间燃烧殆尽——至于今日,不论悲喜,皆是无泪。

一路上,再无言语。

黄昏时分,马车停在了帝京郊外。穿过丛丛枝干虬曲的树丛,层林深处竟然是一座祭殿,墙上爬满了青枝绿叶的藤蔓,隐藏得极巧妙。

苏谨仪用软绳扣住云微雨的双手,蒙住她的双眼,牵引着她向前走去。两人的脚步空空回荡,除此以外,便没有其他的声音。

突然苏谨仪停了下来,开口问道:“东厢房后的院子你还记不记得?”

云微雨细细的眉皱了皱,思索片刻,骤然舒开。她用力点了点头:“我记得!”

她去过那个地方,门上上了锁,从记事开始,无论长辈还是年纪大的佣人都不让她靠近,说那里关着一个疯子,然而她偷偷去过。黑暗的房里亮着几点幽暗的烛火,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不记得自己看见了什么,却记得一个冰玉相击一般的声音。那个人在唱歌,但她听不懂在唱些什么,那种是她陌生的语言……

“我要唤醒的,就是那个人。”苏谨仪说着,解开了云微雨眼上阻隔视线的厚纱。

云微雨睁开眼睛,面前只有雪白雪白的羽纱,一重重垂到地面。她眯起眼睛,使劲看着,依稀分辩出一个躺着的娇小人形。

“她是一柄历代夕照宫主所有的冰冷无情的利剑,艳丽得近乎肃杀,行事残忍极端,双手沾满鲜血,杀人如麻,罪无可恕。”苏谨仪说着,撩开了最后一重帷幔。

那是一整块白玉做成的卧榻,卧榻四周用陌生的文字刻着看不懂的铭文。上面躺着一个人,她身材娇小,一身深黑的大袖衫裙和卧榻对比分明,衣上用银线绣出繁复的花草,弯弯折折扭结成找不到始终的章纹。她漆黑的长发瀑布似地铺撒在脑后,肌肤雪白,吹弹可破,她闭着眼睛,仿佛正在沉睡。她的五官精致分明,竟然和夜歌无比相似。

不止像夜歌,云微雨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对通透无比的金色眼眸,她不由又走近了一些。手腕上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云微雨按住右手,却仿佛看见卧榻上的人张开了眼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过来陪我说话好不好呢?

“墨天暗月?姬夜照,也就是夜歌的姐姐。”

“姐姐?”云微雨回过神,吃了一惊,卧榻上的人明明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比起夜歌,五官稚嫩了不少。然而,她没有来得及发问,只看见卧榻上的那些铭文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双腿软了下来。

苏谨仪堪堪托住云微雨,看着少女的右手心里绽开一道巨大的十字星纹。献血滴落到雪白的卧榻上,全部被吸了进去,一滴不剩。那圈古怪的铭文发出刺目的银光,然后,一个个符号暗了下去,渐渐消失了。

看着卧榻上的女子,苏谨仪惨然一笑:“夜照、夜歌,发过的誓言,我都不会忘记的。”

绝音阁里,夜歌终于平静了下来,幽幽开口:“我也知道,从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但‘那个人’肯定已经不是原来的夜照了,血里的诅咒早就全部发作了,他没有理由不知道。可刚才……我还是没有办法阻止他,其实,我也确实没有立场……老师,我……”

萧叶伸出手指,抵在夜歌唇上,笑了笑,目光狡黠:“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应该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一听自己心底发出的声音。”

她说着,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玉酒瓶,倾了倾,琥珀色的液体从细细的瓶嘴里漏了下来。映着光,薄胎瓷杯的颜色从底下开始渐渐深了起来,在离杯口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你和萧离越来越像了。”夜歌说着,三个手指拈起了酒杯,眼里闪出一丝光芒,“你在夕照宫的时候,还是不喝酒的。”

“啊,是啊,全是和那家伙学的。”萧叶挑了挑眉,却也语气坦然,“他这个人,漫不经心、我行我素惯了,只要有个人能够和他面对面坐着,然后一同夜饮千杯,即便什么都不说也就心满意足了。总要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说说话,总要有一个人可以静静听,所以,现在我就变成这么一个人了。”

“总要有这么一个地方,总要有这么一个人……萧离对面的人只能是你,你对面的人只能是他,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的,而我对面……所以……”

“所以说……”萧叶顿了顿,抬起手,抚了抚夜歌的侧脸颊,“如果碰到了这个人,就要想仔细了,不要轻易避开视线。”

夜歌不开口,看了看萧叶笑意盈盈的脸庞,再度低下了头。

“当初萧离他离开去边关为那些权臣做事,我阻止不了,知道他有原因,但还是恨他。但是,我还是去找他了。虽然,你看,我知道了他暴露‘血幽冥’的身份草菅人命,觉得难以接受,还是没有办法和他留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去追他,将来一定会后悔的。现今我们把话都说开了,几年见一面,到也大家心里坦然。”萧叶仰头,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她看着夜歌,支起下颚,双颊微酡,浅浅笑着道,“我也不能够告诉你,现在应该怎么做。但有一句话——如果不做一些事情,你日后还是会后悔的话,就不要轻易放弃,无论结果如何,千万不要让自己后悔。”

夜歌纤长的手指搭在酒杯上,她轻轻晃了晃,琥珀色光一圈圈漾开,撞到了杯壁,立刻散了。她忽而笑了,一仰头,醇酒滑下了喉咙,起初冰冷,渐渐地烧出些许暖意,薄薄的面皮上也泛出清淡的妃色。她举起攥成拳的左手,手指一松,雪白的玉佩掉落下来,牵着丝绳,停在她眼前,晶莹的光闪闪烁烁。她的目光突然随之一亮,骤然站了起来:“萧叶老师,我……”

“去吧。其他什么都不必说,自己心底的声音只有自己才听得见。”萧叶摆摆手,打断了她,轻轻勾起嘴角。她看着那袭素衣随着它的主人匆匆忙忙扑向门外,以一种凌乱却鲜活的姿态——她从未见过。

萧叶收回目光,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忽而笑道:“萧大将军,我知道你在附近。别藏了,听见了平日里我不会直接说出口的话,你也赚足了。”

“你喝了酒,说的话就比平日更透彻,倒是夜歌……大概那孩子平时被苏谨仪教傻了,老气横秋,难得见她露出丝毫笑意,刚才冲出去,终于还能够看出来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小的。”萧离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到萧叶手里的酒杯,问道,“醉红颜?”

萧叶点点头:“是的。不过现在想来,与其说‘醉红颜’,还不如用‘罪红颜’。血里的那种诅咒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自己清楚——姬夜歌、姬夜照、苏谨仪,还有你和我。苏谨仪总把‘宽恕我’挂在嘴边,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

“我们走吧。”迎着萧叶无比诧异的目光,萧离笑了笑,眼睛瞥了瞥门,“你真放得下?亏那孩子还记得叫你声‘老师’。”

“那你……”

“听到了你们说的那些话,赚到的东西总要还。再说……”萧离顿了顿,夺过萧叶手中的酒杯,笑道,“罪红颜?其实大家都一样!”说罢,他倾杯而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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