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象法王缓缓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大胆妖孽，竟敢在老纳面前伤人！”

长眉老妖尖声尖气骂道：“哪来的秃驴，见了仙翁竟敢口出不逊！快报上名号，仙翁不杀无名小卒！”

适才他拍出一掌，龙象法王也拍出一掌，两股掌力一撞，他已知法王内力深厚，却不知这老和尚是何来头，故出言探问。

龙象法王道：“老纳乃土蕃国师龙象法王。”

长眉老妖心中一凛。江湖上传言龙相法王乃是土蕃国第一高手，没想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瘦小老僧，竟是声名远播的龙象法王。

他怪笑一声，道：“原来是土蕃国师，好，老仙念你初到大金国，不知仙翁威名，你们只要把盗去的密信归还，仙翁便不取三人性命！”

龙象法王道：“老纳听说，你这老妖残害生灵，早有除魔降妖之念，今日你送上门来，休怪老纳灭掉你这妖孽！”

长眉老妖气得大吼一声，突然跃上半空，双爪齐发朝龙象法王头上抓落。

张去病忙探头观战，只见龙象法王疾翻双拳迎敌，虽然身躯瘦小，但双拳一出，身子犹如渊停岳峙，气度凝重，俨然一派宗师风范。两人拳爪相接，只听嘭嘭两声，老妖的身子斜飞落地，又后退一步方才站稳。法王却只是晃了晃，内力显然胜长眉老妖一筹。

长眉老妖暗惊法王不仅内力比他深厚，而且不惧他那毒龙爪上散出的剧毒。他只道爪上的毒气不够浓烈。当下轻哼一声，暗将内力聚于双掌上。刹那间，只见他一双手掌在月光下变得又黑又亮，如同刷了一层生漆，发出阵阵恶臭散，熏得站在数丈开外的蒙面人急忙向后跃躲开，摸出绢帕塞住鼻孔。

张去病躲在土堆背后闻到毒气，直想呕吐，忙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片塞进鼻孔内。忽然之间，只听啪啪啪啪啪之声响个不停，夜宿四周树上的鸟儿，竟然被长眉老妖掌上散发的毒气薰死，纷纷掉下树来。一条大蛇被薰落树下，在地上痛苦地扭曲几下，僵死在地。张去病和那蒙面人看得心惊胆战。

龙象法王合掌道：“阿弥陀佛！老妖，你练此毒功残害生灵，罪过，罪过！”

长眉老妖哈哈一笑，道：“龙象法王，叫你尝尝老仙毒龙爪的厉害！”说时猛扑上前，双爪齐出抓向龙象法王。

龙象法王运起土蕃密宗“五龙神功”护体，施展本门绝技“大雪狂飚拳”同长眉老妖激斗起来。只见他一招一式刚猛无铸。每一拳打出，数丈之内拳风激荡，犹如雪山崩塌，声势骇人。长眉老妖的毒龙爪一点也占不到上风。

二人斗了三百多招，长眉老妖不仅无法取胜，反而感觉法王越斗越勇，拳法越来越猛，令他渐渐处于下风。他心中暗自诧异，不知法王为何一点不惧惮他掌上拍出的毒气。他不知法王将土蕃密宗的“五龙神功”练至化境，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刀剑不伤，百毒不浸，所以毫不惧他的毒龙爪功夫。

久战不胜，老妖越斗越恼，忽然大吼一声，一阵急攻，毒龙爪上逼出的毒气越来越浓，渐渐凝成一团黑雾将龙象法王罩住。龙象法王见对方怪迭招出，心中一凛。心想这老妖名不虚传，若非自己暗运“五龙神功”护体，不惧他的爪上剧毒，才与他斗了数百招。倘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败在他的毒爪之下了。

长眉老妖见龙象法王在毒雾笼罩下却不慌乱。依然出见招拆招，丝毫不惧。他心下更怒，大喝一声，全力使出“毒龙爪”的“天龙二十八式”，双爪犹如两条毒龙连环抓出，缠绕着法王又撕又咬。法王挥动双拳或击、或叩、或挑、或拨、或点，气定神闲地将老妖的狠毒招式一一化解。

张去病正看得惊心动魄，忽听见颜龙喝道：“狗贼，快交出密信，本王饶你不死！”

他掉头一看，只见完颜龙向蒙面人扑去。原来，完颜龙看见蒙面人无人庇护，心想正是夺回密信的好时机，便扑上去向那蒙面人一阵猛攻，蒙面人忌惮他爪上的毒气，不敢放手对搏，只得东躲西闪，步法飘逸，轻功却比完颜龙高。

蒙面人与完颜龙周旋几招，突然虚晃一拳，掉头朝西南方向飞奔而去。

完颜龙叫道：“狗贼站住！”发足急追蒙面人，边追边喊道：“狗贼你逃不了！”

张去病一看蒙面人携带密信逃逸，顾不上看龙象法王同长眉老妖打斗，忙紧跟二人身后追去。蒙面人奔下一个高坡，又急奔出三里地，忽见前面出现一条河流挡住去路。他奔到岸边无路可逃，一时踌蹰不前，眼看完颜龙越追越近。

完颜龙追到河边，见蒙面人走头无路，哈哈笑道：“狗贼，这回看你往哪里逃！”

张去病奔到近处，见两人对峙河边，忙闪进岸边的芦苇丛里，悄悄向二人靠近。

蒙面人思索瞬间，忽然大摇大摆向完颜龙走来。完颜龙一楞，不知蒙面人耍什么花招，喝道：“小贼要投降么？好，只要你归还密信，本王不予追究！”

蒙面人冷笑一声，取出那封密信，两手做了个要撕信的动作。

完颜龙急道：“且慢，你莫撕信，咱们有话好说！”

蒙面人对完颜龙挥了挥手，示意让完颜龙往退开。完颜龙无可奈何，只得缓缓后退。一面后退，一面说道：“你交还密信，本王保荐你在我大金国做官，你看如何？”

蒙面人摇摇头，仍不说活，又向前走几步。完颜龙寻思：这厮难道是个哑巴？不对，哑巴听不见声音，他连连摇头，分明听得见我讲话，不是聋哑之人。难道怕我听出他的声音，将他认出来？此人究竟是谁？会不会是朝中与我作对的大臣？他一时捉摸不透，又道：“你不愿做官，那好，本王用金银珠宝与你交换此信。你说，你要多少财宝？”

蒙面人犹豫一下，似乎动了心，点了点头。

张去病瞧见蒙面人点头，心中诧异：此人若是奉秦员之命来盗密信，怎会答应将密信换取金银珠宝？是了，这厮一定是个贪财之徒，便不惜背弃秦员。这种人在江湖上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完颜龙道：“阁下交还密信，要多少金银财宝，开个价来！”

蒙面人缓缓移步走近完颜龙，张开五指一比划。

完颜龙忙问道：“五百两？”

蒙面人摇摇头。完颜龙道：“五千两？”蒙面人又摇摇头。完颜龙道：“你要五万两？”蒙面人还是摇摇头。

完颜龙气恼道：“难道你要五十万两？”蒙面人点了点头。

张去病见蒙面人如此漫天要价，顿时明白蒙面人是在拖延时间，寻机逃走。

完颜龙哈哈大笑道：“阁下狮子大开口！想狠狠敲本王一个大竹杠！哈哈哈……！”

他借大笑遮掩，手臂微动，将藏在袖内的毒龙钉滑落掌心上。突然一扬手，一枚毒龙钉飞向蒙面人前胸，一枚毒龙钉射向蒙面人拿信的手掌。岂料蒙面人早有防备，看完颜龙一扬手，他亦打出两枚钢珠，砰砰两响，四枚暗器在中途相撞坠地。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蒙面人从完颜龙身前飞窜过去。

完颜龙狞笑一声，双掌齐扬，十几枚毒龙钉打向蒙面人的背心。那毒龙钉长约一寸，钉上涂有毒火龙的剧毒，人被若是打中，见血封喉，顿时毙命，实是江湖上最歹毒的暗器。完颜龙打出一把毒龙钉，欲置蒙面人于死命，以解心头之恨。

蒙面人窜到中途，毒龙钉如雨点激射至后背，要躲避已无可能。只听他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张去病藏身的芦苇丛前，身子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手仍抓住那上密信。

张去病见密信近在咫尺，想上前去夺信，却见完颜龙站立不动。他一愣，心想完颜龙为何不来夺信？其中有什么玄机？他忙按下抢信的冲动，静观完颜龙如何动作，再伺机夺信。

完颜龙看见蒙面人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大胆走上前去，瞧见蒙面人的衣衫被毒龙钉打破几个洞，哈哈大笑道：“狗贼，本王叫你尝尝毒龙钉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敲本王的竹杠？”

他一脚踢在蒙面人的屁股上，不见蒙面人有何动静，才放心弯腰去取蒙面人手中的信。突然间，蒙面人睁开眼来，猛一张口，吐出一粒钢珠直射完颜龙的眉心。完颜龙吓得魂飞天外，身子疾向后仰躲开。慌乱一掌打在蒙面人拿信的手臂上。蒙面人五指一松，油纸包着的密信飞上空中。

这下变故兔起鹘落，张去病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却见完颜龙已被蒙面人打倒在地，密信已飞上空中。他急忙从从芦苇中跃起，伸手出去抓那密信，手指尖刚触到密信，只觉手掌一震，被一股雄浑力道震开，密信却被另一只手夺去。他大吃一惊，身子落地定睛一看，抢去密信之人却是一个青袍老者。

青袍老者生就一双三角眼，目光炯炯，脸上生满紫斑，下巴上长着几根胡子，根根粗似钢针，模样甚是丑陋。

老者拿着密信瞟了一眼，目光从张去病脸上扫过，又看一眼完颜龙和蒙面人，骂道：“三个龟儿子为争一封破信，搅了老夫的好梦！”

他转头对完颜龙道：“你这龟儿子会使毒龙爪邪功，八成是长眉老妖的门下。哼，你这毒龙爪的道行还差得远！”

青袍老者看蒙面人一眼，又道：“龟儿子，你使的不中土武功，你可是摩尼岩上的魔教崽子？”

他说罢又偏头看看张去病，问道：“龟儿子，你身法很俊啊，你是何人门下？”

张去病道：“前辈恕罪，在下不便相告。”

青袍老者哼了一声，道：“你不说，哼，老夫也不稀罕听！”

张去病心想：你不稀罕听，为何要问？转念一想，这老者脾气古怪，密信在他手上，还是不惹恼他为妙。

完颜龙和蒙面人看见张去病，都吃惊地“咦”了一声。

青袍老者又道：“三个龟儿子为一封破信搅了老夫的好梦，这封信可恶，待我将这封破信毁了！”

张去病和完颜龙齐声叫道：“前辈不可毁信！”

青袍老者冷声道：“为甚么不可？我老人家说毁它，便要毁！”说时将手掌合拢，欲运内为将信捏碎。

张去病和完颜龙大急，一齐扑向青袍老者。蒙面人却袖手旁观。青袍老者见二人扑来，手指疾弹，三缕阴风分别射向张去病、完颜龙和蒙面人。三人急忙闪身一躲，哪里还躲闪得及？只觉得腿上大穴一麻，再也行动不得。

青袍老者转动几下眼珠，心中微动，道：“三个龟儿子拼命争夺这封破信，说不定它有甚么宝贝之处！待老夫瞧瞧，这信上有何秘密？”

青袍老者打开油纸，抽出信笺，在月光下展开来，草草看了一通，又将信包好，连连摇头道：“好臭，好臭！这破信上，写一大堆拍金国皇帝马屁的臭话，臭不可闻！这算甚么宝贝？”

他不知当年秦桧为了乞得金国放他南归，大肆在信里对金主表忠心，摇尾乞怜，极尽卑躬屈膝之能事，言辞写得阿谀奉承，肉麻之极，委实不堪入目。

青袍老者看罢信，皱皱眉头，却对信上的内容浑不在意。转头问完颜龙，道：“龟儿子，你为何争抢此信，老实说来，我便放了你。”

完颜龙见密信落到青袍老者手里，心里暗急。心想此人武功很高，师父偏偏又被那龙象法王绊住，不能前来相助，我只能用话暂时骗他一骗。当下道：“前辈询问，我不敢不说。此信涉及我家隐私，是以我要将它夺回。”

青袍老者冷笑一声，摇头不信，又问张去病道：“龟儿子，你又因何抢这封破信？你老实说出原委，老夫便将它给你！”

张去病忙道：“前辈，此信乃是一件罪证，牵连一桩天大冤案。在下抢夺此信，只是为了将它拿到公堂上作证，为我一家人洗清冤情。”

青袍老者道“你家遭遇甚么天大冤情？说给我老夫听听！”

完颜龙在旁喝道：“张去病小贼，你休得胡说八道！”

完颜龙听出青袍老者是巴蜀口音，知他是大宋国武林高手，担心老者知晓真相，出手助张去病，情急之下便出语喝断。

岂料青袍老者一听“张去病”三字，双眉一抬，忙问道：“小子，你叫张去病？”

张去病点了下头。青袍老者笑道：“哈哈，很好，很好！”顿了一顿，又问蒙面人，道：“龟儿子，你是什么人？为何藏头露尾争抢此信？”

张去病寻思：此人若是秦员，青袍老者揭穿他的真面目，完颜龙必然同秦桧老贼反目成仇。当下抢先说道：“前辈，他叫秦员，是大宋朝奸臣秦桧的孙子！”

完颜龙一听蒙面人是秦员，心头大震。起初一瞬间，他还不信张去病的话，但是转念一想，密信如同一柄利剑悬秦桧的头上，秦员来盗密信是极可能的事。忙道：“请前辈摘去这小子的面罩，看看他的真面目！”

青袍老者道：“好，待老夫看看这龟儿子是啥子模样！”说着走上前去，伸手扯下蒙面人脸上的黑布面罩。张去病和完颜龙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汉子的瘦脸露了出来，却不是秦员。

张去病认出这瘦汉，是当年同柯金龙去汤阴抓捕他家人的史乾，后来在“黑白二枭”的黑店里，他又见过史乾一次，此时一看便将他认出。

青袍老者问道：“你叫秦员么？”史乾摇头，一言不发。青衣老者冷笑一声，道：“龟儿子装聋作哑，世上哪有哑子能听见暗器的破空之声？适才这个龟儿子打出一把毒龙钉，怎么就没伤着你？这可有些古怪，待老夫瞧瞧是何道理？”

完颜龙也想：是啊，此人分明被我的毒龙钉打中，为何安然无恙？

青袍老者伸手撕下史乾身上的外衣。完颜龙望去，只见他贴身穿着一个厚皮囊护住前胸后背，几枚毒龙钉皆打在皮囊上，并未伤着皮肉。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龟儿子，我道你有甚么奇异功夫，不惧长眉老妖暗器的剧毒，原来如此！”

青袍老者笑罢又道：“三个龟儿子不讲真话，这封信上或许藏着什么武功秘籍，要不然便是什么宝藏的秘密，你三人才会如此玩命争抢！你们不说实话，老子也懒得问了。看来，不叫你们吃些苦头，你三个龟儿子不会吐露实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