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妃在府上积威慎重，下人不敢阳奉阴违，不多时外边便想起噼里啪啦的板子炒肉声响以及女人尖锐地痛叫，里边的除了公主就是正室王妃，只觉得畅快淋漓。

众人又呆了一会儿，不多打扰六王妃休息纷纷告辞。六王妃送走众人后回到屋里，再次拾起那封看了无数次的绝笔信：吾之爱女钦亲启

父姜领兵半生，无惧危难，无畏生死富贫，仅忧钦女孤苦无依，为人欺凌。钦乃父独女，母早亡，自由垂怜与兄弟同养无二，性刚烈易断，父本欲下嫁，惟愿父兄护你一生周全，然天不与人愿，钦钟情天家六子，父不忍钦年幼忧故，忍痛允之。朝纲混乱，人物辈出，父唯退方可护全家周全安生。钦结璃数载，人言六王畏妻无为，父却忧伤夫婿本心，时时念女康顺。今女书信一封劝服出征，虽为言六王半句，父亦心知肚明。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钦身居内院不晓前朝，今父一去前程未知，望女知父意，勿偏信偏听误身误自，为人父母放知爱心，父惟愿钦为长宁等外孙多做考量。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噗~”一口鲜血将白纸黑字染红，六王妃将带血信件捂入胸口含泪大笑，笑的越大声泪水越泛滥。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六王薄情心失，却不知她的心结一直都是这封父亲的绝笔信。最无私疼爱她，至死都在为他筹谋的父亲死了，死在她的无知中，死在她盲目的爱中。有父亲的鲜血隔在中间，她再也无法坦然面对那个曾经她最爱的人。

她不怨他对她的利用，对她的欺瞒，不怨他的薄情再娶，可为何要让她亲手将父亲送入地狱，即使是死，她也没有勇气博得父亲原谅。

前院六王听到内院传信后，六王妃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六王耳中，六王目光开始呆滞。六王妃的强悍从来都是给外人的，他习惯了她的维护，甚至厌恶她强势的维护，可当有一天这种维护突然之间消失，她再也不在为了维护他的脸面忍气吞声，再也不在乎他时，六王猛然惊醒他错过了什么，然而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六王如同往日一般探望六王妃，却被六王妃最忠诚的嬷嬷阻拦，嬷嬷没有表情地告诉他：“王妃睡了。”

嬷嬷从六王妃出生就跟着王妃娘娘，可以说是把王妃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对待的。嬷嬷亲眼看着自家主子是如何一步步陷入情网中，不顾父兄阻拦一心嫁给六王，又如何为了心爱之人隐藏本性一点点强迫自己变得强势，变得连自己都陌生。看着六王如有何利用这着主子的信任至老主子与死地，主子又如何一日日病重，嬷嬷如何不恨这个薄情寡义地男人，恨不得吃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六王没有打扰失望离去，却不知上一次的见面就是最后一次相见，致死，六王妃再也未见他一面，六王带着这份遗憾抱憾终身。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氓》

走出六王府，白缨夙胸口闷闷的并不想回棨亲王府，韫王妃专属华盖车架大张旗鼓走出皇城融入闹事，街上行走闲逛的人见到传说中第一美人近在眼前既好奇又畏惧，目送浩浩荡荡地车队超越闹事驶出城门，不多时又见清华威严地棨亲王带着一对金甲银衣卫追出城门。

满街百姓被接二连三的事故吓怕了，甭管再做什么麻溜的跑回家中关紧房门生怕自己被牵连。连上层两班贵族，新入京的诸国使臣大脑都开始急速运转起来，以为又要发生什么血案，这对夫妻当真做到了一举一动牵动天下了。

白缨夙让人把车停到望月山下，徒步下车眺望山顶，神情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王府侍从们一听说王妃要到望月山第一时间就警惕起来，不敢阻拦王妃，一面小心注意着王妃一举一动一面急忙给王爷传信，故而才有了棨亲王飞骑出城门一幕。

龙棨赜骑的是可日奔千里的功勋战马，白缨夙还在眺望间人便到了。飞身从未停稳脚步的战马下跃下，三步并一步地迈到白缨夙身边将人融入怀中方能感觉到一丝安稳，龙棨赜气息未定，不是累了而是急的，气的，喘息地声音中充满暴戾：“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是龙棨赜的噩梦，他永远都忘不了白缨夙从这里飞身跃下的一幕，永远都忘不了望月山下最爱的女人血肉模糊，呼吸渐无的恐惧，如果有可能，龙棨赜想把这里炸平，再也看不到一丝凸起。

“来回味从上边掉下来是什么感觉。”白缨夙，回神浅笑，明艳眼眸里看不到一点哀伤，其实当初她比龙棨赜这个清醒的好受多了，只感觉全身骨骼震动一下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此时想来，她能从这么高的地方活下来还真是上天眷顾了。

白缨夙主动牵起龙棨赜的僵硬大手：“陪我走上去看看风景吧，全当是郊游了。”

龙棨赜猜不透她莫名其妙地想法，但只要他在身边，他就不会让悲剧重演，现在的白缨夙更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女孩了。既然她想上山龙棨赜只能舍命陪英雄，暗中却给了洑炎一个眼色，将下边看好，保证即使两人在上边不小心摔下来也会毫发无损。

于是，前脚两位主子上山，后脚金甲银衣卫已经将整个山脚包围，保证只要上边有什么东西掉落能第一时间接住。

夫妻二人徒步上山，彼此都没有说话。望月山并不太高，也不太陡峭，平时只有一些百姓上山采些野菜打点小猎物，连大一点的野猪都见不着，所以当初白缨夙一心求死还有能保住一条性命的机会。

走到了山顶时已是未时，正挂的阳光穿透云雾射出几道白色光线搅拌着山风打在脸上，暖暖的不会刺眼，沙沙的很舒服。龙棨赜下意识将白缨夙撤离崖边几米远站在安全距离内，白缨夙被他的谨慎逗乐。有人说自杀过一次未遂的人很难升起第二次勇气，白缨夙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也欠缺这种“勇气”，当想起当初做过的事情自己都觉得好笑：“转眼正好一年了吧，站在这里我才能更清楚的了解到曾经的自己有多愚蠢，就如现在的六王妃。”

“没事想这些干什么，看过了下山吧。”龙棨赜一双英武剑眉一直皱着，一点也不想在这里久留，拖着白缨夙就往下走。

“等等”白缨夙扯他的袖口，停下脚步，侧着脸似笑非笑地问他：“如果当初我真的殒命这里，你会怎么办。”

不可否认当初站在望月山上时龙棨赜真的很亏欠她，毁了她梦寐以求的平静，摧毁她的爱情，夺走她女孩最珍贵的贞洁，甚至让她陷入与太子的争夺中。如果她就毁灭最不好的时间，清华桀骜如棨亲王会怎么样。

“本王不是老六那个窝囊废。”龙棨赜不想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无论生死白缨夙这个女人都是她的女人，活着他捧给她最好的一切，死了他也要占据她旁边的位置，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龙棨赜历来是个宁缺毋滥的，见过最好的更加不会看上其他残缺女人。龙棨赜没闲心和她在这里浪费时光，现在他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扛起白缨夙就往山下快步走。

知道将人重新塞到马车里回程，龙棨赜都为将人从束缚中释放，更加毫无顾忌地撕咬，如野兽般最原始地占有才能缓解他心底的恍然和余惊。白缨夙从来都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知晓今日将人吓到了，所有对他的粗暴疯狂很是纵容。白缨夙捧着映入眼帘绷紧成一条线的面容，让他眼中的野心冷厉与自己的娇媚温柔四目相对，龙棨赜在她的柔顺中一点点平复心情，身下律动经历爆发后慢慢恢复温柔呵护。龙棨赜将人融入怀中更紧实，怀中的可人儿即使在最亲密时也不能让他全然心安。她美好的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永远触目不到真实，偏偏又让他不可自拔地想要占有一切美好。

马车并没有回城，人精似地侍卫们将马车停到一片平整草地上散开周围护卫，即使里边闹出再大的响动也不必担心被人听到让主子们尴尬。等两位主子衣装整齐，亲亲蜜蜜地走出车厢时外边已经在洑炎指挥下做好了野炊美味。烤野兔，叫花鸡，河道里捉的鱼顿成清汤，两样随地取材地兔肉炒草菇，炒野菜，配上王府带来的果子酒和点心，一席桌面十分诱人。瞧见还有不知道那个那个侍卫掏来的鸟蛋，兴致大好的韫王妃亲自撸起袖子又填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芙蓉蛋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