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婷依并没有在西岳王府停留太多的时间，虽然杨敏和叶倾城想要留她在那里吃饭，不过最后还是被她拒绝了。

医馆已经关门，今日下午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左婷依在楼兰城的大街上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雪兰楼的门口，看着酒楼里进进出出的宾客，想起夏白语喝得那种楼兰雪，左婷依不知不觉的走进了酒楼。

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壶楼兰雪，左婷依坐在楼上靠着窗户的位置，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打开过那壶酒，而那些在酒楼里吃饭喝酒的食客们似乎也没有发觉到酒楼里的这个有些奇怪的客人……

晚霞满天，暮色四合。

雪兰楼里的客人逐渐的稀少起来，桌上的菜已经凉透，桌上的酒却依旧没有开封。

左婷依的目光终于从窗外转到了酒楼里，脸上一片沉静之色：“小二，结账！”……

当左婷依提着那壶酒缓步的回到医馆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医馆门口矗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又来了？”

左婷依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夏白语看了看她手中的酒壶，微笑着抬起自己的手臂，摇了摇自己手里的酒壶：“我来找你喝酒，我喝，你看着就好。”

“无聊，我没时间。”

左婷依从夏白语的身边走过，没有做任何的停留。

“一个人喝酒着实太过寂寞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行么？”夏白语仰起头，依旧是一脸微笑的模样。

“呵。”

左婷依终于停下脚步，转头死死的盯着夏白语的脸：“你夏白语，还需要别人可怜么？”

“你恨我，不是么？”

夏白语微笑着挑起眉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没听说过么？所以，我这个被大多数人恨着的家伙，应该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人了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依旧云淡风轻的微笑，可是左婷依却从他的笑容深处感觉到了无法言语的悲伤。

可恨么？可怜么？

左婷依转回身子，继续向着医馆走去，进门的时候，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你进来吧。”

她，还是心软了。

因为她忽然间想起了夏老夫人口中那个骄傲倔强，却又伤痕累累的少年……

夏白语，或许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懂得你，所以，你的确是个可怜人。

弯月，清风，美酒，佳人。

左氏医馆的后院之中，夏白语对月独饮，有美人在侧，在情景看起来浪漫美好，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异常的清冷的。

一个人，自斟自饮；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

“为什么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白语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左婷依闷闷的答了一句，目光依旧凝望着天上的弯月。

是啊，她和他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呢？

本就无话可说吧？

夏白语笑了笑，摇了摇自己的酒壶，才发觉一壶楼兰雪已经被他喝得精光了。

“我的酒没了，把你的给我如何？”

夏白语的目光落在桌子的一角，那壶酒就安静的放在那里。

左婷依垂眸看了他一眼，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给钱，三两银子。”

一壶楼兰雪价格不菲，但是三两银子对于夏白语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夏白语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来的时候没带银子，赊账可好？”

“免谈。”

左婷依冷了冷眸子，把那壶酒放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要这么小气！”

夏白语向着左婷依身侧靠了靠，他的身上还带着楼兰雪独有的酒香，可以看得出来，今天的他有些醉了。

不是酒醉人，而是人自醉。

“送给我吧，就当是……礼物好么？”夏白语眨着清冽的眼眸，一脸醉意的看着左婷依：“今天，是我的生辰。”

每一年，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生辰那一日。

自己的生辰，就是母亲的死忌，每每想起，他都会觉得心如刀割。

夏白语的生辰？

左婷依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今天是他什么伤心难过的日子，却没想到今日会是他的生辰，只是他现在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半分的过生辰的喜庆来。

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呢？

“那我应该祝贺你，是不是？”

左婷依笑了笑，拿过酒杯给夏白语倒了一杯酒，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敬你！”

“你……”

夏白语想说什么，却愣在那里，看着左婷依把满满一杯的楼兰雪一饮而尽。

他笑了笑，随即拿起自己的酒杯，和她一样，都是一饮而尽。

“干杯！”

“干杯！”

一杯杯的楼兰雪饮下，转眼间，一壶酒已经见了底。

“你别动，我去拿酒，我还有，我还有……”

左婷依步履蹒跚的去了后堂，不多时就拿过来两壶酒，这是她以前买的，本来是打算给黄兴的。

“来，继续喝！”

“干杯！”

有时候，忘记一切，痛痛快快的醉一场，也是一种幸福。

“你在害怕，是不是？”

夏白语伏在桌子上，看着同样醉意朦胧的左婷依，低低的问了一句。

“夏白语，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左婷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真的很想一剑杀了你。”

夏白语的嘴角牵扯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来：“那你杀了我吧，为什么不一剑杀了我？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曾遭遇过无数次的刺杀，但是他从没害怕过，因为他确信这世上没有一个杀手，可以杀的了他，但是她例外……

如果她要杀他，她有太多的机会。

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他？

为什么？

左婷依愣在那里，她从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又或者是，她一直不肯面对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

“杀了你……”

左婷依抬眸看着夏白语近在咫尺的脸庞：“杀了你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么？杀了你就可以一了百了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吧！

可惜，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我……再也变不回从前的左婷依，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说到最后左婷依的声音已经开始嘶哑哽咽起来。这一刻，她是那么的无助和孤独。

好好的人生，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走了样，到现在她自己连这一切是为什么都不知道。

“别哭，别哭。”

夏白语看着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的左婷依，忍不住挪了挪身子，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不住颤抖的双肩。

“既然回不去了，就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走，好么？我陪你，一直向前走，好么？”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醉了，夏白语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温柔起来。

她，需要一个人来陪，而他又何尝不是？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想要君临天下，有太多的人羡慕那些站在最高处的王者。

可是，夏白语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这是一条孤独的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的不归路，他，也很想找个人，能够一直陪着他，陪在他的左右，即使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就好。

让他知道，这条路上，不止有他一个人……

一直向前走？不回头？

左婷依抬起眼眸，长长的睫毛扫过夏白语清秀的脸庞：“可以么？可以么？”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再问夏白语，又或者……是在问老天……

“可以。”

“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淡淡的酒气迎面而来，夏白语轻轻的吻住了左婷依的嘴唇。

既然醉了，那就一醉到底，就此沉沦，哪怕酒醒之后要面对的是地狱火海，他也依然可以洒脱面对……

谁的人生不能放肆一回？

在这一刻，夏白语觉得自己醉了，但是他的心却无以伦比的清醒。

陌生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把左婷依整个人包围起来，她有些无力的靠在夏白语的怀里任凭他的亲吻落在自己的脸上——

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楚墨，北冥慎……

我已经没办法再回头，只能……就此向前……永不言悔……

缓缓的闭上了双眸，左婷依下意识的开始回应夏白语的亲吻。

夏白语，就让我带你一起沉入地狱可好？

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

这一夜，酒醉情迷，这一夜，彻夜缠绵。

第二日清晨，左婷依从昏睡中醒来，头依旧昏昏沉沉的， 带着微微的疼痛，她睁开双眸，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大床上，身畔的少年睡得很熟，那恬静温柔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左婷依坐起身来，轻轻的拉过锦被的一角盖在自己的身上，目光逐渐的凝聚，缓缓的落在夏白语的脸上。

良久之后，床上的少年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那双一向清冽如泉的眸子带着一丝朦胧，看到身边的女子，夏白语的目光逐渐清晰起来：“你醒了？”

左婷依点了点头，无言的看着夏白语。

夏白语在她的注视下依旧是温柔淡然的模样：“你想说什么？”

他知道，她一定有话要和他说。

“娶我。”

左婷依缓缓开口，声音莫名的坚定。

夏白语看着她那一脸淡漠的模样忍不住抬起手，温暖的手掌划过她白皙的肌肤：“好，我娶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夏白语的女人。”

“你不后悔？”

左婷依挑起眉，定定的看着夏白语。

“你不后悔？”夏白语反而反问了一句。

“永不言悔。”

两个人异口同声，随即各有心思的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