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出远门，没空与你周旋，快些离开吧，不然我要叫人了。”苏染的语气带着愠怒。

齐轩轻呢了一声，挑衅地说：“行啊，你叫啊，我就不信你不把女德正眼看。”

“我还真没正眼看过呢。”

齐轩摆了摆手，“行了，不与你胡闹了，老实说，你嫁不嫁？”

“不嫁。”苏染别过脸去。

“不嫁拉倒，听说春风苑新选的花魁长得绝美，我倒不如赎了她......”

苏染慌忙说道：“不准打她主意。”

“啧，苏染，你该真不会是喜欢女人吧？”齐轩拿起苏染用的白釉玉翠杯在手中转动，略带戏谑得说。

“怎么会？齐轩你怎可污我清白？”苏染瞪大了眼睛，转向齐轩。

“什么清白？”齐轩道：“若非是喜欢女人又怎会在春风苑流连忘返？”

“有人规定女人就不能去青楼么？”

“哦。”齐轩淡然，“若是二小姐*，大可去男悦馆，何必要去青楼，那儿尽是商女。”

“需顾将军府之颜面。”苏染道。

“难道去青楼不用顾将军府的颜面了么？”齐轩用手支在墙上，脸慢慢凑近苏染，苏染被撩得脸红心跳，带着微微的喘息。

齐轩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笑出声来，“苏染啊，还好，还好，你没有真把自己当男人看。”说罢，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苏染有些恼羞成怒，拧起烟眉，“你耍我？”

“怎么会呢？”齐轩轻笑着松开手，揉了揉她紧蹙的眉，齐轩记得，苏染也对他做过这个动作。

苏染别过脸去，心不由得一荡，推开齐轩漠然说道：“我说过我不是南柔了，我和她长得的确很像，可这不代表我会和她一样爱你。”

“嗯……”齐轩坐到桌旁，懒散地倚着，“行吧，我换个目标好了。”

齐轩果然死性不改，苏染不语，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你觉得李家二小姐李婵眉怎么样？”齐轩一边翻书一边问苏染。

苏染拿着茶杯走到床边，满意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赞叹，“还不错，跟你很般配。”

“哦？”齐轩冷笑，“有你和我般配么？”

苏染伸了个懒腰，走到桌旁将茶杯放了回去说道：“比你和我不知道般配多少倍。”

齐轩看着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拿起苏染喝过的茶杯啜了一口茶水。

苏染木讷地看着他，齐轩声音略显慵懒，“行吧，本王明早就去李家提亲，婚期和思清定在同一天，怎么样？”

“嗯。”苏染漠然，“你什么时候走？我很累了。”

齐轩合上书站起身来问苏染，“你明天要去哪？”

“江南，荛谷。”

“嗯？”齐轩拧眉，“一个人？”

苏染摇了摇头，“兄长也去。”

“我也去，我对那比较熟。”齐轩将书塞进苏染怀里，苏染将书放回桌上，冷眼看着齐轩，“你去干什么？”

“你觉得荛谷真的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么？万一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和思清怎么办？活生生地喂鱼？”

苏染无言以对。

齐轩无奈地看着她，“就这样吧，你不要以为自己会侥幸活下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侥幸？”

“我从没认为我会侥幸活下来，但侥幸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要是这一次没有发生呢？”

“随便吧，不过是一死。”

“你看得真开。”

......

第二天一早，齐轩果然来了，苏苏靠在门前玩着指甲，因为她一直低着头，齐轩并未看清，故以为是苏家的仆人，没太在意。

直至苏苏开口问他，“他呢？”

齐轩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再一瞧，原来是熟人，便打趣道：“这不是奉珏家的小妹子么？怎的跑到临安来了？”

苏苏怒视着他，再一次问道：“柳逸宸呢？”

“啧。”齐轩若玩笑态，“他么？他说不想看见你，所以我允他在府看家了，他不会来了。”

“哼！”苏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那眼里的泪水显然是掩不住要流下。

苏染打着哈欠走出来，身边跟着言墨和梦璃。苏染见苏苏一股子委屈的表情，也略带怒气地看向齐轩，齐轩无奈地摊了摊手。苏染拧眉吩咐道：“言墨你去看看苏苏怎么了。”

言墨点了点头，转身跑开，追上苏苏。

苏染从梦璃身上拿过包袱，梦璃问道：“当真不用我去？”

苏染有些不耐烦地说：“不用了。”

梦璃作罢。

苏染将包袱扔到马车上，轻快地爬了上去，随即走进帘子里，安安心心地补觉。

不一会儿，苏彻走了出来，看见齐轩已无太大惊讶，只拱手行礼道：“苏彻见过王爷。”

齐轩未多语，亦上车去，苏染将腿搭在位置上，只余下一点小小的位置。齐轩正在看书，修长的手指游过纸张，剑眉如星。入了林子，雾气弥漫，苏彻挥鞭，马若疾风，颠得苏染睡不安分。齐轩用手支着下巴，本想着继续看书，却一路颠簸，顺势一瞥，瞧见苏染的身子马上就要摔下来，继续艰难地看自己的书，冷淡地吩咐道：“思清，慢一点。”

“是。”苏彻沉沉地应了一声，他没有违背齐轩的意思，大概是多年没有为人驾马，再或许，是因那一句“思清”让苏彻恍如隔世，回到那年打仗出征，他是随从，齐轩是将军。

午后，马车仍旧缓慢地行驶在一片再也不青翠的草地上，苏染睁开惺忪的睡眼，微拧烟眉，掀开窗口的帘子探头去看，将腿从座上放了下去，声音软绵，慵懒至极，问道：“这是到哪了？”

齐轩没看她，翻阅着兵书的下一页，道：“才出林子十五里。”

苏染打了个哈欠，不满地说：“怎么会这么慢？你没给你家柳逸宸喂饭么？”齐轩似漫不经心，“是思清在赶马。”

苏染顿了一下，起身掀开帘子，果然是苏彻在驾马，乍舌视之，痴痴道：“兄长.......”

“嗯。”苏彻漠然，“醒了？”

“刚醒。”苏染犹豫着，“兄长竟放心让王爷和念清共处一室，是何用意？”

“难不成念清与秦王不熟？”苏彻玩味地看向苏染，苏染语噎，“就算是熟悉，男女授受不亲，兄长也不该让秦王与我共乘一车啊。”

苏彻轻笑，“你觉得他会对你图谋不轨是因为你不够了解他。”

苏染扬眉，“兄长不是厌恶他现在这副模样么？如今又怎的帮着他说话了？”

“哥说得是实话，你是我亲妹，我怎可能骗你？”

“......”苏染再一次语噎。

“思清，进来一下。”齐轩在车里说。

“好嘞。”苏彻应的异常响脆，他把缰绳递给苏染，苏染听见他叫了一声“将军。”

黄昏时分，晚霞漫上青天，苏染轻挥鞭，车慢行，苏彻和齐轩仍在车里商讨着战略，什么“木马计舍本逐末了”“战略要地”了。

苏染都认真地听着，苏彻二人偶有论战，苏染绝不插嘴，听着听着，恍惚觉得车里的苏彻和齐轩不是苏染所认识的苏彻和齐轩，苏染有意掀开帘子，一探究竟，但又不愿意打搅他们。

好不容易入了江南地界，找到了一家客栈，苏染将马车停在客栈前，掀开帘子叫道：“找到客栈啦！”苏彻在发表自己的意见，苏彻话毕，齐轩微笑着点了点头，合上兵书，打趣道：“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咱们还是饭桌上见真招吧！”

苏彻爽朗地笑着，两人一道下车，苏彻没有叫苏染，反倒是齐轩叫了一声“念清。”

苏染并不明白是谁给齐轩的资格让齐轩可以这样称呼自己，却也权当无谓，紧跟着二人进了客栈。

客栈有些冷清，分明是傍晚，客人却才二三个，并且看起来都并非善类，苏染不由得警惕起来。

齐轩和苏彻倒是十分自然，店里的小二跑过来了，苏彻像个小厮似的问齐轩，“王爷要吃些什么吗？”

“问念清吧。”齐轩看向苏染，苏染木然，问小二道：“有酸梅汤吗？”

小二尴尬地笑了笑，“姑娘说笑了，这个时节，哪里会有梅子？”

“哦。”苏染有些小失望，“那来一碗白粥好了。”

“好嘞。”

齐轩浅笑，“一碟茴香豆，一笼包子，一盏龙井，温一壶上好的陈酿，全翅和鸡腿各一对，煮清淡些，另外，白粥不要了，要三碗薏米粥。”

龙井是苏彻最爱的茶，至于全翅和鸡腿，则是他和齐轩打仗被困的时候，苏彻说等打仗胜利了，他定要天天吃全翅鸡腿，再也不吃这咯牙的多骨野味。还有薏米粥，那是苏染爱吃的，苏彻不知道齐轩为什么还记得他爱吃的东西，更不知道齐轩是如何摸清苏染的口味的。他想，这也许是巧合。

席间，无人说话，客栈里也安静得出奇，苏彻给齐轩斟茶，并向他使了使眼色，齐轩垂眸，文雅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苏染蹙眉，欲开口提醒齐轩，苏彻却在桌底抓紧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苏染埋头喝粥。

“好吃吗？”齐轩笑着问她，这是齐轩说的第一句话，苏染不知道齐轩在桌底已经拈住了两根飞针。

“嗯......”

“坐到我旁边来。”齐轩又说。

“嗯......什么？”

“坐到我旁边来。”齐轩又重复了一遍。

“……”苏染看了一眼苏彻，苏彻默许。

苏染起身，另一根飞针却是直逼她眉心。

（更一下，证明我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