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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公园偶遇

晴朗的天空下,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从枝头繁盛的树叶间穿过,落在地上形成繁星点点,悠闲的轻风拂过,带走几率燥热,留下扑面而来的清爽和舒适。

安惠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深深吸了口气。洁净而芬芳的气息呈现出跟国内截然不同的风貌,长长地呼气,似乎也将胸中郁积的躁乱和烦闷一吐而空,整个人似乎都开朗起来。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来到M国已经两个星期了,安顿好沐安,稍微习惯了一下这边的生活,就马上投入到紧张的歌曲录制中去。然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将这份工作想得太简单了!

不是沟通的问题。事实上室哲明为了总有一天到来的进军国际,一直以来都很积极地督促安惠练习外语,而她的语言天分也算不错,几年下来,只要不是涉及太艰涩的词汇,平时生活、工作上与人沟通已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也不是M国的工作人员有问题。这边的工作节奏很快,比国内快很多,但这并不影响她的适应。而大家都是好人,知道她初来乍到的,所以就算有什么做错、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也没有人会过于苛责。大家都用一种包容的心态跟她一起工作着,这份用心,她真的非常感激!

更不是Malia不好相处。在安惠的认知和经验中,一般成名的大人物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傲气,面对不如自己的人,不说挑三拣四,至少不会很热情。但Malia完全颠覆了她的想法,虽然是国际知名的歌手,却平易近人,录制唱片之余,对她也非常关照,就算她达不到录制的要求,反复需要重录也不曾有过一句抱怨,看得安惠心折不已,心忖原来这样才是真正的巨星!

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

原本还以为经过十年的努力,她现在的水平就算达不到国际标准也不会差得太多,事实证明她错了!跟Malia站在一起,两人一开口,巨大的反差立刻清晰地摆在大家面前。Malia那浑厚悠扬的音质,对歌曲的把握,对配乐的敏感,无一不将她远远抛离在后面,以至于完全将她的演唱掩盖了下去,合唱的歌曲,听起来倒像是Malia一个人的独唱,原先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她几乎沦为了Malia的陪衬。

正因为这样,刨开准备的一个星期不算,正式开始进入录音已经三天,却连一段歌词都没有录好,反倒把大家累得精疲力尽。虽然没有人责备她,但一向自尊心极强的她又怎么受得了?不仅羞愧不已,整个人的自信心更是跌落到了谷底,甚至生出一种根本就不该来的想法。

室哲明见录音工作停滞不前,又看了看她现在的状态,终于决定休息一天,给大家放松放松——反正就算勉强做下去一样是不会有效果的,何必把大家困在这里?

于是安惠便一个人来到了公园,茫然漫步着,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迷茫,从国内出发时那种踌躇满志的心情早已被工作上再糟糕不过的表现破坏殆尽。

M国本来就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不像在国内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再加上此刻正是上班时间,公园里的人寥寥无几。而正是这样安静而宽阔的环境,令原本紧缩的心情为之一轻,吸进新鲜空气,呼出胸中浊气,就仿佛把积聚的颓丧和压力也一起呼了出来,胸臆之间变得无比轻松,原本浑浑噩噩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不可讳言,室哲明告诉她的方法还真不错,来公园中走一遭,心情确实好多了!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走了一个多小时,觉得有点累了,她就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歇歇脚。就在此时,忽然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清澈的声音似乎直冲云霄,充满了震撼人心的魅力。

她猛地站起来,循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从岔路上穿过树林,前面出现了一个喷水池,晶莹的水花溅落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中,白鸽快乐地在半空飞舞、在地上雀跃,好一幅安宁优美的景象!而在喷水池边,三三两两的人们或坐或站,有人看报纸,有人聊天,有人喂鸽子,自得其乐,在歌声的映衬下,悠闲而平静。

安惠微微吃了一惊,浓郁的异国风情展现在眼前,国内可是绝对看不到这种风景的!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坐在喷水池边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那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金色的头发,深邃的五官,湛蓝的眼睛像大海一般深邃,性感的嘴角向上弯起,搭配着挺直的鼻梁,让人感觉无比协调,甚至大胆猜测,他必定是个爱笑而快乐的人。

歌声就是从他的嘴里唱出来的,面对着陌生的人群毫不怯懦,仿佛这就是他的家一般,那么自然,那么和谐,美丽的歌声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倾听,却非常自觉地没有过去打扰,只是站在一边,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似乎怕惊扰了唱歌的人。

男子又唱了一段,是安惠从没听过的,但却悠扬悦耳,就像溪水一样,缓缓渗入人心,洗涤掉繁华都市间的喧嚣,带来心情的平静。

等他唱完,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情不自禁走过去问道:“您好,请问您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说:“没有名字……唔,你可以叫它无名歌吧!其实我也是乱唱的,现编的歌词和曲调,见笑了!”

安惠吃了一惊。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场发挥能做出这样的歌来,这个人的才能真是太可怕了!

“不,不,您太客气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干净平和的歌曲,原来是您自己写的,太令人佩服了!”她由衷地说道,然后忍不住轻声哼起了那优美的曲调。

男子听到了她的哼唱,顿时眼睛一亮,静静地听她把歌哼完,问道:“这位小姐,您平时也唱歌吗?”

安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个……我的职业就是歌手,只是唱得不好,失礼了!”

男子笑了起来,说道:“我说嘛!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把只听过一遍的歌唱得一分不差,要是你不是歌手,那就真是个天才了,我一定要拉你进娱乐圈才行!”

安惠被他逗得笑声不断,然而眉间那一缕阴郁却并没有消散。原来曾经学过“坐井观天”这个成语,没想到自己也变成了井底的那只青蛙,自以为水平不错,却没料到国外随便一个在公园唱歌的人都有远胜于自己的才能。

她真的能够在国外站稳脚跟吗?这一趟旅程,是不是根本就来错了?

这样的疑虑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刚刚才明亮一些的心境,又低落下来。

男子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看见她眼中的迷茫,想了想,笑道:“不知道小姐怎么称呼?”

“啊……叫我Angel好了。”安惠回过神来,笑着说。

“Angel吗?美丽的天使啊!我叫Felli,很高兴见到你。”Felli灿烂地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礼貌性的握过了手,两人这就算认识了。Felli紧接着说道:“既然Angel小姐也是歌手,不如就在这里演唱一首吧,怎么样?”

安惠愣了一下。唱歌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在公园里唱歌的经验,没有音响、没有伴奏、没有熟悉的工作人员和歌迷,唱起来更加考验人的唱功。

她有些犹豫。

Felli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这里的条件虽然差了点,但这样的环境唱出来才是真正可以让人快乐的歌。再说这些人谁也不认识谁,就算闹了什么笑话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反正不就是图的个高兴吗?”

安惠被这番话说服了,是啊,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唱得不好又怎么样?这里可不是她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盯着的国内,在这个异国他乡谁会拿她当回事?

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她笑道:“那好,我就献丑了,唱得不好你可不要笑话我!”

“哪儿能呢?唱吧,唱吧!”Felli鼓励道。

放开了歌喉,安惠唱的是最喜欢的那首Hero,此刻她最需要的,正是歌中所要表达的那种坚强、那种不懈的奋斗意志。

Felli的表情从原本的轻松变得凝重,还带有一丝的惊喜。原本他只是看到这个女子眼中的忧郁,生来热心的他想要帮她开解一番而已。然而几句歌词听下来,才发现这个娇小玲珑的外国女孩有着惊人的天赋,假以时日,必定又是歌坛一颗闪亮的新星!

他的兴趣来了,津津有味听她唱完一首歌,热烈地拍起掌来。

这下倒是弄得安惠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自己知自己事,不说原唱的Mariah,就是比起眼前的Felli,她的水平也差得多,但是被这么一拍手,倒像是自己唱得多好似的,顿时脸皮都要烧起来了。

“Angel小姐果然唱得很好呢,听得我都想唱了!不如我们一起来唱吧!”Felli开心地说。

自动过滤掉前面明显是人家给面子才说的话,安惠对于他的提议倒是颇为意动。她本来就是个爱歌成痴的人,此刻又碰上高水平的歌者,在陌生的环境里,可以放下一切的身份负担,轻松赴会,以前不会想的、不敢做的,现在都被这种气氛给挑了起来,她的心似乎冲破了藩篱,有些跃跃欲试。

“好啊,一起唱吧!不过我想唱你刚才唱的歌。”她笑着说。

Felli笑道:“我是没问题啊,你才听过一遍,记得吗?”

“当然!”她昂起了头,颇有几分自负地说,“可别小看了我!”

“那我们就来吧!一、二、三!”

悠扬的歌声再次高高飘起,不过从原来的男声独唱变成了男女声合唱,然而优美的节奏不变,而刚开始还有些生涩、不大合调的声音也随着歌曲的逐渐展开而慢慢融合。

从参差到和谐,从羞涩到完全放开歌喉,在Felli的带领下,安惠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娴熟,仿佛整颗心都融入到这天地和歌声中,不知不觉,原先的忧郁消失得无影无踪,被骤变的生活环境和紧张的工作氛围压迫得透不过气的心情完全放松开来,最明显的标识就是歌唱水平的完全回归,甚至隐隐还有突破的趋势。

一首歌唱下来,周围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安惠转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已经围在他们身边,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男女合唱。

安惠很久没这么畅快淋漓地唱过了,心中的愉悦实在是难以细述。而Felli也兴致高涨,难得能遇到这么优秀的歌手,合唱起来没有半丝阻滞,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那么轻易就融合在一起,简直难以想象!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周围的人们意犹未尽,纷纷要求加唱,热情扑面而来,安惠和Felli都不好拒绝,也不愿拒绝。

“好!那我们就再唱一首!”Felli爽快地说。

两个人嘀咕了一阵,选好了一首歌,继续唱了起来。

* * * *

与此同时。

Malia坐在化妆台前,由化妆师细心地装扮着原本就精致的容颜。

她可是个大忙人,跟安惠不同,就算录音室放假也不能休息,还要赶拍一个广告。

她的经纪人John坐在旁边,咕咕哝哝地说:“真是见了鬼了!室哲明这回怎么选了这么个新人来唱这首歌?水平完全就不行嘛,完全就是来拖后腿的!我看,这次他的一世英明可都打了水漂了!”

Malia看着镜中渐渐成型的一代妖姬造型,淡淡地笑道:“室哲明从来不会做没用的事情,他会选用Angel,必定有他的理由。”

John撇了撇嘴,说道:“不管有什么理由,那个Angel不行就是不行啊!一点唱功都没有,根本没法跟你搭配。本来这首歌就没有合唱的必要,室哲明该早点看到这一点,让你独唱就好了嘛!”

“没有唱功吗?”Malia的嘴角轻轻弯起,“那可不一定哦!”

“呃,什么意思?”John一脸茫然,Malia却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 * * *

“哲明,一切都还顺利吧?”张仲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不算顺利,安惠至今还没办法进入状况。”室哲明甩着笔头说。

“啊?那怎么办?”张仲广惊讶而又有些紧张地问。

室哲明笑了,轻轻敲着桌子,漫不经心地说:“不怎么办。反正时间还早,有的是时间慢慢来。现在她只不过因为骤然换了工作和生活环境,一时间适应不了而已,没什么大问题。等她慢慢适应过来,把水平发挥出来就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那样就好。”张仲广松了口气。

室哲明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公园的方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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