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子想到的不是*的复原情况，也不是那个奇怪的牙箍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要通过苏白的这项技能让更多的齐人认可她。

苏白心中对他的歉意更深，把芳瑶留在宫里，亲自照看她的康复，偶尔还会再动几下刀子，但这些都是在她的空间里。与此同时，稽子在宫外筹备的惠民署已近尾声，慕名而来的病患众多，各种疑难杂症都有出现。平日走在临淄的大街上，不觉得有这么多在容貌有缺陷的人，可一旦把他们集中起来，才发现他们是因为极度的不自信而把自己关在家中，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头一天，苏白看了五十名的病患，但因为惠民署的条件有限，只能容纳二十名以内的病患，她只好给他们排期，一天只做二到五例的手术，但手术的过程不许任何人干扰到她。

空间的复原功能虽好，但太过于迅速的复原，让病患一夕之间变脸就像是变魔术一般，令很多人对苏白起了疑心，而这种疑心绝大部分是带有恶意的。

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更何况是本就丑陋畸形的容貌，在一夜之间就能像换了一张脸，若不是病患的亲人确定人没有被调包，如此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苏白必是妖人。

都说中山国以巫女为尊，巫女把持朝政近百年，国君形同虚设，可苏白到了中山国后却让出巫女之位，转投田宗彦的怀抱，摇身一变成了齐国的王后。从赵国的长公主死而复生，成为中山国的巫女，又辗转来到齐国，如此巨大的转变，只能用“妖人”来形容。

于是，在临淄的大街小巷纷纷传开——王后是妖人。

稽子本意是把苏白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发扬光大，把她塑造成妙手仁心的医者，且又免费为病患医治，既能博得美名，又让百姓得到实惠，一举而两得。可是在他还没有把妙手仁心的噱头炒作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散布苏白是妖人的传言，而使他所有的准备功亏一篑。

苏白也没想到会有如此负面的影响，她的手术做得太成功，有空间的特殊修复功能，可以比以前更快的复原，缓解病患的痛苦，何乐而不为呢？但是过程太快并不一定是最好的，她为病患的着想，并不表示所有人都能接受，尤其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要苏白身上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一定会被抓住，并且进行无情的攻击。

惠民署发生了大规模的聚集活动，有人甚至冲了进去，把病患从惠民署带走，把东西都砸掉。还有人聚集到宫门外，大喊让妖人滚出齐国。

苏白站在宫墙上，看着情绪激动的百姓在宫门口徘徊不散，心中甚是唏嘘。不能说世人愚昧，而是她一时得意忘形，而忘了有些事情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应该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她直接跳过中间所有可能的过程，直接让病患走出来，终是犯下大错。

稽子深感思虑不周，向苏白请罪。

苏白没有怪罪他，“这不能怪你，去查查是谁在散播谣言。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这般激烈的反响，引发百姓的不安情绪，一定对我的关注度非常高的人。”

苏白这话说得很明白，只差没直接告诉稽子，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惠渊。虽然西衍和田宗彦达成过协议，但惠子以病重为由，拒绝离开临淄，在田宗彦出征前，他还在临淄，而南风也没有搬出以前的武安君府，她和田宗彦的长子田成诺仍旧与她一共生活。

田宗彦虽然派人监视他们的动向，但惠渊门客众多，防不胜防。

稽子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加派人手去查。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论，确实是惠渊的门客在背地里搞的鬼，但没有证据表明，惠渊也参与了此事，无法因此把他赶出临淄。

“罢了，惠民署的事情先搁置下来，剩下没有医治的病患先让他们回家，过几天等惠民署收拾妥当再行收治。”苏白也累了，一天五台的手术，她站都脚都软了，可结局却是一团乱，只能说她没有做好准备，也高估了世人的接受能力。在她认为合情合理的事情，并非能让每个人都接受。倘若是可以接受的，她又何妨拿出来共享，而只敢偷偷地摸进去，做好手术再出来。

苏白不想为这些事烦心，但总有人想利用这件事与她为难。

这个人就是田宗彦的母亲——齐哀侯夫人。

苏白连着几天没睡好觉，为了手术方案总是忙到深夜，已经习惯安逸生活的她突然忙碌起来，就会有些不太适应，力不从心。于是借着百姓生事，她可以躲在自己的宫室里睡大头觉。她现下虽然还没有进行封后大典，但在宫里都称她为王后，没有人敢干涉她的行动。

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姜氏气势汹汹地从离宫杀回临淄，把苏白从卧榻上弄醒。

“我想，你需要好好地解释一下。”

苏白揉了揉眼睛，“解释？我为何要向你解释？”

“因为我是齐王的母亲。”姜氏挺直腰杆，下巴高高扬起，神情倨傲。

“一般来说，君上的母亲必定是太后，可您只是齐哀侯夫人，而非太后。你虽是君上的母亲，却没有受到太后应有的对待。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对身为王后的人进行质问。”苏白有起床气，尤其是被不认识的人弄醒，更是让她气上加气，语气自然也不会太好。

“苏白，你还不是王后。在齐国的礼制，要经过册封大典，你才是王后。”姜后比她有经验，“而你做为我儿子的妻子，难道我这个当婆婆的还不能问了吗？”

“你也知道我没有册封大典，自然也没有跟你儿子成亲，既然没有成亲，你就不是我的婆婆，也就没有资格要求我给你任何的解释。”苏白直接甩脸，盖上被子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可姜氏并不打算放过她，“你既然不是我儿子的妻子，也不是齐国的王后，你如何还能留在这宫里？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王宫。”

苏白倏地又坐了起来，“你闹够了没有？我是不是王后，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能不能留在这个宫里，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不要自己儿子的母亲而已。你想把自己当成戒之的母亲的时候，你就能是他的母亲。当你不要他的时候，他比孤儿还要可怜。孤儿还能乞讨怜悯，可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你问过他的感受没有？没有吧！既然你都不在乎了，你管他娶的人是谁！来人啊，送客。”

苏白的话比姜氏有用，即便是姜氏在宫中经营数十年，忠于她的人并不多，听命于她的人更少。但苏白不同，她在齐王宫不过月余，上下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因为她始终相信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谁敢！”姜氏大喝一声，杏目欲裂。

苏白从容地起身，裹上一袭狐裘施施然走了出去，“既然你喜欢这间宫室，那就留给你吧。”

门啪的一声从外面关上，苏白换了一间宫室继续睡她的觉。

姜后被关到当日傍晚才被放出去，在宵禁之前送出临淄。姜后为此气得数日不能安眠，直嚷嚷着一定要叫苏白吃尽苦头。哀侯对朝堂之事已彻底死心，只当没听到她的叫嚣，姜后更是气愤难掩。

苏白睡了整整三天，宫门外聚集的百姓已经散去，尘嚣渐熄。宫门口的侍卫执戟而立，形同虚设。

苏白把稽子叫来，“为何宫门的侍卫对闹事的百姓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口出恶言。”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宫的安全，若是百姓没有过激的行为，他们是不会动手的。”稽子说。

“就是说，只要百姓不动手，只动口，侍卫是不会干预的？”

稽子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市井继续散布关于我的谣言，百姓也是没有罪责的？”

“恐怕是这样的。”稽子面色微窘，“这是齐律，已有许多不曾修订过。”

“如此下去，置君王威仪于何地？谁都能对王室横加揣测，恣意谩骂，王室的权威又在何处？”苏白轻叹一声，“稽子，有些事情该做的时候还是要去做。”

稽子明白她话中的深意，“可是这件事不宜现下去做，还是等君上回来再行定夺。”

“你先草拟一下，等他回来再说。”苏白也没有越过田宗彦修订齐律的打算，她现下正处于风口浪尖，没有必要顶风作“案”，惹得百姓不悦，诱发新的争议。

深夜，八百里加紧不期然而至苏白的案头。

在田宗彦走后的第十六日，她终于收到关于他的消息，这个消息却不是苍狼卫送出来的，而是来自于燕国的公子央。

田宗彦与苍狼卫被赵燕联军围困于平城，断了粮草补给，也断了消息的传递，不出三个月，苍狼卫必定饿死于平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