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安夜还有一个星期。说实话，我左思右想，还是对于某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我究竟是去看芭蕾舞剧，还是去被人看；季彦请我去究竟是真的如他所说一起面对挑战，还是借机观察我的表现。

“李瞳你就别琢磨这些问题了。每月都要流血一周却还是坚持着的生物，光是活着就很不容易了，管别人呢。”对云珈谈起这些时候，她是这么劝我的。

这话其实挺有道理——如果能够忽略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正在干什么。

“喂，李瞳，你说，这件米白色的好不好？那这件黑的呢？”云珈说着，人站在自己偌大的更衣室镜子，左手一件极其优雅的米白色鱼尾晚礼服，右手一件黑色露背极其美丽的丝绸礼服。她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放在身前，前进后退，对着镜子反复比划。“李瞳帮我参考下，好不容易从新款的候选里面挑出这两件，但还是不晓得哪件更好。”

“白色的。”

“嗯……好是好，会不会样式太保守了？而且价格也太便宜了，用这个敲诈我哥太不合算！”

“那么就黑的。”

“但是，不觉得平安夜一片漆黑就变成守灵了么？而且我怕这件价格稍微高了一点，他不帮我付反而最后是自己掏腰包。”

“我说，云珈你自己脑内剧场在打架就不必假惺惺再征求我的意见了吧……”

大小姐根本没让我把话讲下去，很是烦恼地一皱眉：“黑的白的都不好，果然还是不能指望别人送东西，我的缺点之一就是太节约啊……”

喂喂，云珈你倒是自己想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懂过“节约”这俩字怎么写啊！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某位贵公子的所作所为迅速把我想要吐槽的内容全部堵回去。

季彦走到我面前，一个响指，背后几位的营业员小姐手捧各种晚礼服披肩手袋皮鞋一字排开。一山更比一山高，与之相比，云珈的确当得上“节约”二字！

大概出于习惯，季彦对自己身后的疑似“庞大后宫”毫不在意。而他背后的众位小姐，纷纷将倾慕神色送给他，而把怨恨神色射向我。

我心里一寒，抓起自己的包就想逃命：“真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呵呵，其实没有必要吧……”

“喂，李瞳，我告诉你，去包厢看芭蕾舞剧，你要是想用上班正装蒙混过关就太天真了！”季彦走近一步，目光紧逼，像是我犯下滔天大罪，“听着，我们不是真的去看什么芭蕾舞剧，我们是上战场！为了赢得漂亮，气势上不输是第一点，打扮出挑让敌人妒忌也很重要！上战场之前，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说到最后，季彦却忽而语气温柔。“自作主张帮你挑了这些，先去试试看吧。”

话音未落，他打了个响指，众人纷纷听命。他看着我，依然似笑非笑——果然深谙糖果电棒双关齐下之道。

我只是一个走神，立刻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叹了口气，眼见前面没路，背后只有更衣室，只好乖乖就近接过一件粉红的晚礼服和皮草披肩，逼上战前演练。

其实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某天晚上偶尔谈起平安夜的安排，云珈无意间发问：“对了，李瞳，那天你准备穿什么呢？”

云珈说这句话，应当是无心。然而在我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有些别扭。见我不回答，云珈也是一愣，却迅速反应过来，把我拽到自己房间，刷地一下打开橱门，人往旁边一闪，把那个令人羡慕的大衣橱全部展示在我面前，脸上笑容却有几分尴尬：“嗯，李瞳，你可以穿我的！没关系，我不介意，真的！”说着，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抽出一件浅碧颜色的长裙给我。

“太夸张了吧，再说，你打击到我了……”我说着，不无苦恼地接过衣服放在身前比划，顺便走近让云珈看。“云珈，我比你高出近十五公分又重那么一些。你觉得我和你那玲珑身材有可比性么，又有任何可能性可以迁就专门为你订做的晚礼服么？”我把衣服挂回去，摆摆手，只苦笑：“……谢谢，我已经做好穿正装去的觉悟了。”

“这样啊……”云珈食指抵了抵下巴，一个根本不响的响指动作，霎时有了主意，立刻拿起电话，三下两下拨通季彦，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让他负责我的亮相问题——当然她自己承认，告诉季彦以上消息，自然是要送她一件晚礼服做圣诞礼物为代价的。

于是，就有了如上一幕。某家反正我叫不出名字的颇有名气的晚礼服*店中，一位大小姐专心致志看着价格最贵的那个区的当季新款，一位贵公子站在店中央颐指气使支着为数不多的几个营业小姐在店里东奔西跑拿这拿那，而一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属于这里的大龄女青年站在更衣室边，一脸莫名地换装——一件一件又一件。

首先是那套粉红的。

季彦手摸下巴，认真评论：“呦，看来你身材不错！嗯，不过不行，看上去太稚嫩乖巧了，和你性格不合。试试那套银灰的。”

几分钟后。

“嗯，太一本正经了，你那张脸本来就有点这种味道了，如果再加重这种气质就太没趣味了。去换米白的。”

又是几分钟。

“好像太性感了，嗯，让那些人看到你这样我不放心。换！”

……

“深绿色不衬你！换！”

……

“泡泡袖不如想象中好嘛，换！”

……

“腰这里似乎收得太紧了……哈哈，李瞳原来你有小肚子啊！”季彦一边评论，一边还漫不经心挑着店里的各种款式，放到一边作为待选。

我顿时意识到什么，一手握拳，直想冲上去恨恨敲他一个爆栗，甚至撕下那张眯眯笑的狐狸脸庞。“季彦你只是想看我换衣服吧！”

一干人等速速跟近，急急忙忙拽住我的手脚：“李小姐脚下留情！裙子下摆是紧身的，要撑破了啊啊啊啊！”

简直一场闹剧！

“好了，李瞳，不玩了。再试最后一件。”

“鬼才信！啊，你有的是闲工夫消遣人，我没配合的闲心！啊，真是抱歉！”

“把那件浅紫灰的拿给李小姐去试。”季彦并不反驳我，直接吩咐侍立一旁的死忠“后宫”。

于是，我再一次被架进试衣间，心里呼天叫地都不应，最后王牌云珈也在刚才捧着一件宝贝，用季彦的卡欢喜地刷了帐。关键时刻，似乎女人之间的交情比男人之间的更不管用！

从试衣间出来，站在镜子前面，这一次，颜色款式剪裁，几乎无可挑剔。我抬起眼睛，却同季彦从镜中反射出的目光直直相接。

季彦看着我，良久不发一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表情捉摸不透。

“我不要了！”耳根不争气地微微一烫。他的目光实在让人不自在！

“帮李小姐把牌子剪了。”季彦凉凉地开口，斜瞟了一眼，眼中映出错愕的我，然后他笑了笑，转身向收银台走去，背对着我挥挥手，“行了，李瞳，不用再试其他的了。上战场前的准备，完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