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是雨还是雾

【一】

家长会的前一夜，我失眠了，躺在床上傻盯着天花板上星星状的灯，突然有种想要把自己的成绩变成前五的冲动，虽然我知道这是天方夜谭，但我貌似真的要在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寻求生存之道了。

就像一条小鱼被误放生到大海里，为了活命，只能一个劲的扑腾，要不然指不定哪一天点背，就成为大鲨鱼的腹中之物，过几天再拉出来，成为海洋垃圾。

口有点渴，我极不情愿的滚下床去餐厅畅饮一大罐白开水，透过门缝我瞅见唐一白卧室的灯还开着。

难不成他也和我一样因为家长会失眠了？

好奇心害死猫，但害不死我，我敲敲他的门，停了一两秒推门而入，唐一白坐在学习桌前，头低低的，几乎将全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一道数学题上，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放松。

我倒在他的床上，像个毛毛虫似的蠕动到床头，直到他脸上的表情得到瞬间的放松时，我才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他的回答让我不免沉思了一番，唐一白说，他躺在床上时突然灵光乍现想到了解决一道奥数题的方法，然后就这样了。

唉，为什么我躺在床上时想的总是晴儿和紫薇谁更适合当福家的媳妇，情深深雨蒙蒙中依萍和如萍谁更爱何书桓。

不过，我想通一个道理，我们羡慕的不仅是成绩好，更多的是他们学习起来着迷的状态，比如唐一白，比如宋末。

我死乞白赖地占着唐一白的床不起来，他钻进被窝里用屁股把我挤到床边才罢休。

我很想和他聊聊天，或许是因为我睡不着的缘故，我把身体靠过去，脑袋勉强沾了个枕头边，唐一白背对着我，估计要进入梦乡了，我急忙捉住他仅剩无几的清醒灵魂，戳戳他胳膊，把心中一直想找人探讨的问题说了出来：

“你说，如果紫薇没有出现，尔康会不会和晴儿在一起？”

唐一白一副被我吵醒的表情，捏着我脸左右摇晃，咬牙切齿地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尔康！在说话打死你，睡觉！”

唉，我裹紧了被子，撇撇嘴，还真怀念小时候我俩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欢天喜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我小声的数着并不存在的羊，希望自己赶快睡着。

唐一白呲嘴，腾地坐起身，气呼呼冲我低吼：

“再说话，你就回自己房间睡去。”

“回去我也睡不着啊。”

唐一白哀怨一声，抓抓头发，问我，大佬那你想干嘛。

我说，咱玩火车头吧。

火车头是一种扑克牌玩法，简单易上手，两个人就能玩起来，治疗失眠的灵丹妙药。

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发现我和唐一白横七竖八的躺着，床上的扑克牌到处都是。

我俩第二局都没有打完，就倒下酣畅淋漓的睡了。

以至于我和唐一白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补觉，肠子都悔出个五彩玲珑月光电缆色，晚上不睡觉真的是人生一大蠢事，失眠什么的更是愚蠢。

迷迷糊糊中，听见大许在我脑袋顶轻声问宋末，小靛儿和唐一白昨天拯救世界去了？怎么一下课就睡。

我不用看就能猜到宋末肯定是一副无奈的表情，然后我听见他回答大许说：

“我旁边这位上课也在睡。”

我的精神已经在抗议了，但肉体依旧如一滩死泥毫无生机。

下午还没放学，有些踊跃的家长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好奇地探着身子打探他们孩子上课的样子，某种心理在作祟，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坐的十分端正，毫无那些坏毛病。

总觉得我们是一群圈在观赏池里的动物，表现的好就会得到围观群众的夸奖，虽然这样形容不太贴切，虽然我的装腔作势也屁点用都没有。

下课铃声一响，万全率先走到讲台上，往黑板上写了家长会三个大字，大家都把家长带到自己的座位上，瞬间班里像集市一样，闹哄哄的。

我看着许多人都在向家长互相介绍同桌，然后两位家长礼貌性地握握手，我侧过头，音量提高了些：

“宋末，咱俩也互相介绍一下吧，你向宋叔叔介绍我，我向老唐介绍你，就像大家一样。”

这样也挺好的，怀着一颗小窃喜的心向家长介绍一句，这是我的同桌，某某某。

然而宋末不解风情的打破我玛丽苏的幻想：

“你化成灰我都认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咱俩这么熟了，不用介绍。

我咧咧嘴，要是电视剧都像宋末这样演，那些画个胡子就认不出的剧情都得完蛋。

还演个屁...

正当我乐津津的研究谁长得像他妈，谁长得像他爸时，老唐拍了拍我的肩膀，比我反应更快的是宋末，他急忙站起来，弯腰向老唐问好。

“小宋，老宋还没来呢？”这都什么称呼。

“我爸跟单位请了假，应该马上就到了，唐叔叔您快坐。”宋末暗暗戳戳我的背，我抬头看他时，他一脸的笑容丝毫没有破绽。

我恍然大悟，我该给老唐让座了。

我和宋末并肩站在老唐面前，要是旁边有茶，我估计宋末都会端起来敬老唐一杯，此时的局面特别像我和宋末刚新婚，老唐来视察的。

很明显，宋末是个乖女婿。

很明显，我为我这种想法感到不齿。

等宋叔叔来之后，我简单把书胡乱塞到书包里，逃难般跑出教室，万一被别的家长问候学习情况，多尴尬，所以三十六计跑为上上计，接下来的风风雨雨就靠老唐一个人撑着了，我在精神上支持他。

宋末慢悠悠的从教室走出来，单手提着书包靠在栏杆上，旁边是托着腮俯视校园的我。

大许的家长比较特殊，她有个远方表姐恰巧来城里探亲，就被大许邀请来替她开家长，听说这是她俩第一次见面。

我张大嘴打哈欠之际，看见了大许和传说中表姐的第一次见面，大许在校门口接进来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穿着花色外套的女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腼腆的笑着，她肩上还扛着一*袋东西，估计很沉，因为大许接过手时脸上明显一惊，很吃力的托在手上。

后来，大许告诉我们，这个表姐是大山里的，来城里探次亲特朴实地拎了两大袋红薯，其中一袋就拿给了大许，让她分给老师还有同学，开完家长会表姐还对她说，羡慕她能上学，这里比大山好多了。

怪不得后来大许在班里到处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哥哥，未婚的。

【二】

唐一白和宋末被物理老师叫去了办公室，估计是探讨一项我不了解的领域。

我落得清闲在校园里乱逛，说实话我还没怎么仔细逛过市一中，别人都说市一中环境好，我一个局中人要是没欣赏过，多亏啊。

在后花园旁边有一泊静湖，因为冬天的缘故，湖水几乎是冰冻的状态，远远望过去像一块大理石安静的放在它的世界，湖中间修建着一座白色的亭子，一年四季都那般，仿佛一半陷入蔚蓝，一半染着尘土。

我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也终于明白古人为何如此痴恋于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之处了。

诶？我竟然在想有关学习的事，莫非此处有灵力，湖下有沉睡千年的神兽，因我到来而苏醒，三界大战就此掀开。

得，我又跑偏了。

我坐在花坛旁掏出新买的mp3，扣上耳机，享受音乐带来的舒适。

“全国英语听力测试现在开始...”吓得我急忙切到下一曲，然后连切三曲才逃离英语听力的魔咒，我到底是下载了多少听力，貌似还一次都没听过，假如有保质期，它们估计都要烂在mp3里了。

我很喜欢听周杰伦的《忍者》，虽然根本听不清歌词是什么，但强烈的节奏会让我感觉一群带着眼罩的忍者神龟在脑袋里耍着刀枪棍棒。

我有时候会跟着情不自禁的唱，一开口却不知道唱什么词，知道词后又跟不上速度，整首歌听下来舌头发酸。

当我摇头晃脑荡着双腿享受歌曲的时候，林淼学长端着暖壶盖偷偷摸摸地坐到我旁边，小声问我，有没有一次性筷子。

学长怎么知道我今天从食堂多拿了几双一次性筷子，我二话不说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学长又惊又喜的样子。

“小学妹，借我用一下，我这泡面都泡惨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了学长，看着他拆开壶盖里的方便面包装袋，一股热气瞬间飘出来，浓浓的泡面味四溢。

这种泡泡面的方式一度风靡全校，堪称学生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其他的发明还有把耳机藏在袖子里，把漫画书藏在书里，把手机藏在同桌桌兜里。

“要不要来一口。”

我摇摇头，扯出僵硬的笑。

“你们高一的今天是家长会？”看来学长打算在这里吃了，我也不好意思提前走，只能干笑着说，对，没办法，该来的总会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只是想引起个话题，以防气氛太尴尬。

面对我的感叹，学长噗嗤一笑，说：

“看来是个成绩不好的家伙。”

我耸耸肩，表示被你猜中了。

“那个孩子呢？跟你一起来送卷子的男生。”我有点意外话题突然转到宋末身上，不过还是恢复自然的比了个大拇指，说，他是这个。

“嫉妒不嫉妒？”林淼学长吸了一大口泡面，嘴巴鼓鼓囔囔的。

“怎么会，我和他是好朋友。”不知怎么地，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语气有些扭捏，尤其是在好朋友三个字上。

学长高深莫测地挑挑眉，先是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紧接着补上一句：

“真的只是朋友？”若不是学长是面带笑意的问，我还真的以为他洞察到什么。

果然还没等我回答，他就摆摆手，解释说，开个玩笑而已。

我看泡面还有一半没吃，继续引起了另一个话题，我问，赵晴学姐学文还是学理啊？

虽然一次都没有和赵晴学姐说过话，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市一中有我这号人物。

我只是突然想问，问她和刘年学长的状况，或许是因为我们刚刚提到了宋末。

“赵晴...”这个名字在学长口中缓慢的回味了几秒，“哦，高三一班的班长对吧，前段时间出国了，去国外上学了。”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震惊，嗓门也提高了许多。

“啊？不会吧！”那刘年学长怎么办，这句话我愣是没问出来，总觉得不应该在高三生面前聊起爱情这个话题。

林淼学长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让我不由的想知道他短暂的沉思之下，掩藏着怎样的秘密。

“总之，在高考前，一切不关于学习的事都是错的。”

他似乎在解释赵晴和刘年之间的结果，又似乎是自己发出的感叹。

我无法辨析，或者说这时的我还在感悟赵晴学姐出国后，刘年学长的状况。

突然，林淼释然一笑，指了指手中的泡面，对我说：

“比如我偷偷逃出来吃泡面，这可是犯了大错。”

我看着学长挥手离去的背景，最终渐渐被夜色包裹，他的那句话依旧停留在我脑海中。

在高考前，一切不关于学习的事都是错的。

我有点怕高三的生活，怕它会毫不留情地指责我是错的，但我又期盼高三的生活，我会固执的捱过有形无形的压力，依旧如初的说声，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一身的固执劲全用在喜欢宋末上了，本以为很快就会竭尽，然而恰恰相反，它超出我想象的持久。

像超威电池，一节能抵七节用。

不远处宋末和唐一白朝我走过来，两个正值青春岁月的男生，哪怕是在夜色里，也是闪着小光芒的，有清爽的太阳味道。

唐一白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脸，仔细端倪，沉着声问我，你是不是背着我们，一个人偷偷干坏事了，脸怎么这么红。

我又不能把刚才心里想的事告诉他们，只好咧嘴嘻嘻一笑，勉强的解释，脸被捏着，所以说出来的口气像吸溜着哈喇子似的。

“哪有，我能干什么坏事，我一直在听英语听力来着，衬衫的价格是15便士，答案选B。”

在物价飞涨的社会，衬衫的价钱始终是15便士，真好。

【三】

老唐和宋叔叔是步行来的，以至于我们三个只好推着自行车，靠双腿卖力。

“你们的班主任万老师看起来是个很有趣的老师啊，跟我们唠了半节课的养花之道，后半节课又把你们挨个夸了一遍。”

我临表涕临，不知所言，万全真给面子。

宋叔叔笑着应和老唐的话。

“对对，万老师很有意思，他还说不要给你们施加压力，注重劳逸结合。”

万全圣明！

我突然想知道老唐和宋叔叔这样开明乐观的家长，到了高三会不会陡然变成严格要求我们拼命学习，考个好大学那样的家长。

而我会不会大晚上逃出教室，四处借着一次性筷子，然后抓住一个懵懂的高一的，跟他畅谈泡面的美味和高三的苦涩。

（今日份的更新来了，谢谢收藏的读者们，花似争取每天更新，努力码字！明天见~~~三克油三克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