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焱应聘了家房产中介，一个在天河北路边的房产中介门店，一家品牌连锁门店。包括店长，也就六个人。二女四男。

一排的也有其他品牌的房产中介门店，五家，周边有不少的楼盘和写字楼，中介，做的主要就是房屋租赁的中介，房屋的买卖，很少。中介费，是一个月的租金，租赁方和出租方双方都收，这是这个地段的特点，其他的地段，基本只收租赁方的，不收出租方的。

张焱的工作就是带客人去看房子，看房子前，先签署一份协议，并交付一百元诚信金，以确保客人不会看中房子后自行跟房东直接租赁。客人为了省一个月的租金中介费，发生过看上房子后，直接跟房东打交道。房东是收钱的一方，一般不会这样做，毕竟以后还需要房屋中介继续服务，中介费是会给的。

张焱带客人看房，最怕的是夫妻二人一起去看房的，双方的意见永远无法统一，结果是看了又看，约了又约，最多的一次成交，足足看了二十三套房，陆陆续续持续了二个月的时间，赚取了一个月房租的中介费。

附近的房子，都卖了，能做的，也只是租房的中介，先骑牛找马吧。张焱的心态是先稳定，解决生存，再某发展。先解决温饱。

张焱每天就这样，穿梭在各个住宅小区和写字楼，走路多了，跑步倒省了。只是应付客户，对张焱来说，轻松，但同时还要面对同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怕只有几个人的房产中介门店。

店长，女，乌大姐，虽然叫大姐，其实年龄比张焱小二岁。从出社会到现在都在房产中介行业，经验丰富，性格豪爽，雷厉风行，不拘小节，也是个大马哈，丢三落四，对店的管理粗线条，对进来的员工，一律试用期一个月，有业绩，留下，没有业绩，无论什么原因，拜拜。即使通过了试用期，在聘用期间，一个月内没有业绩也同样拜拜。至于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随便，典型的不看过程看结果。门店没有打卡，也不用报道。粗放式的管理，门店的业绩勉强对总店有个交代，但，业绩无法有突破，总是卡在不温不火的状态，也留不住人，更别说人才不人才了。铁打的门店流水的员工，门店只好不停的招工。

张焱几次想提些管理上的建议，但话到嘴边吞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听进去的，是宝贵的意见，听不进去的，叫多事。中国人多好为人师，能真正虚心听取意见的人不多。

另一个女职员，江群莹，瘦小，身子薄，嘴皮也薄，话痨，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脸无三两肉，飞机场，丝毫没有女人的特征。胜在够群快的，每月总是能完成基本任务，因为找了好多的工作，能被招聘的不多，能留住更难，只好在房屋中介混。乌大姐什么都不管，只管业绩，倒也合适。

其他三个男的同事，不停的更换，勉强能通过试用期了，聘用期又混不了三几个月，有些名字还没记住，人已经又走了。

昨天刚新来的一个同事，郭少光，油头粉脸，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油光闪亮，圆圆的脸，戴着近视眼镜，背后闪烁着狡诈的余光，男生一米五八的身高，配上一身的西装和红色圆点的领带，总会有特别的另类感。说话总会以嘻嘻开头，一副奴才标配。这角色在电视剧里能活过一集已经是奇迹。

“嘻嘻，焱哥，我刚来，你是前辈，多多指教”郭少光的招牌嘻嘻来了。

“前辈不敢当，这行我只是多做了些时间，指教更不敢”张焱敷衍。

“嘻嘻，一看就知道，我要叫你师傅”郭少光继续。

“叫师傅免了，我不好为人师”张焱挡住。

“嘻嘻，那叫你张老师，你的谦虚，值得我学习”郭少光嬉皮笑脸的说。

“我不是老师，更不敢做老师，我怕，免叫”张焱扫了一眼郭少光。

“嘻嘻，那我叫你张大哥”郭少光的贫嘴功夫不错。

“我比你年龄大，随便”张焱随意回答他。

“嘻嘻，那以后我就叫你张大哥，多关照小弟”郭少光继续。

张焱懒得回应他。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嘻嘻，江小姐姐，我新来，你多提携”郭少光开始盯住江群莹。

“真乖，跟我学，没选错”江群莹一点不客气。

“嘻嘻，那我以后就跟着你，”郭少光边说边直勾勾的盯着江群莹的领口，平坦得让他失望。

江群莹明白自己的缺陷，故意的往前挺了挺，咪咪一笑，带了些暧昧。

店长乌大姐平时很少在门店，张焱懒得跟她们闲聊，提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出了房产中介的门店，去附近的小区楼盘走走，熟悉情况去了。留下的江群莹和郭少光继续在聊天。

乌大姐打来电话，叫张焱马上回门店，开会。

乌大姐转达总店的通知，从即时起，所有员工的工资降为统一的底薪一千元，要有收入，必须靠提成，以此为促进员工积极性。

郭少光低头不语，刚来，也没有多少发言权，倒是江群莹，第一时间激烈反对，拉上郭少光要去劳动局投诉。

“欢迎你们去劳动仲裁，公司随时奉陪”乌大姐说。

“我已经签了劳动合同，你们不能不遵守”江群莹说。

“是公司做统一的调整，不针对任何一个员工”乌大姐说。

“郭少光，我们一起去投诉”江群莹拉拢郭少光。

“嘻嘻，我刚来，没有发言权，随便你们”郭少光说。

“张焱，你也一起去劳动局，去投诉”江群莹说，

“有意义？会帮劳动者？”张焱反问。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随便他们降低工资？”江群莹气鼓鼓的说，

“乌大姐，一千元的底薪，违法了最低工资的条例吧？”张焱问。

“一千元底薪，只是个说法，会换另一个做法，改为无底薪工作，每天只要求上班一个小时，每小时工资三十元，每月补贴一百元的通讯费，刚好一个总的收入是一千元，总公司制定这样的方案，早计算好了”乌大姐说。

“那我们以后只需要上班一个小时？”江群莹问，

“是的，其他时间，随便你自己安排，我们只看业绩，业绩要求不变”乌大姐说。

“这样，我们都成了临时工？计时工？”张焱问。

“对，这样理解就对了”乌大姐说。

“这个方法，从现在开始实行，可以，愿意接受的，可以留下，但之前签署的合同，必须遵守，公司需要补遣散费，雇佣关系才告一段落”张焱说。

“对，对，就是这意义，还是张焱有文化。”江群莹附和。

“看来还是你懂规定，公司已经有安排，只要会提出的，我们都会做相应的遣散费”乌大姐说。

“行，你把遣散费结算清楚，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张焱说。

“谢谢张焱，差点没有了这笔钱”江群莹。

“那，我们还做不做这工作？”郭少光问。

“拿到遣散费，我当然继续做，我手上有客户，每月还是会有提成的。”江群莹说，

“你做，那我也做，反正我刚来，遣散费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郭少光说。

“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说，遣散费给我，我不干了，一个随意更改合同的公司，不会有发展前途”张焱说完，站起来，走出了房产中介的门店。

天河北走路不远，到了天河体育中心，张焱又坐在石凳上，往昔的情景，一幕一幕的浮现…………

林琳打来电话，告诉张焱，林静在国外度假时玩潜水，不料氧气瓶管发生断裂，无法呼吸氧气，不幸永远的停留在了海洋的深处。

“那怎么办呀？”林琳说。

“什么怎么办？”张焱问。

“她借你的钱呀”林琳说。

“人都走了，钱也就消失了”张焱说。

“那可不是小的数目”林琳说。

“多少只是个数字，已经没有意义”张焱平静的说。

“拿就让她下辈子还你吧”林琳叹口气。

“有没有下辈子，不知道，但起码，她曾经帮过我，我帮她，没有欠不欠的了”张焱说。

“你现在这么艰难，对钱还看得开，佩服”林琳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凡事，尽力了，就可以了，结果，就看上天的安排吧”张焱笑了笑。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林琳关心的问。

“谢谢关心，刚刚失业，哈哈”张焱回答。

“你现在，确实不容易，重新创业，没有资金，去找工作，请的人不多，跟人合伙，知道你的本事的人不多”林琳说。

“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顺其自然吧，只要保持一份继续努力的心就足够了，时运到了，就有机会了”张焱说。

“可惜，现在我无法帮到你”林琳遗憾的说。

“有份心意就足够了，我已经很感激了”张焱说。

对林静的英年早逝，张焱深感心痛，一个曾经让自己动过心的女人，还没明确就已经消失得彻底。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对人生而言，生命，健康，财富，快乐，价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状态有不同的理解。

中国人在祝福里，有五福临门，其中一个福，就是善终。

张焱经历多了，日渐成熟，明白生老病死，是个自然的规律，更明白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的，听天命尽人事才是顺应天意的最好模式。

张焱的表弟，在番禺开酒楼，知道张焱现在的处境，主动打电话来，

“表哥呀，有空过来番禺吃饭，尝尝我这里的出品”表弟说。

“谢谢，我有空过去尝尝，你能有这成就，不错呀”张焱说。

“表哥以前帮过我，我记得的，看看我有什么可以帮表哥的”表弟说。

“谢谢你的好意了，人都有三衰六旺的，暂时的低谷，会过去的，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再找你”张焱说。

“好，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表弟说。

张焱听到这里，心里还是非常的感激的，毕竟，人在落难的时候，平时的朋友多数会躲避，刻意的疏远，表弟能有这番心意，实属难得。但表弟现在的状况也还不是很富有，去找他帮忙不现实，张焱也无法开口。

张焱的观念里，总是记得古话，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都是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找人帮助，自找没趣。

“你是张焱吗？”电话的人问。

“是”张焱简单的回答。

“你的信用卡，到期还款了，什么时候还？”电话里的人说。

“我刚失业了，要找到工作再还了”张焱说。

“失业是你自己的事情，钱你已经用了，就要还”电话里催收的说。

“欠债还钱，这道理我懂”张焱说。

“懂就要还”催收的说。

“我不是不还，是现在确实没有，还不了”张焱说。

“你可以去找朋友借”催收的说。

“我怎么还，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办”张焱说。

“你不还，我打你亲戚朋友的电话”催收的说。

“他们没有做担保，给他们电话干嘛？”张焱说。

“让他们知道，也让他们借钱给你”催收的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电话，我没有写过给你们”张焱问。

“我们可以通过你的手机通讯录查看”催收的说。

“你这是侵犯我的隐私”张焱说。

“你欠债不还，还讲隐私？”催收的说。

“欠债是一回事，隐私是一回事，二者没有关联”张焱说，

“对我们来说，催收到了，有提成，催收不到，电话白打了，浪费了时间，管不了什么隐私不隐私，也管不了你的实际情况，我只要看到还钱”催收的说。

“你记住，你只是个催收的，我有钱会第一时间去还，不需要你催，我比你更着急”张焱说完，把电话挂了。

张焱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被催收的烦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