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阴阳生明显对他有意见, 此时正是为难的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向两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把这孩子围了起来，就是不肯让他过去。

“我有重要的事情！”孩子皱起眉，忍不住又向后看了一眼。

浓郁的鬼气在他的灵视之中不断逼近，其中蕴含的狰狞与邪恶令人胆寒。他的老师虽然是强大的阴阳师, 但是孩子觉得，没办法的, 他的老师拿这些妖怪没办法的！现在不尽早避开, 那他们这些人的结局……

他不想死，他心有不甘。

“百鬼夜行要来了, 这一次的规模远胜从前，我感觉到了几个凶恶家伙的气息, 也看到了他们的影子。请通知老师尽快避让，不然的话……”他年纪还小, 能稳重的说出这些话已经实属不易，至于情绪掩饰之类的, 这种情况下完全顾不上了。

阴阳生们爆出一阵笑声, 陆续有人围过来, 听人说了这小孩子的预感, 也加入嘲笑的行列。沐浴在嘲笑的声浪中, 身后鬼气逐渐逼近，年幼的孩子脊背紧绷，抿紧唇不说话。

这群蠢货……

“他说他能感知到妖怪的气息呢！”高大的阴阳生笑道, “刚刚入门的小鬼，装模作样起来真是不得了。”

一张一张笑着的脸晃过，丑陋的人类的皮囊就在他眼前晃动，乌黑的眼眸中隐约浮现竖线样的瞳孔，年幼的孩子最后一次申辩道：“我是认真的！想活命就尽早通知老师！”

“演戏还上瘾了啊？真害怕，你就自己逃命去吧！”阴阳生们笑得更厉害，却不知道身后的百鬼夜行已经彻底成型，黑暗中上百双嗜血的妖瞳睁开，贪婪凝望着这一群灵力旺盛的人类。

这群刚刚上京的鬼怪天不怕地不怕，也无惧阴阳道后续的报复，只想先满足口腹之欲。

情况越来越不妙，年幼的孩子突然拔高声音，让牛车里的人也能听到。

“老师！老师！百鬼夜行要来了！请立刻退避！”

一名阴阳生连忙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竟敢惊扰老师！”

牛车里端坐的阴阳师也听到外面的骚动，车帘挑开，一名式神飘然而下，向这群吵闹的半大孩子皱眉。

“都在干什么？忠行大人座前禁止喧哗！”

“唔唔！百鬼……唔唔！”年幼的孩子奋力挣扎，勉强发出声音，“百鬼夜行要来了！”

由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出，式神觉得并不可信，什么时候忠行座下多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家伙。眉心微皱，式神刚要出口呵斥，不远处突然传来不祥的气息。

难道真的像这孩子预警的……百鬼夜行？！

“忠行大人！”

牛车的帘子这下彻底掀开，上了年纪的阴阳师跟式神同时感受到了这种波动，表情不太好看。

“现在已经避不开了！快引车到街角去！布设结界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群阴阳生这才慌了，捂着小孩子嘴的阴阳生手足无措，尴尬的不知道该松手还是该放下来。最终，他见周围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奋力奔向街角逃命，也一咬牙，把小孩子一丢就开始逃命。

孩子的身体幼小，落地踉跄一下，还没等稳住身体，一片巨大的阴影就将他笼罩——

丢下他的阴阳生已经平安跑到街边结界的位置，接收到身边人不可思议的眼神。

“你竟然把他直接丢下了？！”

那名阴阳生张口结舌，撑起结界的贺茂忠行，长叹一声，知道就算是自己也无力救那个孩子了。

森冷的鬼气直扑面前，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黑发的孩子竟然诡异的产生了某种明悟。他感受着充斥于天地之间的妖鬼之气，体内同样属于妖类血脉开始流动，眼睛的余光看着角落里瑟缩的人类，他突然意识到，人类是很无力的。

此时阴阳道的顶点——贺茂家的忠行大人，抗衡不了的妖怪也大有人在。

他学习正统的阴阳道，真的是正确的决定吗？

所有的思绪转动仅在瞬间，他此时这个玄妙的状态是有些半妖们可能经历的，被阴阳道称为【觉醒之时】。

此刻的半妖，像站在一条分岔路口，一边书写人类，一边铭刻妖怪，他们可以选择向任何一个方向走，然而选定了，就绝不可以回头。

水龙剑半出鞘，拜优良的动态视力所赐，倒映在红瞳之中的画面像是一帧一帧的慢放，练红霸明白自己正在经历安倍晴明人生之中一个重要的节点。

宵迦曾经对他描述过【觉醒之时】的感受，对于宵迦来说，想彻底转化为妖怪的心情在那场夜雨时就开始萌芽，一同走在夕阳中街道上的时候逐步膨胀，最终在面对黑夜山鬼王的时候达到极致，是个缓慢而阵痛的过程。

【当然也很甜蜜。】这是半妖的原话，他是真的一心喜欢那个名唤椿的少女。

练红霸自己的情况却截然相反，他自然也经历过【觉醒之时】，那个瞬间他从人类变成红龙，不过倒是没有痛苦，也没有内心的挣扎。水龙剑给他打的底子实在太好了，不但日积月累的哺喂龙血，还在幼年就花了些心思抹去他身为人类的认知，最后把他送到一群异类的溯行军中间，彻底混淆他对于族类的观念。

这样精心安排小心经营之下的转变，自然顺遂无比。

但是练红霸此时心中存有疑惑，他想起当初安倍晴明改变主意，希望他作为人类活下去的想法。这是否是他自身真实的期望呢？因为自己无法完成，所以将希望投注到练红霸身上……

练红霸一时想不明白，然而情况已经千钧一发，他心一横，所幸按照自己直觉行事。

谁也不敢夸口了解安倍晴明，他也不能，他现在只是赌对这个人认识的正确与否。练红霸觉得晴明此时此刻的想法应该是怎样的，他也就遵照这想法开始行动了。

希望他从来没有读错安倍晴明这个人。

晴朗的夜空中突然响起滚雷之声，鬼的利爪尚在半空之中，尖利的抓钩被雷光照得雪亮。已经尽力侧转身体躲避的黑发孩子突然感觉被一股蓬勃的热意包裹，不烫，却格外有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温度。他的脚离开地面，下意识睁开的黑眸中，那只恶鬼开始瓦解，如一朵飘零的花瓣四散开来，那双属于鬼的贪婪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是剑，瞬息爆出的十数道剑光刺穿了鬼！

抱着他的人原地一顿，似乎是冲刺之前的压低，接着，猛烈的风压从他后脑袭来，他不得不埋在那个人的肩膀处深深低头，耳边又是几声惨叫，接着是恐惧的喘息和凌乱后退的脚步声。

鬼们不敢再上前，满含恶念的眼眸仍然不停闪烁，看样子一时还不想放弃。

“嘁……”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黑发的孩子感觉自己被向上提了提，没有风了，他也就重新睁开眼睛，稍微一侧头，脸颊几乎挨上珊瑚样的龙角。

他的呼吸略一停滞，不由自主的又看两眼，悄咪咪把脸凑过去挨了一下。

有点凉，像宝石质地。

“……小心戳到你。”突然响起来的龙角主人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立马直着身子，努力保持镇定，引来一声轻笑。

“等我解决了这些家伙，随你怎么摸。”

练红霸穿过黑压压的鬼之阵，长剑还在滴血，表情自然又淡定。鬼们仇视又忌惮的看着他来到结界之前，伸手戳戳半透明的结界，觉得像个乌龟壳，就笑了。

贺茂忠行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敌意，于是挺直身体，沉声说道：“感谢阁下解围……”

这样说着的时候，贺茂忠行不由得感叹，这是何等端丽高贵的神明样生物啊！龙本就世所罕见，何况是主侵略杀伐的赤之龙。现在出现在他们这些凡人面前的，无疑是远超妖怪的存在，如果有心相助，今晚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去。

不过龙这种生物，喜怒难测，贺茂忠行并没有把握说服对方帮忙。

“少自作多情了。”果然，红龙掀起一抹微带嘲讽的笑意，“我可不是为了你们。”

他略一停顿，接着有点坏心的歪头，正悄咪咪想碰他龙角的那只手顿时摸了个空，蔫哒哒的收了回去，贺茂忠行看得一头冷汗，生怕红龙被触怒。

“而且，等价交换的道理总该知道吧？”龙的眼眸转向阴阳生中的某一个，刚才就是他，把一个孩子丢在了危机四伏的百鬼夜行中间。

那名阴阳生明显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颤抖。

“忠行大人！老师！老师！救救我！救救我！”他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拼命向周围的人求助，然而没有用，阴阳生们大多抱有一种“死他一个所有人都能得救”的心思，一个两个眼神飘忽。贺茂忠行一阵沉默，等价交换确实是妖怪中流行的，有些时候只是要头发钱财一类，有的时候，就好像眼前的红龙所要求的这样……要人类的性命。

不能讨价还价，那只会激怒可能成为帮手的妖怪。

“沉默？那就是答应了？”红龙笑了笑，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好像大阴阳师全力撑起来的结界只是一张脆弱的纸，他穿过这层“纸”，将那个选中的人拖出来，凄厉的惨叫声里，把人直接丢进百鬼夜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调整了一下格式，段落间有了空行，只是试行，比原来看起来舒服麻烦告诉我一声，我以后就注意空行（乖巧）。

问昨天为什么不更新？

死亡万花筒完结了啊更什么新！当然是撸文啊！昨天晚上撸到凌晨两点多没撸完，今天早上又爬起来，花了一个上午终于撸完了！满足qvq

箱女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我其实胆子超大的但昨天看完那个做了一宿噩梦……起来搜了下箱女桌游，没有意外打算先放弃一直盯着的异月塔罗先入这个了～希望我有玩的胆子（doge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