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额娘, 你和阿玛怎么了？”这本来不是弘能插嘴的事情，只是这段时间他看着额娘虽还和平时一样, 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些事情他还没发问人，就连关系最好的弘晖, 他都不敢问。

只是弘年纪毕竟还小，事情压在他心里那么久，今天再次看到额娘不经意走神，一时没忍住弘就问了出来。

宝宁倒是愣了一下，看向弘，“怎么这么问。”

“额娘你不开心。”弘是嫡长子，是府里的大阿哥, 一些事情宝宁从没有瞒过他, 他也没令宝宁失望，年纪不大却也稳重，就算是雍亲王见了，也夸一声好。

“额娘也不知道。”宝宁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口道。

弘看了看宝宁, “要不额娘去书房找阿玛吧。”

“功课做完了吗？”

弘知道自己额娘不想说，“做完了，我再去温习下。”

“恩。”

等弘走了，宝宁就让钟嬷嬷她们都退下了，斜靠在炕上，外面的花木的影子映在窗纱上，偶尔随风摆动几下。

九贝勒和她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 原来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动心过，毕竟胤k是她的丈夫，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人。

只是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怀疑，宝宁的心渐渐冷了。

特别是九贝勒那一句句福晋有心了。

宝宁心中酸涩，出嫁前无人的夜晚，她也曾偷偷想过以后会嫁给怎么样一个人，最后被指婚给当时还是九阿哥的胤k，她也期盼过，迷茫过。

绣着嫁妆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过婚后的生活，要有种满花草树木的院子，要有一个不大的湖，里面养着鱼种着莲花……有个人会偶尔陪着她看花看鱼，其实宝宁要的一直不多。

再后来，看清了，心也冷了，花园是有了，湖也有了，只是会陪着她的人没有了。

安佳氏给马齐总共生了四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宝宁自小又是懂事乖巧，从小也是被阿玛额娘眼珠子一样宝贵着长大的，就算是她的三个兄弟，也都是让着她，哪里受过委屈。

马齐不想让女儿嫁到皇家，怕的就是女儿受了委屈也没个能帮着说话的。

若是嫁了一般人家，就凭着富察家的家世，谁敢做出保孩子不保大人这种事，谁敢在嫡妻没有生子的情况下，让妾氏生子。

怕是敢有妾氏在宝宁前面有孕，不用宝宁，那家里的长辈就一碗堕胎药灌下去了。

哪用得着宝宁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处理妾氏生产的事情。

可是皇命难为，宝宁嫁给了胤k，富察家再家大业大，也是一个奴才，在别人眼中，宝宁能嫁进皇家，是得了天大的福气。

宝宁做得好，是应该的，若是不好，整个富察家都要被人指着后脊梁说的。

宝宁渐渐不再奢求了，她成了一个好额娘，一个好福晋。

她是一个福晋，也仅仅是一个福晋而已。

可是不知何时，宝宁发现九贝勒变了，在弘出痘的时候，宝宁满心绝望，可是那时候，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九贝勒站在不远处，会没事的，简单的四个字，安抚了宝宁的心，让她能支撑下去。

她不知多少次是直接在弘床头睡去的，可是每次醒来，她都躺在床上，身边还有熟悉的气息。

九贝勒的维护宝宁不是没感觉到，宝宁更不是铁石心肠，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从那次年氏生辰后，他们之间又变了。

九贝勒还是来宝宁屋子，可是不再对宝宁说事情，一切像是回到了弘落水之前，可是也不一样。

那时候的宝宁不会因为这些难受，也不会因为这些失神，更不会被孩子看出自己的情绪。

宝宁其实一直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努力一把，其实她也会怕的。

微微垂眸，宝宁轻咬下唇，许久才叹了口气，她忘不了九贝勒的那句话，“别怕，爷在这儿陪着你。”

“钟嬷嬷。”宝宁坐直身子。

钟嬷嬷就在外间，听到声音就进来了，“主子怎么了？”

“爷还在书房吗？”

钟嬷嬷听了，心中一喜，她快速地答道，“老奴这就去打听。”

宝宁抿了下唇，“算了。”

钟嬷嬷有些失望，“主子……”

“给我换衣服，我亲自去。”宝宁下了炕，看见钟嬷嬷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放柔了声音说道。

“老奴定把主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钟嬷嬷满脸笑容，叫了几个丫环进来，一起伺候宝宁更衣梳妆。

等宝宁要出门的时候，就见李嬷嬷拎着一个食盒慌慌张张的过来了，“还好干得上。”说着就把食盒交给跟在宝宁身边的秋桐，“主子这是新做好的荷花糕和莲子羹。”

宝宁点了下头，她明白钟嬷嬷和李嬷嬷的意思，论起这个府里的人来，也就这两个嬷嬷是宝宁最贴心的了。

到了书房，就见小林子在门口守着呢，见了宝宁眼睛一亮，这段时间也不知九贝勒怎么了，脾气越发奇怪起来，就连一直伺候九贝勒的小林子都被骂了好几次，更不用提别人了。

“禀主子，福晋来了。”小林子大声的说道。

“进来。”正在算账的九贝勒明明脸上一喜，却在宝宁进来的时候，不冷不热地说道，“福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门在宝宁身后被关上了，谁也没有跟进来，这个书房就剩下了九贝勒和宝宁，宝宁拎着食盒上前，“厨子新做了些吃食，我尝着还不错，就给爷送来点。”

“恩。”九贝勒放下手中毛笔，应了一声。

宝宁把东西摆放好，看着九贝勒吃了些后，放下碗，就把东西收拾了起来，才小心翼翼问道，“爷近日可是有烦心事？”

九贝勒挑眉看着宝宁，“你觉得谁会给爷烦心事受？”

宝宁听到九贝勒这么说，一直慌乱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爷，妾身愚钝，若是有惹爷生气的地方，请爷直接告诉我。”

其实九贝勒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把什么话都告诉宝宁了，可是就算他问了，宝宁也没告诉他全部，就像宝宁在三福晋面前受得委屈，怕是所有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宝宁见九贝勒不说话，试探道，“爷可是那次年氏生辰，在四哥府上，我应对不得体？”

“怎么不得体了？”九贝勒拿着小算盘，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我听八哥十弟说，你应对的得体着呢。”

宝宁愣了一下，看着九贝勒，眼中带着几许不敢相信。

九贝勒也反应过来，咳了一声，“还有事吗？”

“爷。”这几个月来的苦涩烦闷这一瞬间消失一空，“以后不管什么事儿，我都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告诉爷。”

“是爷让你受委屈了。”九贝勒叹了口气，伸手拉着宝宁的手，“你很好，一直很好。”

“爷对我很好。”宝宁往九贝勒身边走了几步，她嫁给九贝勒十多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和九贝勒一起度过的。

在她想要贴近九贝勒的时候，是九贝勒把她推开了，在她渐渐心如止水，只想当好一个额娘一个福晋的时候，也是九贝勒靠近，让她再次心动。

当那一纸明黄到她家的时候，当红绸的另一头交给这个男人的时候，当她亲手绣的盖头被掀开的时候，她的人生起伏就和这个男人息息相关了。

“爷，平儿是你的人吗？”她愿意试着去相信，去依靠。

这十几年她是康熙亲口夸赞的好媳妇，是几个兄弟口中的好嫂子好弟妹，是孩子眼中的好额娘，是一个得体的福晋，可是她也是一个女人。

九贝勒有些诧异地看着宝宁，只是当看到那一双水润的眼睛时，忽然笑了，“还不算傻。”

宝宁表情柔和了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爷什么时候安排的啊？”连宝宁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

“弘落水后。”想到嫡长子差一点就没了，九贝勒眼神一利，“不是只有你护犊子的。”

宝宁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爷疼他们几个。”

九贝勒哼了一声，“明日有批洋货到铺子里，我叫人送到府里来，你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

“好。”宝宁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我多选几件，给各个府里都送些？”

“你看着办。”九贝勒犹豫了下，“给你阿玛也送几件。”

“那敢情好，阿玛就喜欢那些洋货，只可惜那都是稀罕东西，阿玛自己舍不得买。”宝宁笑盈盈地应下来。

听了宝宁的回答，九贝勒心中一动，富察家现在没了官职，那些惹眼赚银子的营生都卖出去了，虽知像是富察家那种大家族不可能缺银子，可是……

宝宁是富察家嫡女，如何能不担心富察家情况，她还是九贝勒的福晋，在外面都被三福晋这样挤兑，那自己的阿玛额娘，正巧刚刚九贝勒提起来，若是求着爷回去看看额娘……宝宁犹豫了下，开口道，“爷。”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九贝勒就开口了，“这几日爷陪你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