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趟不存在理解的道路。从两者自己看来对方都是无药可救的家伙，但却坚守着各自的原则并且用不可思议的意志去捍卫着那赖以生存的意志。

直到抵到那狭窄道路的尽头。

“你想必失去过自己生前所看好的东西，对吧？”安图格用自己认为的冷静语气尽可能柔和的说道，他身上的肌肉没有像曾经谈及这个话题时那样不由自主的颤抖算是他现在修行的结果。

话题突然被转移到一个非常遥远的距离，但对于巫妖来说只是微微偏头并把骨板上的文字抹去躺回位子上。

他随意的抿了一口杯中的空气回复道：“是啊，只要作为生物出生过就肯定会有过失去自己所珍惜的事物。”

解咒师在一旁有些紧张的看向气氛不太融洽的两人，安图格见状稍稍舒缓眉头让她先离开。恐怕这两人都没有期待解咒师能在他们的对话中起到什么作用，只是作为稳定表象的必要步骤而已。安图格希望对方只是因为恰好认识琳德而帮点小忙而已，但事实是背道而驰。

修瑞卡斯从一开始的关注点就不在‘这座城市两具尸体上有尸鬼印记’这件事上，而是‘有人有能力在这座城市里释放尸鬼印记’这件事上。作为禁忌的法术那种东西并不是用一句单纯懂得就可以解释的通的。

普通人也许一辈子中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兵器，或许是在博物馆或许是在一次意外的冲突中或许只是在集市中恰好看到路过的佣兵所持有的冰冷凶器。

但是对于被封禁的法术而言那就如同是阴影中的邪恶实验室里不可被外人所视的骇人之物般，光是懂得如何使用就说明使用者必然触及到了修普雷帝国内敛的阴暗面，打个比方便是一个过路的客人正好知道店家保险库的8位数密码，那么无论怎么说这个过路人都有充足的理由被怀疑并且送进监狱。那种绝对不可能被外人所知的东西，如果存在其一，那么必然存在其二。

他真正担心的是禁忌的亡灵法术中那些操控亡灵的邪恶法术，他本身并不惧怕那些东西巫妖对于这一类的法术皆有非常高的抗性。但是普通的亡灵则不具备，他们甚至很容易被随意的操控然后被窃取脑中的记忆。这并不是关键。

修瑞卡斯合上了茶杯的盖子，带着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嫌疑人。那两具尸体上尸鬼印记所指引的方向是一个与安图格娱乐团相反的方向，但是却非常恰好的落在之前修瑞卡斯推测出的据点范围内。综合通讯法术被拦截他便怀疑那个法师极有可能与这个娱乐团有关。

修瑞卡斯真正憎恶的是有人操控他所熟知甚至就是黯辉城的亡灵来攻击他们，或是利用那些亡灵作为人质。巫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什么都不想表现出来。

门外传来急切的敲门声，但两人并未理会只是继续着如同对峙般的对话。

“那么你必然知道复仇这个词对于人类来说有多么沉重吧？修瑞卡斯阁下。”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非常适合来讲讲男人过去不堪回首的悲惨故事。巫妖盯着眼前逐渐阴沉下来的男人，尽力忍住想打哈欠的想法回复道。

“是啊，我知道。”

那张适合表现出慈祥面容的脸逐渐摩擦出愤怒的火焰。男人挣扎了一会把嘴里的话语施放：“数十年前……“

”CAO!我可去他妈的吧！我干嘛要和你讲那么有的没得伤心事！！！”

转瞬即逝。修瑞卡斯感觉自己被突然回转的笑话弄醒了，停下来想打呵欠的念头。

这个话题安图格自己都不想提，或者说提了干嘛？！他恼火的掂了掂自己的椅子尽可能把自己丢人的一幕忘掉。对于一个人来说把自己软弱的地方无论暴露给谁都是毫无必要的行为，把自己表演的可怜那只是给予懦夫的自我排解。只是为了心安理得的寻求帮助而故意表达出来的情绪罢了。

修瑞卡斯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的行为。人类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用严肃的想法做出滑稽的事情，比如说现在安图格看上去就像是被扒了毛的公鸡般坐立不安。

安图格并不需要做出那样的举动，那只是践踏自己的意志罢了。所谓的痛苦只是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用来炫耀的。只是眼前的存在并不是人类，而是如此思维怪异的亡灵让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用对待人类那一套去周旋。他那套对人类的还是速成。

他喘着粗气强行咽下那些令人发笑的想法，然后坦荡的舒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太费神了，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问眼前的巫妖。以避免自己做出丢人的举动，即使那真的十分痛苦。

“所以说您到底是想干什么？哎呀，我可真的是不擅长这种话语的角逐，或许我真的应该去和外团的卡兹兄弟学习一下脱口秀技巧。”男人笑着向眼前的巫妖坦诚的说道，尽管那份话语依然充斥着奇特的警惕感，但对于修瑞卡斯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来吧，视情况我会选择与你为敌或者就当作路人视而不见。”

他实在不适合当一个幕后的决策者或是敌方阵线中的渗透者，所有人都这么跟他说过。他本来的身份就是一个娱乐团里会被私下里叫做好好先生的团长，是一个对团员都很亲切的人。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帝国人，他的家乡却变成了帝国的版图仅此而已。不是什么值得倾诉的故事。

门被撞开，修瑞卡斯看到列格和一位陌生的老人出现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修瑞卡斯用力扣上手中的茶杯然后搓成骨灰，他从那个老人身上感受到了绝不会错认的死灵法术的气息。而那位老人也如临大敌般直接亮出手中的长杖，那是一柄由鸟骨装饰的法杖，纹路非常生疏看样子并没有专业的工匠制作仅仅只是一个法师自己的努力。

他只是一个被憎恨冲击了生活的普通男人，带着那样的愤怒与和家乡里一起出来的同伴一路思索与探寻走到帝国的各处。寻求着复仇的契机同时也展现着自己的才艺如同自己以前那为之谋生的那样，如同一个犹豫不决的凡人站在十字路口与自己的同伴犹豫着。虽然最后他的确找到了契机，并且在某些人的帮助下走到了现在的地步。坦白来说他的确非常为自己自豪甚至有一种将成大业的感觉。

“团长！你怎么样？！这个巫妖要对你做什么吗？！”那个老人先开了口，他涨红着脸把空着的手不停往安图格的方向摇晃，握紧长杖的手则稳稳的指向修瑞卡斯。看样子就像是个极力想要保护自己儿子的父亲般。

但他恐怕依然还是那个会被私下里叫做好好先生的团长，一个半吊子的复仇者。

“贝卡？！你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安图格还没说完一个鉴定法术便从长杖中射出笼罩在安图格身上，那个老人随即才安心的说道：“哦哦，你没事。你没事就好。我看你都瘦了，还以为你被下了‘负向增长’之类的法术。呜呼，看来是我多心了。”

修瑞卡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门外那个解咒师看见修瑞卡斯的样子连忙道歉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现在的人类都是这副德行吗？修瑞卡斯缓缓松开手露出底下的茶杯重新掀开了杯盖，晃悠着里面的空气。

“贝卡大爷……你总是说我瘦了，我这不是老样子吗？！还有……我们现在还有事情要谈呢！”安图格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然后赶忙正过严肃脸来把话题重新拉回修瑞卡斯面前。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是希望你们不要干扰这座城市罢了。老老实实装一辈子普通娱乐团不好吗？”修瑞卡斯一脸等待交易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本来也不是想大开杀戒的那种类型。

只不过这一幕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判断到这个男人恐怕永远也做不到靠自己的手腕做出推翻这座城市里最重要的那一步。